浮华三千,帝业如画苏蕙温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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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温忱

    韩虞带着温念赶到晋王府时,正看见温忱冒天下之大不韪,聚了一拢檀心木,要焚化苏蕙的尸身。

    苏蕙是翁主之女,写入玉牒的晋王妃,按礼制要好好入棺下葬,怎能就这样尸骨无存?

    但晋王温忱仿佛昏聩,谁的话也听不下,着了魔一般一定要烧了苏蕙。

    皇上忙于朝事已几日没出过太极殿,苏蕙的死讯根本报不进去,宫里并没有人来维持体面;来吊唁的众人大多和晋王温忱本也不和,温忱逼死王妃已是偌大丑闻让皇族失了体面,如今更盼望着他行为失当冒犯龙颜,都不愿多说多问一句;韩虞上前去劝,却被温忱冷清清的目光活活看退。

    这里一时还真的没有能拦住他的人。

    大皇子想要去拦,却被隋国公主拉住了。

    大皇子韩羽瞧了瞧自己的妹妹,隋国公主摇摇头,低声道:“就随他,反正这也是蕙儿的心愿。”

    旋即抬头,双眸冷如冰雪的恨意激射向远处的温忱:“要人守在这里看着,不许他糟蹋了蕙儿的骨灰。至于他,擅自烧毁朝廷命妇的尸身,我韩楚倒要看看他温忱有几个脑袋几条命,抵得过这滔天大罪。走,回去禀报父皇。”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而温念则正将自己掩在韩虞背后,遥遥地看着檀心木里被火舌撩着的女人。

    原来这便是苏蕙。的确很美,不过自己才第一次看见她,她便已经要被烧成灰了。

    烧的好,烧的妙。

    烧到在这个世上了无痕迹,方解她心头之恨。

    只是……好歹和温忱哥做了五年的夫妻,却不知温忱哥会不会为了这个女人的死而伤心?

    温念抬眸看向温忱,却见他除了烧了苏蕙的行为略显疯狂之外,整个人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举止神态都清晰妥帖,正指挥着下人准备葬礼,收集苏蕙的骨灰。

    温念简直恨不得在这里大声笑起来。

    温忱哥果然不在乎那个女人的死活,想来刚才发怔只是太过欣喜,没有反应过来。

    可她不能笑。

    这里是晋王府,却已经不是她的家,她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贵族千金。

    她要谨慎小心,一步一步来。

    终有一日,她要讨回一切。

    ……

    吊唁的人都走了。

    温忱屏退下人,闭门不见客。

    他一步步行到了小花园,一步步走向苏蕙饮下鸩酒的小亭。

    亭内已经被清理过了,不再能看出死人的痕迹,残琴已经一并投入烧苏蕙的火中烧烬,地上的黑血也都被拭净。

    但石桌上仍旧龙飞凤舞地留着那一行墨字,字到后来笔迹已经凌乱,想必是那女人饮下鸩酒后才突然起意而写,最后毒性发作已难以为继。

    他坐下,静静凝望着那行字。

    是他熟悉的梅花小楷,那女人惯常的字迹。

    他抬头遥望。

    小亭是邻水榭渚,望过去一片碧青的白。

    有水鸟啾鸣起落,一围假山石树葳葳蕤蕤,安静清冷。

    这角落他不常来,却记得苏蕙经常过来,邻水抚琴、垂钓。想必是常来的缘故,紫檀木的鹅颈栏美人靠被衣袂磨得光可鉴人。

    她为何要选这里服毒?

    选这座府里和自己最无关系的角落?

    他想不出来,只得将手上捧着的黑漆描金嵌蜜蜡的方盒放在石桌上。

    那里面是苏蕙的骨灰。

    盒子在桌上微微一磕,他眉头一皱,觉得手感不对,手指轻轻在石桌上一拭,仿佛有刻划的痕迹。

    他连忙站起身来换了个角度看过去,石桌上都是划痕,来来回回只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温忱。

    温忱心头剧震,简直站立不住。

    他疯了一般四处寻觅起来,终于发现,整座亭子,亭柱,楹联,石桌,美人靠,他目光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有自己的名字。

    有的笔迹清浅,有的笔迹随心,有的笔迹深重沉滞,都是自己。

    像那个女子从未逝去,就在眼前,百无聊赖自髻上取下金簪,随手刻划过去。

    一笔一划,密密层层,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温忱,多深多厚的相思?

    可相思的人咫尺之隔,却是天涯之远。

    温忱一遍一遍质问着自己,苏蕙,你真喜欢我,真喜欢到了这个地步,而不是为了骄傲和欲从?

    但显而易见,无论为了什么,女主人的心里满满装的都是他,试问这府里又何曾有哪个角落和自己无关?

    这本来应该是她在这座王府中属于自己的一个小角落吧?

    孤独一人时,是在这里。

    不明白他为何对她冷淡的时候,是在这里。

    心意得不到疏解的时候,是在这里。

    可连这个地方也写满了他的名字。

    说到底,孤独,不明白,心意得不到疏解,都是因为他。

    温忱伏在石桌上,眼泪长流。

    苏蕙,你可够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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