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那是一个很会骗人的孩子。

    即使是很多年后双方熟稔起来，纲吉也不能忘记那孩子给自己留下的第一印象。

    他实在是太会骗人了，神态、身姿、笑容、语言，用某位家庭教师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为了黑暗而生的人才。

    但无论怎样伪装，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甚至都不用辨别都能知道，那孩子的眼中充盈着黑暗，和无穷的虚无。

    “真是可怜啊。”

    “……你要这样说吗？”

    黑发的少年双腿盘膝坐在他面前，鸢色的眼被绑住一只，另一只好奇地看着他，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是沢田纲吉最为苦手的类型。

    就像是对本丸内实际年龄有无数个自己那么大的小短刀pikapika眼神毫无阻挡之力一样，面对少年人的请求，沢田纲吉迟疑了下，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要玩什么……”他挠挠头，“不过，玩过游戏的话，你就会高兴起来吧？”

    他弯了弯眼，轻笑道：“那么，就来玩吧。”

    黑发少年因为他的话愣了下，而后露出更为真实一些——尽管只有一些——的笑容。

    “真是一个烂好心的家伙，”他评价道，“酒厂那边是什么时候有你这样有趣的人的呢？”

    纲吉眨眨眼。

    酒厂大概是说的琴酒他们，这样一说不论是琴酒还是伏特加的名字都是酒名，这是什么奇怪传统下的代号……美酒品鉴师和他的酒库么？

    因为自己也有“冲田”这个代号，沢田纲吉对于代号与假名接受良好，而对面的少年在他发愣的这段时间，已经相当自来熟地问起了他的代号。

    “不，说那种东西，我也没有啦。”他无奈地说道，跟在黑发少年的身后看对方熟门熟路地开始撬锁。

    “一定要说的话，叫我冲田好了。”

    “冲田？真是一个普通的姓氏呢。”

    “是冲田总司的[冲田]。”沢田纲吉认真地强调了一下。

    但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自顾自地摸着下巴说道：“既然还没有代号的话，你以后会叫老白干吗！”

    沢田纲吉发现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听自己在说什么，想了想打不过就选择加入，迟疑复述：“……老白干？”

    “是据说一口干掉一瓶就能看见天使在招手的神奇异国酒，”头也没回的，少年善解人意地解释道，“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像是水一样清澈透底的样子，但是却有很厉害的杀伤力……唔，说不定意外适合你哦。”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下。

    “额……”他迟疑地说道，“多谢夸奖？”

    黑发的少年回过头，熟络的挥手表示不必在意。因为没回头，沢田纲吉只能看见对方的脑袋左右摇了摇，看起来……像是一坨黑色是毛球球。

    沢田纲吉沉思了一下，思及自己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决定偷偷叫他小黑毛。

    “冲田总司的冲田，”那个小黑毛说道，“那么你会剑道吗？”

    咦？

    应该……？

    他的迟疑鼓励了小黑毛，对方站起身拍拍被拖到地上的长大衣，举起手。

    “开锁好像失败了，”他遗憾地说道，“所以只能请你这位冲田暴力破解了。”

    他说着，体贴地让出了位置。

    用来撬锁的回形针断在了锁芯里，就算放弃撬锁，等待看守再带人过来也一定会发现。

    沢田纲吉看着可怜的回形针，侧头看小黑毛，对方也扭过头装作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真是……

    他叹一口气，心头涌上一股熟悉的心累感。

    “我知道了，”他顺口说道，“下不为例哦。”

    是下不为例而不是仅此一次。

    这个说法好像亲昵了一些，他沉默了下，搜寻着能够使用的工具。

    这时候突然就怀念起自己那一大本丸的刀剑来了，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就可以借一把刀来做事。

    这样想着的青年遗憾地发现并没有趁手的工具——毕竟再怎么简陋，也是关着一堆被拐来的“货物”的地方。

    他蹲下身，让小黑毛站远了些。

    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的火焰从指尖散逸出来，轻巧地融化了铁锁。

    当火焰闪烁着投射到他暖棕色的瞳中的时候，竟然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冷漠与威严。

    太宰治冷漠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双手揣在一起，像是一只揣着手手的黑猫。

    “你是谁都是这样，”他思考了一个词，“予取予求。”

    沢田纲吉的火焰已经收了回去，无辜地看着他。

    这样的神情放在一个成年人身上总是有些违和的，而沢田纲吉又不是什么娃娃脸。但是当他这样无辜地看过来的时候，太宰治发现即使是冷漠如自己，也会产生一种“好吧那就让他如意吧”的奇妙想法。

    ……精神攻击吗？

    太宰治冷酷地想到，并且别开了眼。

    而并不知道对方想法的沢田纲吉的思绪则已经飘到了刀剑们身上——虽说现世与本丸的时间流速多多少少存在着差异，但是如果长时间没有联系的话，总归是不太好的。

    而与本丸联络的设备应该是在一同前来的和泉守兼定手上……这个时候，沢田纲吉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可靠刀剑。

    他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溜达在这里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一样的少年十分敏锐地发现了这点，随口问了问，沢田纲吉挠着脸颊将自己与同伴失散的事情托盘而出，

    “既然这样，”太宰治道，“那要考虑让我们港口帮忙吗？价格绝对童叟无欺，倒不如说森先生会很高兴的。”

    纲吉注意到他确确实实地对这件事起了兴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比起“探索”这里，对方对推销港口mafia这件事更感兴趣。

    在伏特加口中他已经得知了所谓的港口其实就是代指横滨的地头蛇港口mafia这件事，这样说的话，少年也不算是在胡说——毕竟如果当真是在横滨失散的伙伴，那能得到港口的帮助来找人简直是给这项行为卡了一个bug。

    隶属于港口的大小组织将会在头目的一声令下后席卷全城，那些平日里混迹在赌场与游戏城的年轻人一洗平日吊儿郎当的姿态走上街道，邻里街坊熟悉的店面挂上今日闭店的牌子，笑脸送走往日的客人。但饭菜的香味仍在氤氲，飘荡在临时挂上的忠义横幅上——在此处暂时歇脚的，是负责这块片区的组织头目。在统帅着一座城的首领的命令之下，整座城市的黑暗都将活动起来。

    听了这番描述，太宰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可能啦不可能，你是黑帮剧看多了吗？”他大概是真的觉得很好笑，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要到这种程度的话，区区一个港口mafia可不行。”

    他就像是闲聊一样揭着自己组织的短，笑吟吟地说道：“如果组织扩张到了这个程度，森先生大概做梦都会笑醒。唔，再等个十年就差不多了吧，达到冲田君期望。”

    说的像是他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对横滨的极恶组织有什么奇怪的期望一样。

    沢田纲吉叹了口气，注意到他们似乎正在往更深层的地方走去。

    他们已经走了相当一段时间，一路上没遇到敌人，甚至还能轻松地闲聊。披着黑西装的少年终于交付了他的名字，说是叫“中原中也”，但是纲吉怎么都觉得他大概是在说谎。

    毕竟“中原中也”——这样一个名字，怎么念都应该是一个五讲四美的好孩子嘛。

    在自己这样说完之后对方完全不顾时间地点地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很久才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交付了另一个名字。

    “太宰。”黑发的少年人轻声说道，“冲田君叫我太宰好了。”

    如果沢田纲吉对横滨的里世界足够熟悉，或者临走前那个用来通讯的仪器没有被琴酒以容易引起怀疑为名拿走的话，他就会深刻地了解到太宰这个名字在横滨里世界所代表血腥的重量。但是他好歹是个外来者，只能点点头，顺着小孩的口叫他太宰。

    他们悠悠闲闲地在别人的老巢里散步，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一个看起来就写着“我很机密我有秘密”的房间。

    四周很安静，路上的监控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一如寻常地运作着。太宰治走到一半甚至很有童心地跟监控打了招呼，两人在原地等了会，很遗憾没有任何人发现。

    最惊险的一次也不过是他们藏在某个房间，听见敌人们步履匆匆地跑过，似乎是正在和谁正面交锋。

    纲吉注意到听到这点的时候，身边的少年人不悦地耷拉下了眉眼，叹了口气。

    “你说家里的孩子怎么这么难教呢？”他抱怨道，“我以为只要稍微有一点脑子也不至于……啊，走这边这边。”

    虽然对方没说完，但结合发生的事情，纲吉也大概推测出了现在与这个组织交锋的或许是太宰认识的某人。

    大概是晚辈之类的，不然也不会被说是家里的孩子。

    然后就到了现在。

    太宰治旁若无人地打开了门，内部情景在二人的眼中一览无余。

    房间内出乎意料地空荡，正中间一根透明的圆柱，护卫着一个小小的方格。

    在这小小的圆柱前，无数红外线纵横交错，小型激光枪正对着大门，等待入侵者的到来。

    “冲田君知道，mafia的本质是什么吗？”

    太宰问，又自顾自地解答，“是暴力。而暴力具现化，是在绝对武力的支持下对黑色领域的垄断。”

    不论是军火、毒品还是器官，mafia依靠这些被禁止的“货物”的流通进行财富的积累和权力的扩张。

    “不知何时起，里世界内部出现了某种足以与异能力者对抗的武器，源头不明，但是在国外，是由意大利的龙头组织彭格列所掌控。”

    “那位彭格列的首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禁止了这种武器的流通，但是依旧有部分流散在外。”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些象征着危险的红线。

    沢田纲吉并不在意他口中说的东西，但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是酒厂的一员，那么仅凭这些情报，就能够抵消“帮助港口mafia”这一任务失败的过失。

    但他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一员。比起这些情报，他更在意少年的安全。

    “真是的。”他叹了口气，主动握住太宰治的手腕。

    过分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折就能断裂，黑发鸢眼的少年人侧过头，带了几分无辜的神情。

    “你想要匣子吧？”沢田纲吉说道，像是在问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要什么玩具。

    他朝着圆柱看去，透明的圆柱中央，漂浮着一个方柜。而方柜之中，则安静地躺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

    火焰蹭地在他的额间燃起，青年变得冷漠又严厉，微微低下身，如一只豹一样奔袭出去。

    “box……吗？”

    他好像没有说过，这东西被大家称为匣子啊。

    *

    羽田机场

    一名穿着黑西装的黑发青年健步如飞地走过。他看着帅气而成熟，双目明亮，下巴一道斜斜的刀伤，平添几分出格的帅气。

    在意大利向来被部下环绕的男人身边空无一人，他轻车熟路地走出机场，看见写着自己假名的牌子，顿时露出笑容。

    “是森君的部下吗？”确认过双方身份后他坐进车里，微笑道，“因为想早点见到他不小心弄丢的东西，我就一个人先过来。真是麻烦你们这个点来接我了。”

    他爽朗地哈哈笑了几声，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行驶着，他微微倾下身，露出可怕的眼神，“那么，因为比较着急，我就单刀直入，直接带我去[那边]吧。”

    青年说着，露出了珍惜的神情。

    “等他回来，要是能第一眼看到他的box，想必是会很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咕！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了鸽子，真的很抱歉！土下座

    肥肥的更新送上来了，让270端上宰宰的特制饮料给大家品尝，希望喝完之后能失……能让大家高兴起来！

    感谢观看么么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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