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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三章 失去

    皇宫内,太皇太后生前恢宏的大殿,入目皆是白色的挽联。

    众人身穿白衣,神情肃穆,低头不敢直视正在上香的帝王。

    新皇将香刚刚插稳,便见一支香蓦地断了一半,新皇眼皮子一跳,只觉事情不好,正待转身之际。

    凌空,一股杀意袭来,直冲自己而来。

    那一排排捧着招魂幡的小太监中,一人抬头,利索地从腰中掏出一把软剑,便直刺了过来。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谁都没有料想到这一步,几个侍卫连剑都没拔出来,更别说来得及上前,转眼便见新皇躺在了血泊中,胸口的白花被染了个通红。

    “抓刺客!”

    不知是谁惊醒了过来,众人纷纷反应过来,拔剑带刀的侍卫们围了上去,同那刺客缠斗了起来。

    尖叫声、杂乱的脚步声、刀剑相交的器械声,一并交杂起来。

    众人脑中除了恐惧,头脑一片混乱,跟着人群乱跑了起来。

    只有在角落的陆良玉,将所有的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自然是看得清楚,从新皇进入大殿后的一举一动,众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

    那支香,自然是提前做过手脚的,也是某种信号。第三支香断之际,便是动手之时。

    新皇如何看自己,如何不敢直视秦希泽。她均心知肚明。

    那个刺客佝偻身形,躲在一群太监中,让人看不出端倪。但刺客动手的那一刻,陆良玉看见了。

    那人出手极快,一把软剑没有丝毫的犹豫,带了几分果决,毅然决然地刺向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其实,就连新皇的表情,陆良玉都看得一清二楚。

    刺客出现的时候,新皇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慌乱地向后一倒,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挣扎间,那把剑,就已经到了胸口。

    陆良玉亲眼看到,新皇缓缓倒地。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第一眼还是望向了她,眼中全是担忧。

    但很快,他便看到了陆良玉身侧的秦希泽。

    新皇瞪大了眼睛,秦希泽就直直地站在了陆良玉的身侧,面色冷淡,无悲无喜,似乎死的只是个陌生人。

    眼前二人的手,紧紧相握,一看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新皇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浑身一颤,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为什么会怕那个男人了。

    不是因为那张相似的脸,而是因为那相同强大的气场。

    他,就是秦希泽本人。

    这样的秦希泽,如此的熟悉。新皇脑中闪过无数的回忆,秦希泽如何教他识字、读书,如何教他修身治国之道。

    甚至,那日,秦希泽唤他来,如何面色苍白中,带了几分轻快地喜悦,拜托他前去打两只大雁下来的场景,也历历在目。

    “阿齐,我腿有伤。如今看上了一个女子,劳烦你去帮着打两只大雁下来,好去提亲。”

    他如何欢喜地应了下来,在野外等了许久,用拙劣的箭术,带回了两只大雁。

    那时的他脑中总在想,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了堂堂镇南侯的眼。

    新皇一口心头血便呕了出来,后悔自己发现这个事实太晚了。

    如今想来,那个冒牌货长得再像,如何能冒充得了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的镇南侯。

    新皇想到此处,忙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手抓过来一个侍卫,想要告诉他,是镇南侯下得手。

    但,一张口,血便喷涌了出来,他的喃喃,注定消失在嘈杂声中。

    “什么?陛下您想说什么?”

    那侍卫俯下身子,将耳朵靠在新皇的嘴边,极力想要听清皇帝最后的遗言。

    一切都只是徒然。

    新皇大抵意识到了这点,将眼睛死死看向那个方向,那两人,已经背转身子,往大殿外走去。

    新皇眼睛瞪得老大,也只看到了陆良玉的一个挺直的背影,一抹淡蓝色衣角,毫不犹豫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一如他第一次见到她之际。

    那刺客招式凶猛,打得宫里头的侍卫节节后退。

    蓦地,一三角眼的男人出现,一把利剑耍得密不通风,三下五除二,夺下刺客手中的剑,将人擒住了。

    侍卫们一拥而上,人人都怕担了护驾不力的责任,都想抢个功劳,那人身上顿时插了十几把数不清的剑,血染红了素白的丧衣。

    刺客的脸高昂起来。

    蓦地,陆良玉听到身侧的彩蝶惊呼一声。

    她回过头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少年本是嫩白秀气的脸,染上了风尘,粗糙皲裂,甚至眼角还有一块旧伤,看着多了几分狠劲。

    嘴角流出一抹嫣红的血,恍惚间,陆良玉看到了那个秀气涂抹胭脂的少年。

    只那双眸子,已经一动不动。

    陆良玉转身,扶住了身子已然瘫软的彩蝶,低声警告道:“不想死,就快走。”

    彩蝶身子软绵绵的,心乱如麻,只觉呼吸不过来。

    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人,那人的头颅却早已垂下,被十几人密密麻麻围在一起,连身影也看不见。

    陆良玉拉了她一把,顺着人群走了出去。

    镇南侯府的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秦希泽将陆良玉托付给了飞渊,这才叮嘱道:“直接回家去,等我。”

    陆良玉知晓,必然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当下也不啰嗦,只按住他的手使了点劲,叮嘱道:

    “早点回来。”

    “好。”秦希泽回握住她的手道。

    二人果断分别。

    宫里头皇帝被杀,刺客已经伏法。众人都匆匆往宫外走去。

    陆良玉亲自扶着彩蝶上了马车,她已经浑身瘫软,两眼通红,一张脸比白粉更要白上几分,没有丝毫血色。

    马车缓缓驶动,彩蝶一张口,想要说句话,眼泪便落了下来。

    “别哭。”陆良玉摇头,小声阻止道。

    现在还在宫里头,附近都是各个世家大族的车马,哭声不免显得有些突兀。

    任何一点容易引起旁人怀疑的事情,都不能松懈。只有万分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彩蝶忙闭上了嘴,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像断线的珠子。哭得浑身颤抖。

    陆良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声安抚着彩蝶。

    此刻,寂静的宫殿,除了车马咕噜噜的轮子转动,只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陆良玉闭上了眼,脑中浮现出方才少年的模样,心下叹了口气。

    一下子,又死了两个人。

    也许人生,总是这样不断的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