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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别拿武侠小说当历史

    听道这什么马贼云云,高强就是再怎么妄自菲薄,也不会和自己联系起来,因此这吼声虽然离他甚近,却也全然没放在心上,只是当看看一场热闹。

    循声望去,只见街边一座二层酒楼上,凭栏的一张桌子上站起一人来,手指高强这个方向大声喝骂道:“那蛮子马贼,好大胆子,偷了某家的宝马,还敢招摇过市!”

    高强心中好奇,看这人剃光了头顶的毛发,脑后和两边的头发则直垂下来,这便唤作髡(kun)发,乃是契丹人的传统装束;再看这人相貌堂堂,仪表非凡,穿戴更是华丽的紧,想必是个契丹贵人,什么人这么大胆子,敢偷了他的马,还在这幽州城里晃悠?

    他心中正纳闷,却见那人怒气更盛,戟指大骂道:“我把你这杀千刀的马贼,爷爷今日不将你碎尸万段,枉自为人!”说着后退两步,一个腾身,竟然从二楼上直跳到街心来。

    高强更加好奇,看他正对着自己这方而来,想必那马贼就在自己身旁,连忙将身在马鞍上扭来扭去,却不见有什么人骑着马逃窜的,难道这马贼当真艺高人胆大,看到失主了也不跑?

    正这么想着,那契丹大汉来到近前,伸手就来抓高强,口中还吼声如雷:“给我下来!”

    高强这才看出不对来,敢情这大汉口口声声叫的马贼就是自己?

    倘若只是高强孤身一人,又没有提防,这一下多半要被那契丹人抓住了拉下马来,摔个不轻。好在他虽然离开前面大队有点距离,身边的几个随从却还是在地。

    韩世忠等人初时也与高强一样,打着看热闹的主意,及至这汉子直奔高强而来,韩世忠第一个觉察出不对来。当时不及分说,见那汉子出手快捷,直取高强,当即将手中马鞭一丢,只打那汉的面皮。

    那汉子将头一偏。躲过了这一马鞭,大叫道:“反了反了,马贼如此胆大!”呛啷一声,把腰间的一口刀给拔了出来,扑上来就要砍高强。

    莫名其妙被人骂作马贼,甚至拿刀砍杀。高强也来了火气,他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几曾受过这样的气?当即将缰绳一带,那照夜玉狮子马极其灵性,长嘶一声,竟然原地人立而起,两个碗口大的前蹄劈头盖脸向那契丹汉子就踩了下去。

    如此宝马,被它踩上一蹄子可不是好耍的。那汉子识得厉害,只得舍了高强,就地打滚躲开了,起身时再想找高强,已经没了功夫,眼前一团灰影舞的密不透风,连去路都看不清楚。

    那汉子大吃一惊:“马贼武艺好生厉害!”他看不清路数,噔噔连连倒退。那团灰影也不追击,收了形状,却是一根杆棒,提在一条雄壮大汉手中,那大汉单手持着杆棒,微微一抖便是一团棒影,冷笑着盯牢那契丹汉子,只是不语——正是史文恭。

    此时高强已经火了,也不管身在异国,喝道:“将这狂徒与我拿下了!”

    史文恭得了号令,他又是新近投靠高强的,急于显露本领,当即提了手中杆棒,虎吼一声,抢上前去。

    那契丹汉子本见这几个人武艺精熟,有些忌惮,却听高强反叫自己作狂徒,还要拿下,一股无明火直望上冲,也是发力前冲,正逢上史文恭。

    要说这史文恭的枪棒功夫,不愧河北闻名,欺那契丹汉子手中只一把腰刀,长度不及自己,他便单手持了棒尾,运劲一抖,棒头顿时抖出一团斗大棒花来,叫人看不清楚,直取契丹人的中路。

    那契丹人虽然上火,却是识货的人,本想用腰刀拨开了那棒,欺近身来便好勾当,不料看这棒势,若贸然用刀去搪时,那棒借了自己力道,反而一下就能穿到内圈来,胸腹上被这样高手用棒捅上一击的话,与被钢枪所伤也无二致,当场就能要命的。

    敌人来得甚快,那契丹汉子别无他法,蓦地大吼一声,将手中腰刀用尽平生之力,望那棒上一架,跟着就弃刀而逃,一个就地十八滚,好歹逃出了史文恭棒影笼罩范围,同时口中大叫:“萧兄救我!”

    那酒楼上原本和这契丹汉子一同喝酒的还有三人,这时也来到近前,只慢了一步,就见这契丹汉子性命堪忧,都是大怒,拔出兵器抢上前来救护。

    好个史文恭,以一当四,全无惧色,将手中一根杆棒使开,舞的风雨不透,一根棒圈住了四个人,竟逼得这几个契丹人手忙脚乱,进也不能,退也不得。

    斗到分际,史文恭奋起神威,大喝一声:“着!”那棒毒蛇一般从双手中滑出,一下打中一个契丹汉子的大腿,只听喀嚓声响,那汉子惨叫一声,瘫倒在地不能动弹,多咱是腿骨被打折了。

    其余三人见伤了同伴,都没命的扑上来,要寻史文恭报仇。无奈这世上的事,靠的是实力而不是主观愿望,史文恭去了一敌,那棒使来更加得心应手,眼看那三个契丹汉子不是对手,性命只在顷刻。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棒下留人!”跟着人群一分,却是大队辽国官兵来到,为首一员老将,花白胡子,不怒自威。

    高强见这几个契丹人吃了苦头,也算出了自己的气,辽国官兵又已经来到,便不为已甚,命史文恭停了手,等待官兵处置。

    那老将来到近前,皱起眉头,先问高强:“你等何人?为何闹市争斗?”

    高强冷笑一声,马背上拱手道:“这位将军请了!本官忝居大宋七品朝散郎,今次奉我朝天子旨意,担当赴辽副使,刚入辽境,甫抵燕京,便遇上这几个人拦路行凶,将军何不拿贼?”

    那老将听说是大宋使臣,不由吃了一惊,但这几个契丹人他都是认得的,也不是什么路中强徒,怎会双方起了争斗,还打伤了人?

    那起先跳下楼来的契丹汉子正在检视同伴的伤势,忽听高强叫拿贼,登时又火冒三丈,向那老将道:“马承旨!这人胯下所骑的,乃是我家宝马,如此良马世上少有,我见了自然要来询问,谁知就被这人纵人打伤了同伴,若非马承旨及时赶到,小子性命不保,此等狂贼胆大包天,定是谎称大宋使节想要蒙混过关,请马承旨立刻擒拿为要!”

    那马承旨犯了难,一边是世交的子弟,一边居然自称大宋使者,哪边都不是好得罪的。他正不知如何是好,人群中又是一声高喊:“马承旨休得莽撞,这位确实大宋使节,下官可以担保!”

    高强看那人时,却是辽国前来迎接自己的陪使,后面跟着童贯等大队,想来这些人见后面骚乱,又不见了高强,便赶忙回头寻找。

    那马承旨见了这陪使,愈发确定了高强的身份。时下宋辽边境上多年不动刀兵,彼此使者往还不休,双方都相当重视外交礼仪,虽然不像后世那样有什么外交豁免权的说法,但要说新来的使节团有人去偷马,却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他赶紧来见过了高强,一手又把那契丹汉子和另外一个人拉了过来,喝道:“大石,萧干,你两个莽撞行事,冲撞了大宋使节,还不来赔罪?”

    那叫大石的契丹汉子兀自愤愤不平,那萧干却灵活许多,知道若是冤枉了宋朝使节,麻烦不小,若能当场摆平就是最好。忙过来给高强赔罪道歉,说了许多好话。

    此时高强也看出来了,这几个契丹人确实出身显贵。否则不说这位姓马的将军会怎样,那前来迎接的辽国陪使便会立刻拿出自己的官架子来处理这起纠纷了。想到自己此来,身上还有使命,高强也不为己甚,摆手只说罢了,只是这盗马一说,却不能含混过去,否则就算这几个人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加追究,自己却枉自担了个贼名。

    等到问那契丹汉子耶律大石时,他却依旧愤愤不平,“呸”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道:“我家有匹白马。养在上京马厩中,一直不曾出外。我平生见马无数,不曾有一匹能与我家那马相比的,你这马如此神俊,和我家那马生得一摸一样,倒真是巧了!”指桑骂槐,言下之意,还是说高强这马是偷的。

    高强还没说话,曾索索在后面叫了起来:“你这契丹人,真好不讲理!这马是我家从小养地,自它出生那一刻起,我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何时又跑了去你那什么上京!”

    高强也是不爽,心说你这契丹人可真够厉害的,闹了半天只是看着本衙内的马和你家的相像,就喊打喊杀的?去,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没准压根就是你砌词陷害,贪图我这马好罢了,要是换了个寻常百姓,多半真就被你讹了这匹宝马去。

    他心里这么想着,眼中便流露出不屑的神情,被那耶律大石看在眼里,更加气愤,也不管同伴萧干在一旁连使眼色,更不把高强的宋朝使节身份放在眼里,一蹦三尺高:“你道我是信口开河不成?我家养的马,左后股内侧都有表记,不信一看便知。”

    他正要过来拉高强的马给人看,童贯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冷冷道:“不知贵人是奉了贵国天祚皇帝的圣旨呢,还是太后的懿旨,要搜看我大宋使节团的马匹?”

    耶律大石一怔,听这话说的重了,也有些踌躇,但这些宋人越是不让看,他就越是疑心,虽然还没能下定决心去看那照夜玉狮子马的后股,神情中对童贯一行已经甚是不屑。

    高强忽地笑了起来:“区区小事,清者自清,莫要伤了两国的邦交才是。”他翻身下马,一把拉着耶律大石的手,带到马后,大大方方地道:“耶律兄只管查看清楚便了。”

    高强既这么说,旁人也不好说话,当时全场许多人都屏住呼吸,只等耶律大石的查看结果了。

    只见那耶律大石俯**去,在照夜狮子马的后股上来回检查,第一眼看下去,神情就不那么笃定了,有些慌张地又看第二眼,跟着目光在那马全身上下来回巡视,神情渐渐沮丧,终于摇了摇头,站起身向高强道:“这位使节,想是某家眼花,看错了,甚是抱歉。”

    高强还没说话,那马承旨勃然大怒,跳到耶律大石的面前,一个巴掌把他扇的跪在地上,指着大骂道:“你这小子,平素横行惯了,只是看到别人马与你家马相似,就当街喊打喊杀?如今作出这样有损国体的事情来,连你爹都保不住你!”

    这马承旨如此说,明里是在骂耶律大石,暗地里却是为他设法开脱,只需宋朝使节不加追究,这耶律大石就一点事也没有,反正受伤的并非宋朝一方。那辽国陪同的使节久历官场,自然心领神会,附在童贯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童贯点了点头,大声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认错了也不奇怪。一场误会,贵方有一人为我方所伤,本使愿贴补些汤药费用,助他疗伤只用,还是宋辽两国的邦交为重才是。”

    童贯既这么说,那便定案了,辽国几人松了口气,那耶律大石起来,又过来给高强道歉。此时高强已经心平气和,浑不在意,与几人谈笑几句,见耶律大石对史文恭的武功甚是钦敬,当下灵机一动,邀请两人晚间到使馆来相叙,那耶律大石和萧干两个都是大喜答应。

    当日晚间,耶律大石和萧干果然携了契丹美酒联袂来访高强,同行的还有个人,原来却是日间所见的那位马承旨的族侄,叫做马植。

    几人在使馆中坐了,高强把史文恭和韩世忠都叫了来,彼此讲论些武艺。这些契丹之民历来崇尚武力,欧阳修就曾在诗句中说契丹人“儿童能走马,妇人腰带弓”,这样的尚武民族,使得其对于强者有一种自然的崇敬。日间史文恭表现的极为抢眼,以一敌四,兀自大占上风,要知耶律大石这几个贵族子弟自幼习武,又经名师指点,武艺端的是不凡的,却在史文恭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心中都是服气得很。

    当下几人饮酒作乐,又演些枪棒拳脚,彼此谈的甚是投机。席间高强见那萧干言语有度,显得甚是精明,不似耶律大石的粗豪,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却发觉他装束与耶律大石有些不同,虽然也是髡发,衣服形制却迥然有异,便问起。

    萧干见问,笑道:“高副使,你们中土之人,每每只将我等称为胡人,却不知我大辽疆土万里,治下各部风俗迥异,不可一概而论。即以我萧氏而论,汉人只说我大辽乃是耶律氏和萧氏的天下,耶律氏是皇族,萧氏便是后族,实则大谬,我萧氏乃是奚人之后,并非契丹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