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原忽然他就有一种甩手不干，让对方上台的冲动。不过，这种想法只是一时的，在看到一旁晶子亮晶晶的眼睛的时候，立原还是默默咽下了想要放弃的话，主动表示会主动练习。

    也幸好立原本来就有底子，又有福泽谕吉在一旁示范和指导，这个简单明快的曲谱很快就被对方掌握了，之后只要继续练熟就可以，没几次就达到了可以给人伴奏的程度。

    而这个时候，福泽谕吉也终于可以示范唱一遍这一首歌了。

    “这首歌原本是英文版，日文版的歌词是我自己翻译的，所以可能有些不恰当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探讨。”

    大概是因为记忆中的英文版和中文版太过印象深刻了，他总觉得日文版有些哪里怪怪的，但是自己又检查不出来，所以他非常谦虚地准备和另外两人讨论一番。

    在两个后辈一言难尽的目光中，他开口唱了起来。

    “edelweiss, edelweiss，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福泽谕吉的咬字清晰准确，发音绝对标准，原本他担心的因为成年男性声音无法唱出歌曲的感觉，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

    也是，这首歌虽然后来被选进了小学生的音乐教材里边，但其实原本出自于一个名为《音乐之声》的电影，里面的男主角就是用吉表演了歌曲，让他印象深刻。

    虽然比不上专业的演员和歌手，但是福泽谕吉能做到把每一个音符都完完整整的唱准确，把控好每一句的节奏。

    “□□all and white，clean and bright,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集中精力唱歌的福泽谕吉并没有注意到门外人的气息，他根本不知道此时在门外的森鸥外又双叒把本来想要举起的手放下了。

    这里可没有什么封闭良好的音乐录制室，隔音效果只能说是一般般，自然能够清楚地听到房间里边人的动静。

    所以，其实早在福泽谕吉示范口琴的时候，森鸥外已经找过来了。

    事实上，原本森鸥外是不准备过来打扰的，毕竟他的事情也不少，然而，他竟然收到了自家军团内的王牌之一立原的请假！天知道他知道这位异能者士兵竟然不去训练，而为了表演请假的时候有多么气恼。

    愿意放晶子去“玩”，那是因为森鸥外觉得晶子只需要有自己的异能力就可以了，其他的医学知识只是锦上添花，并非是必备技能，所以就算学习上松懈一段时间，甚至不愿意上学也没什么。

    但是，立原可是战士，为了不知所云的一个表演节目就松懈了训练，这就不是他乐意看到的了，万一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怎么办？军心涣散的话，队伍就没法带了。

    因此，森鸥外可以说是气势汹汹来找茬，顺带站在最高点指责一下对方的，却在到达的那一刻听到了某位“技艺平平”的口琴示范课。

    由于口琴旋律太过动听的关系，森鸥外便没有第一时间进去，不忍心打扰了表演，反而是静静听完了演奏。

    还别说，的确挺好听的。

    他原本还以为像是福泽谕吉这种到现在还穿着和服的男人，应该只会三味线之类的东西呢！没想到这些西洋乐器也掌握的不错，看来对方说自己会钢琴之类的也并不是随口说说。

    等到音乐结束的森鸥外是准备敲门进去的，这个时候他原本的那种算账的气势其实已经被音乐削弱了不少，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找茬嘛！他的小本本上，福泽谕吉的账已经记满了一堆，还没有机会划去其中的任何一条。

    然而，戏剧性的转折又来了，他听到了对方看似陈恳的发言——嗯，根据其本人所言，口琴上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略懂，都没自信教学生的那种。

    森鸥外：并不是很想知道你还略懂什么了。

    比较了一下自己掌握的技能，又对比了一下福泽谕吉，森鸥外觉得自己被戳了一下心窝子。他这个正统大家族的大少爷都没那么能干，你一个只靠武力值的杀手到底是为什么娱乐技能如此丰富多彩？

    忽然有一种输了的感觉。

    不论森鸥外怎么在心里安慰自己，贬低对方掌握的都是华而不实的娱乐技巧，泛而不精，而他掌握的都是实干技能，专一精通……他还是有点受伤。

    话说，天皇陛下知道自家的杀手这么多才多艺吗？不知道那个老头子知道了真相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是会暴跳如雷，还是反而会很高兴有了一个附庸风雅的手下？

    森鸥外在震惊之余，努力把自己受伤的玻璃心修复了一下，然后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连立原都会吹那首歌了，不得不说，这其实也是个人才——如果是在和平年代的话，这个天赋加上对方有点小帅的脸蛋，说不定能走上艺人这条路呢。

    遗憾的是，现在战争年代，这种无用的东西就不需要浪费时间了。

    森鸥外平复完心情，又重新恢复了冷酷的脸色，打扰银狼的表演他觉得不忍心，毕竟以冷酷孤僻著名的银狼的演出恐怕是天皇都无法观摩的奇景，不过立原的表演打扰就打扰了。

    于是，森鸥外又一次举起了手，不过马上，他又把手放下来了。

    无他，男人磁性的嗓音的歌词旋律吸引了他。

    作为一个东大高材生，还是医学生，森鸥外自然是会英文的，而且水平还不错，不然也看不懂那些国外的英文论文著作了。只是他的异能基本上都点在了读和写上，口头表达的发音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都有些苦手。

    当然，森鸥外本人也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反正他学英文只是为了方便了解国外的某些大事，以及一些专业学科论文罢了。倒是现在听福泽谕吉唱出如此标准的英文歌的时候，内心默默又酸了一下。

    都这种口语水平了，当初也没说要教晶子英语，难道是觉得这水平还不够教学生的吗？

    森鸥外忽然有些心虚了，他平时教晶子课业的时候……咳咳咳，还是先听歌吧。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这首歌曲本身之上，一开始他只以为这是一首简单的儿歌模样的童谣，不过听着听着，他却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深意。

    之前在宿舍看乐谱手稿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首歌是在祝福祖国强大安康，现在的话……大概是歌唱的人的关系，比起之前在宿舍看手稿的时候，森鸥外有了更加直观的感觉——这是一首充满希望的祝福赞歌。

    “blossom of snow may you bloom and grow

    bloom and grow forever……”

    和只是看乐谱的虚幻感不同，当这个男人自己唱出歌词的时候，其中蕴含了另一种他还不能完全理解的浓烈的情感。

    “edelweiss, edelweiss，bless my homeland forever……”

    男声唱到了最后，接下来是一片寂静。

    不论是门外的森鸥外，还是门内的晶子和立原都没有出声打扰此时的留白的余韵，尽管不是很明白具体的观赏礼仪，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地安静了片刻，回味刚才的表演。

    很多时候，表演结束后的短暂空白并不代表演出失败无人鼓掌，而是代表着观众对表演的认可，所以需要一段时间来缓冲回味刚才的精彩。

    福泽谕吉也短短沉默了两秒才回过神，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唱的虽然是英文版，但是想到的却是和曾经美好纯真的童年时代，以及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回不去的故乡，情感一不小心就过于充沛了。

    不管如何，他自然也是祝愿自己的祖国永远如此的强大和平，这个世界的种花国他很喜欢，很向往，可惜……

    “那么，现在我们先来讨论一下歌词……”

    “那个，福泽先生，请等一下。”

    晶子红着脸挠了挠脸蛋，看了立原一眼，见对方是同样羞窘的表情，顿时明白两人遇到的困境是一样的了。

    她虽然跟着森鸥外学医，也同样学过一些基础的英文，不过那大概……只限于认识26个英文字母和一些简单的“hello”“goodbye”“thank you”之类的，这首歌对于她来说还难了些。

    本来对于英文什么的晶子并不重视，觉得学那种东西大概未来还不一定用得上，还不如多学学怎么止血和包扎，怎么给士兵配药才比较实用，自然英文水平惨不忍睹。

    同样的，她也知道立原家里家庭条件一般，恐怕没什么条件请优秀的家教或者上某些名师的课，自然也不可能学过英文。

    在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义务制教育的说法，要等到战后日本才会逐渐实行九年制的义务教育，到那时候知识才会渐渐普及开来。当下这个年代，私塾学校也不少，可教导的也只是普通的认字和一般的知识罢了，真想要学习更多更深的内容对于平民们来说是很难的。

    晶子如今倒是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没好好学习了，她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浪费了多少时间和宝贵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她这个运道的啊！

    以后，除了医术实践以外，其他的也要努力学习！

    晶子小姑娘默默握拳下定决心。

    只是，现在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善良的晶子不忍心让立原丢脸，主动站了出来。

    “福泽先生，这些英文太难了，我们听不懂。”

    “……”

    “虽然听不懂，但是很好听！真的！”

    “啊，多谢夸奖。”

    福泽谕吉心情复杂，他的沉默其实不是因为在意这个，而是他原本以为就算是晶子听不懂，至少立原应该能够明白并且给出一些比较靠谱的见解。

    ——这就是战争年代的日本啊！

    明明很多次的提醒自己，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忘记了这一点的福泽谕吉再一次提醒了自己，然后悲哀的发现，也许这样的次数未来还会越来越多。

    这是后话了，至少现在，他需要给两个小朋友讲解一下《雪绒花》这首歌。

    “这首歌的背景是二战……战争期间。”

    福泽谕吉发现自己一开口就说错了话，勉强圆了一下，虽然现在他们的确处于二战期间，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这个名头本来就是战争结束后人们总结历史给其加上的，现在说出来未免也太不合时宜了些。

    好在还勉强解释的通。

    他本意是想模仿一下前世音乐老师的教学步骤，介绍歌曲背景引起学生的兴趣，并且让他们对歌曲的理解更加深入，却不料不小心生搬硬套之下反而差点出了纰漏。

    尴尬的福泽谕吉决定删去这一段，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继续道：“这首歌的名字是《edelweiss》，也就是我们熟知的雪绒花，运用拟人的修辞手法，使得它具有人类的感情和高尚的品格。”

    “？”

    “？”

    “这首歌的演唱者称呼其为一首对祖国情歌，他将自己的感情注入这一生长在高山的植物，更主要的是，他通过这‘小而白、洁又亮’的小花儿，祝愿保佑自己的祖国永远平安、顽强。”

    “？？”

    “？？”

    “这首歌歌词不长，却情深意远。主人公赞扬雪绒花的美丽，实际在希望自己的祖国也不失这些品性。”

    “？？？”

    “？？？”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小问号？

    满头问号的晶子和立原茫然地站在了原地，对于几乎不学习文化课，只是勉强没当文盲的他们来说，这一番翻如同阅读理解一般的教科书式的讲课，实在是太过让人迷茫了。

    学唱歌，原来这么难的吗？难怪也是一门学问了。

    发现两个“学生”神情飘忽的样子，福泽谕吉立刻闭嘴，他发现自己又犯了经验主义错误，这个教学模式还是不适合现在的学生。

    当老师，好难。

    福泽谕吉叹息，果断开口。

    “这样吧，我唱一句，你们……跟着学一句？”

    说到最后，本来一直是肯定句式的福泽谕吉也用上了问句，得到了两人疯狂点头之后，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好在，虽然难度高，但是还是有方法的……吧？

    当老师，真的好难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森先生站在门外继续怀疑人生的一章23333

    虽然我不清楚日本国文课是怎么样的，但是显然这一套种花式阅读理解过去，肯定是水土不服哒！

    不过因为咱不清楚那边上课都是怎样的，所以还是以咱的风格为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