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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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

    最后,本来是听大哥讲故事的时间,都被傻瓜兄长用来哄妹妹了。

    阴嫚小公主一哭,荣禄也跟着哭了起来。他虽然是得了母亲的允许来长兄这边,但妹妹却是他偷偷带出来的。

    当妹妹在寝宫前拦住荣禄,叉着腰问他要去哪里时,他几乎是立刻就说了出来,然后理所应当得到了妹妹要跟着一起去的请求。

    荣禄有好几个哥哥,却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怎么能不把她捧在手心里。

    将闾他们可羡慕他了,经常会过来看阴嫚。就连父王,也会对第一个女儿有些怜惜,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看她,要不然就是让扶苏过来看她

    所以当可以去见很喜欢的大哥哥,一路上兴奋至极,进来时还是笑眯眯的妹妹忽然沉默下来,接着在他们面前落下眼泪时,荣禄真的傻眼了。

    阴嫚也不闹,就直愣愣看着大哥,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仿佛落在了荣禄心里,将他心尖烫得生痛。

    公子荣禄脑海中一霎那想过了是不是大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欺负过阴嫚,又很快否决了。他的大哥笑起来那么温柔,对阴嫚也一直很好,怎么会欺负阴嫚呢?

    接着,红着眼的荣禄就看到向来最粘自己的妹妹,一头扎进了长兄扶苏怀中。

    从来四平八稳的长兄整个人都傻了,白玉般的面容也带上惊慌。

    “阴嫚?”

    最小的妹妹在怀里抽泣,扶苏顾不得回想起方才那一瞬听到的弦音,一手抱着她一手轻轻拍打着小姑娘的后背。

    小王女哭得惨兮兮的,偏生一点声音都没有。如果不是扶苏察觉到自己颈间有湿润的感觉,恐怕只会误以为这她在撒娇。

    扶苏不说话,将闾他们也大气都不敢出。荣禄虽然担心妹妹,可眼下这情况,也只好蹲在长兄身边抓耳挠腮。

    也不知过了过久,小王女许是哭累了,哽着嗓音喊道:“扶苏哥哥。”

    “嗯。”

    “扶苏哥哥。”

    “在呢。”

    “扶苏哥哥。”

    “我在。”

    “扶苏哥哥。”

    “阴嫚不哭,哥哥在。”

    ......

    不知喊了多少声,小王女抬起头,纤细的手慢慢触上扶苏的脖颈,泪眼朦胧问眼前模糊的人影。

    “哥哥,你疼不疼?”

    最小的妹妹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时,扶苏松了一口气,“就这个?”

    “一点都不疼啊。”扶苏弯了弯眼,擦干净阴嫚的眼泪,笑眯眯道,“阴嫚眼神真好,哥哥一点都不疼,它马上就要消掉了。”

    小王女触碰到的皮肤上有一道浅淡红印,那是上午扶苏收拾竹简时,不小心被边角划出来的,很快就要消失了。

    如果阴嫚不说,很快就要消失了。

    “原来妹妹你是因为这个哭的啊?”心惊胆战了半天的荣禄松了一口气,摸摸后脑勺傻笑道,“妹妹你吓死我了。”

    阴嫚扯着嘴角,看着自己傻乎乎的胞兄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对啊对啊,阴嫚你突然哭起来,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凝重的气氛随着扶苏开口和阴嫚的笑容一扫而空,将闾和高凑过来,心疼地望着小妹妹哭得红肿的双眼。

    “扶苏哥哥,水来了!”

    公子昆凑过去一点点,看到妹妹不哭了之后,就拉了拉长兄的衣摆,小小声提醒。

    妹妹哭得那么厉害,不敷一下眼睛,等下会痛的。

    扶苏颔首,示意早已等候的宫人将热水端过来,挽起袖子接过帕子给妹妹敷上,动作十分轻柔。

    小团子们围在他身边,紧张地盯着长兄和小妹妹。

    一番动作下来,小王女原本紧绷的心情也放松起来。她头靠在长兄膝盖上,哪怕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感受到握着她手的是胞兄荣禄,握着她另一只手的是二哥将闾。

    高哥哥和昆哥哥也在她身边。

    身下传来温热的感觉,这触感太鲜活,于现在的公主阴嫚而言,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阴嫚,哭多了对眼睛不好哦,以后你可要注意点。”

    扶苏小大人一样,板着脸对小妹妹说道。只可惜语气并不那么严厉,而小妹妹闭着眼,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我不会再流泪了。

    *

    阴嫚这一哭,下午也就过去了。原本都该各回各宫各找各妈,只是小王女哪怕最后哭累了睡着了,也不肯放开拽着长兄衣摆的手。

    阴嫚不走,荣禄也不走。将闾他们觉得自己也是哥哥,所以也要留下。遂,一个个都在扶苏寝宫中睡得四仰八叉。

    弟弟们被安置在了另一间屋子,而阴嫚因为死活不肯撒开手,扶苏只好陪着她。

    好黏糊啊,这就是养妹妹的感觉吗?

    扶苏摸摸下巴,觉得还不赖。

    乖巧可爱的妹妹,怎么着也比臭小子好些。何况阴嫚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他哦。

    不枉他和父王去看阴嫚时陪她玩了那么久,父王不在时也去看过她。

    扶苏看着榻上安静睡着的阴嫚,心中有些小骄傲。

    阴嫚是他目前唯一的妹妹,虽然只有三岁,却比大两岁的胞兄更要聪慧灵敏。

    当年,扶苏正好因为无意间拨弄渥玙之乐引得寒冬百花盛放而被嬴政禁足。秦王埋首政务许久,冷不丁长子给他折腾出了这么一场异象出来,可把他忙坏了。

    虽说不是什么坏的现象,但是已经对世界的另一面有所了解的嬴政委实不敢在长子未长成之前将他的异常显露出来,遂只能死死捂住。

    也就是在那时,阴嫚出生了。

    秦国这一代第一位公主降生,好悬冲淡了宫中莫名森严起来的气氛。嬴政刚好处理完了一堆事情,想起自己被自己禁足的长子,干脆拎着对方后衣领去见了小女儿。

    秦王日理万机,后宫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放松休息的地方。他的孩子不会被苛刻,但也就这样了。

    阴嫚的出生倒是让秦王在后宫多逗留了一会儿,毕竟是第一个女儿。

    扶苏很喜欢自己的小妹妹。

    或许都是随了父亲,小姑娘的眼睛和他非常相像。她睁开眼看扶苏,宛若两汪清泉流进了扶苏心底。

    目前的弟弟妹妹中,扶苏见得最多,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小妹妹了。或许他以后还会有别的妹妹,可不管是谁,都撼动不了阴嫚在他心里的地位。

    因为阴嫚,连带着他和荣禄也要更亲近些。

    阴嫚从来都很乖,今天哭成这样,真的是因为看到了自己脖颈上的细小伤痕吗?

    扶苏支着头,目光在小妹妹泛红的眼眶周围流连。

    一阵困意袭来,朦胧之中,他仿佛听到了谁在叫他。那声音凄厉至极,蕴含着深切的绝望——

    “扶苏哥哥!!!”

    *

    扶苏知道自己又在做梦。

    这种仿佛踩在水面上虚浮感,和脚下犹如火照一般的长路,都告诉他,他久违的来到了那些陪伴他多年的梦境之中。

    每年生辰的晚上,扶苏都会做同一个梦。梦中他独自一人行走在开满了殷红龙爪花的长路上,周围是乳白色的大雾。

    大雾沉沉,飞絮游丝不定,掩盖住了一切,唯独脚下张牙舞爪的龙爪花蔓延开来,犹如一双双手捧着燃烧着的血,为他照亮前方。

    多数时候他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耳畔会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那琴声自九天之上撩云而下,好似滔滔江河,漫卷浩浩长风。

    伴随琴声而来的,是枪与剑相碰撞的清脆声音,若金石相击。

    今年,却是提前了吗?

    扶苏熟练地挥挥衣袖,朝着火照一般的路走去。

    这次大概还是走一段时间就会醒来了吧,如果能有多一点的线索就好了。

    这样,能够让他确定对前世的些许猜测是正确的。

    他这么想着。

    眼前忽而闪过一道耀眼明光,扶苏抬头,只见一道金色剑光从天而降,仿若煌煌烈阳,劈散浓重的大雾,劈开没有尽头的火照之路。

    那金光太过灼眼,扶苏忍不住抬手,用宽大的袖摆遮住了眼睛。

    光芒敛去,前方忽有人影闪现。

    扶苏放下手,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挤满了人的街口。

    周围的百姓似乎是被强行赶到这里来的,他们穿着十分破旧,目光一致看向某个地方,面容惊恐极了。

    分明他们还是活着的,可扶苏从他们的身上,只察觉到了绝望。

    这种绝望伴随着他们望向某处的目光在人群中蔓延,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他们已然丧失了对生活的期望。

    这是秦国的百姓。

    扶苏皱了皱眉,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和周围的建筑风格来看,这里分明是秦国。

    秦国的百姓,是这般生活面貌吗?

    扶苏难免抬眼,朝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这一看,扶苏的目光凝固了。

    百姓们目光停留的地方,是一座不算小的高台。高台上站着十来个壮硕的男子,个个手持锋利大刀,刀锋对准了脚下的人影。

    很明显,这是某个刑场。那些男子是刽子手,他们正在行刑。

    扶苏曾看过诸国的律法,尤其是秦国的律法。为了令行禁止,秦国的律法对违法的人来说十分不友好。

    那时扶苏只觉得,能对自己的同族用出那样残忍的刑罚,真不愧是人类。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的刑罚,会被用到那个笑靥如花的小姑娘身上。

    刑台之上不是什么罪犯,而是几个年轻的女子。

    她们皆被拦腰砍断,四肢与躯干分离,头颅在台上滚了滚,落到边缘地带。她们的眼睛未曾闭上,直勾勾盯着周围被迫来观看行刑的百姓们。

    刑台早已被血染红,遍布被肢解的尸骨。被剥离的皮肉和骨头堆积在一起,已经分不出那些肢体碎末曾经属于谁。

    “连公主们都是这个下场,我们可怎么办啊!”

    耳畔传来百姓们惊惧的低语,扶苏浑身僵硬在原地。

    他在一片红白相间的血骨碎末之中,在无力掉落的某个头颅上,看到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凤眸。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阴嫚应该是始皇的小女儿,这里微调了一下排序,她还有她的兄弟姐妹们历史上死得是真的很惨。墓里的尸骨支离破碎,生前完全是被肢解而死的。

    纪录片宛如鬼故事,看的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淦,搞死所有兄弟诛杀秦朝大臣我还能当胡亥是为了稳固上位,肢解所有的兄弟姐妹他是变态神经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