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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管钱的人才是大爷

    几人笑了一回,许贯忠又问起事件的本末,俄尔沉吟道:“衙内,照此说来,这中间只怕有些难处。”

    见高强意似不解,许贯忠解释道:“赵家有人与那老儿串通,将赵李氏的文物古器拿出来变卖,这是一定的,否则赵李氏不需顾忌什么,径自以窃案报官便是。问题在于,既然是她家里人,其人又不愿报官,想必身份有些特殊,这人究竟是谁?”

    “管他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高强很想这么说,不过许贯忠既然这么说,定是有他的道理,耐着性子听下去就是。

    “衙内,可还记得,这赵明诚死后,赵家人上告朝廷,前任知府慕容彦达走了当今蔡太师的门路,又通过宫里的贵妃和内侍梁大人,找到了衙内头上,结果平安无事,现在调任江州任上,这赵家公子变成死的无声无息,连个出来背黑锅的人都找不到,那赵家人心中当不无怨恨吧?”

    “哦~”高强拉长了嗓子,脸也有点拉长:他也算明白了一些,赵家对于知府慕容彦达能够平安脱身,心中不无怨恨,又知道是有蔡京从中作梗,勾起了当初赵挺之和蔡京之间的旧恨,两把火相互一烧,怕不是有燎原之势?

    以赵家人现在的情形,恨却只管恨,别说使手段对付蔡京,保命全身才是要紧,对于他这个“助蔡为虐”的高衙内,就算恨到了骨子里,也是一样没有办法。但既然有这样的一股恨意,总得找个口子宣泄出去,不是有那么句话:不在沉默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么?

    恰好逢着这件事,赵家也不晓得是哪个狗皮倒灶的家伙,自己亲人尸骨未寒,就想着法子欺侮未亡人李清照,将她夫妻的遗物偷拿出来变卖。这事撞到自己手里,又通传本州古董金石铺子,这家伙的财是发不成了,不免迁怒于李清照身上,若是知道主审此案的就是和他赵家颇有恩怨的高衙内,恐怕更是师出有名,整治起这寡妇来定是花样百出。

    “事不宜迟,右京你速速去设法结交李清照,从她口中套出那个欺侮她的赵家人姓名,待本衙内给他好生上一上,什么是人伦大道!”高强咬牙切齿。心说赵家有你这样的下流坯子,难怪赵挺之辛苦半天当了宰相,一年不到就得滚下台,这是缺德啊!

    右京答应了,起身袅袅婷婷便去,高强知她足迹未到北方,在这里人生地疏的,怕是不知如何着手,正要从自己衙门里找个人去相帮。许贯忠已经抬手点了一个人进来:“时迁兄弟何在?”

    “小人在!”尖细嗓子一亮,门外窜进来一个人,起身处身轻如燕,落地时点尘不起,往脸上看两撇老鼠须。一对眯缝眼,正是时迁。原来这人向来在石秀手下做事。仗着他机灵,手脚轻便,深受石秀重用,后来许贯忠主理江南诸事,身边少了得力的人,就将他要了过去,这次北上也一起带了过来。

    高强见了时迁,倒有些欢喜,一来这偷儿长的虽然猥琐了点,人却活泛,看着不讨人嫌,二来此人行走江湖有年,江湖上的门道清楚得很,有他帮着右京行事,略无一些挂碍之处。当即用言语好生安抚了时迁几句,发付他自与右京去了。

    这边许贯忠又与高强谈起钱法来,自从朝廷下诏改钱法,一方面是当十钱改作当三,算是将铜钱的票面价值与其本身所包含的金属价值拉近不少,另一方面又发行钱引,干脆采用了几乎没有任何成本的纸币,这中间差距之大,令大宋上下都有些不适应,各地出现了许多混乱现象,更有好些不懂得如何应付的地方官员纷纷上书,要求朝廷改用旧法。

    “总括说来,对于当十大钱全面改为当三,官民黎庶多半都是欢迎,这几年物价腾涌,当十大钱起到了很大作用,改作当三之后,虽然还是要经历一些变动,但过了一段时间,物价可望恢复到稳定的水准,因此大众都还抱有信心。但对于钱引之行,则多是反对态度,这等轻飘飘的纸片,要说价值几文,谁都知道不值钱,偏偏要拿来当铜钱使,只怕一百个里面也没一个能明白的。”

    见许贯忠这么说起时,语气有些闪烁,高强就知道,在这件事上头,连这位当世少有的年轻智者也还是看不通透。对此他倒不奇怪,当初自己在上金融课程的时候,老师讲到这货币的本质,乍听之下就没搞懂,什么一般等价物的符号,一个符号怎么能代替实物?不过他那时有个同学,下课后听见大家议论纷纷,立时撇了撇嘴:“符号?你们不要,我要!只要花得出去,谁管这钱里面有金有铜?就算现在人民币里面的那条金属线,也只是用来防伪而已,打什么要紧?”众同学一听,皆以为剽悍,很是赞同了一番,哪知回头一想,这道理说来浅显,但若是用来考试答卷,照样被老师判零分,于是有志一同,都对此人来了个“切!”依旧还讨论起诸般概念来。

    不过现在面对刚刚接触到纸币概念的宋朝人,高强却觉得这剽悍的道理更容易说的通些:“贯忠听了!有那等黎民百姓,可不管什么纸币铜钱,只需完的了税,买的了诸般杂物,那钱就是好用的钱,因此钱引能否顺利发行,都在于这平等兑换上头。”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自由兑换,许贯忠的牢骚就来了:“我说衙内啊,你倒大方,揽了东南五路的钱引兑换任务不说,把京畿地也揽了下来,也不仔细算算,到底有没有这许多本钱?咱们现在手头的金银,有几个来路,一是日本船队的收益,这船队一年四开,最近一次的贸易额是四百万贯以上,咱们钱庄算下来可以进账百万贯以上,二一个……”

    “等会!多少?”一次贸易就能进账百万贯之多,即便是一手创立了大通钱庄的高强也有些惊诧。

    许贯忠点头:“正是,说起来,衙内那关于船队份额的想法,真是叫人惊叹,咱们钱庄每年就算不干别的,光卖手上的这些船队贸易份额,就能赚上二三百万贯的。而且,现在又有人不满足于中原和东瀛的交易,说是南洋的香料玳瑁等物都能赚大钱,咱们仗着船队大,又有官家的御诰,大可以从原先掌握这条线的大食人和天竺人手中抢了这条线来作,拿了日本交易赚来的金银直接下南洋,而后再贩运值钱的货物回中原,这么多跑一圈,那利润起码能再多一半。”

    高强拍案叫绝,后代葡萄牙商人占据了马六甲海峡之后,就是在这几点的贸易中发了大财,不过那时他们的贸易线路中还要加上印度这一环。当初他设计这东瀛船队的时候,也曾冒起过这个念头,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当时他对于大宋海外贸易基本是两眼一抹黑,能把日本这一块吃下来就算不错。但现在看来,自己仗着应奉局的大旗掌握了中原的海商,日本那边与平家结盟,两边都算稳固,接下来是该将海上贸易的范围扩展到物产富庶的南洋了。

    见高强频频称许,许贯忠也是喜欢:“衙内安心,小人们受衙内嘱托,便当为衙内分忧,此事我与小乙商议的妥当,这时该当已经开始实施了。不过,既然涉及到三地交易,一个船队就不便控制,小乙打算分船而行。”

    “分船?这可有点难处,别的不说,那船队份额如何处置,可不是所有人都要跑三的贸易的吧?”

    “这个自然,因此小乙打算将原先按照船只载重的份额,都改成用现钱折算,如此不拘于船,也不拘于物,只要有这么多价值的货物上下咱们的船队,就照着份额收钱。”

    高强大喜,这听着就有点像现代的关税和贸易配额制度了,可见古人的智慧与现代人实在没什么差别,到了那种情况下,人家就能想出合适的法子来应付。当然了,打开这扇智慧之窗的高衙内,功劳也是不小。

    两人议论了一会,高强又出了些主意,正说得高兴,许贯忠忽地把脸一板:“衙内欺我!原是来说衙内你心气太高,不合将京畿钱引的事务也揽了来作,怎的串到了那船队上头?”

    高强忍笑,心说居然被你绕回来了,真是不易。他摆手道:“贯忠无需多言,你心中所想,本衙内大约也知道。这件事情本衙内熟虑再三,非做不可,眼下或许有些亏本,以后只有莫大的好处。”

    “愿闻其详!”许贯忠振衣静听。

    见他忽而摆出极为严肃的神态,高强颇有些不自在,想了想才道:“咱们手上的银子,一是钱庄汇兑的抽水,二是船队贸易和份额,三是东瀛开采出来的金银,四是清溪帮源洞银矿的出产,这几项加起来,具体数字我没你清楚,不过一年总有个大几百万贯吧?”

    许贯忠默然点头。要知道单单钱庄汇兑的金额,去年一年就达到了五千万贯之巨,已经是大宋朝廷全年收入的一半了,而今年的上半年,虽然有当十钱改为当三所造成的铜钱升值,通货紧缩原因,大通所流通地金额也已经达到了四千万贯!这当然不是说,大通钱庄已经有敌国之富。而是历来这政府收入与国民生产总值乃是两个概念,大通钱庄掌握了经济流通的重要环节,已经有相当的货币通过这个渠道来流通,因此在这个中国历史上商业经济最为发达的朝代,其经手的数额就显得极为恐怖了。

    “你我都是胸怀大志的人,办这钱庄对国家到底有什么好处,彼此心里都是清楚的,既然手里有钱,国家又是需要钱的时候,此时不用,更待何时?”高强拿起扇子在桌上敲了敲,半开玩笑地道:“贯忠啊,财富是在流动中才有价值的。藏在家里数钱玩,数的不过是一堆死物,不能吃又不能穿,有什么用?总不成留着给自己打一副金棺材板吧!”

    许贯忠也是笑,听高强又道:“我大宋原本就是缺钱,不是说穷,而是上到朝廷,下到平头百姓,在在都需用钱,缺的是铜钱。像四川这等地方,连铁都拿来铸钱了,还是不够用,最后只得用交子。朝廷原先用当十大钱,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弊病。迫不得已罢了。”

    “现在改了当十作当三,物价是可以下来了,可要是缺钱的状况不解决,这物价下来了还是一样要出问题,要是一个铜钱就能买一升米了。那鸡毛蒜皮的东西怎么买?总不能全用东西换吧,所以呢。发新钱势在必行,既然铜钱不够,只能用钱引,这中间乃是环环相扣,少一环都要出问题的。”

    有了现代的金融意识,高强对于大宋的财政问题有相当清醒的认识,说起来自然也头头是道,对着许贯忠,他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这全盘计划说的这么清楚。——当然了,限于对方的接受度,就算这样,他也只是说了一多半而已。

    许贯忠咳了一下:“衙内说得清楚,贯忠也明白,如此说来,钱引非成不可,宁可咱们钱庄贴钱,也得将这钱引撑下来?”

    “说对了一半!”高强笑道:“咱们大宋今年发行钱引三百万贯,我看过了,最小的也是一贯的面值,那有几个老百姓能用的着的?日常过日子还是用铜钱,咱们钱庄都不需去理,若是商贩来换钱引时,凡是大宗的交易,咱们都想法劝他在钱庄里开户,往来流水都在钱庄里走,里外也不用咱们掏出多少真金白银去。哪怕就算泼出大天去,京畿和东南两处,我出个两百万贯,也就吃下来了。”

    见许贯忠意有不甘,高强明白他的心理,再怎么豁达的人,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财富就这么白白消耗,都会有些不甘心,许贯忠纵然是胸襟广阔的人,但一年多钱庄管下来,也习惯了没事拨拉一下算盘。

    便又道:“这钱引抓到咱们手里,眼下是看着吃点亏,往后这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地。朝廷大臣理财有个弊病,今天你上台一套,明天他上台一套,把这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都当作彼此攻讦的把柄了,就如这次钱引之事,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和蔡太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都跑不了!”历史上蔡京在大观三年也就是明年,第二次被罢相,就是在当十钱上头栽了跟头,现在由于高强的介入,当十钱变成由赵挺之发行,蔡京提前废止了当十钱,这一遭可算免了,不过又生出钱引这档子事来,因此高强心里明镜一样,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叹了口气:“眼下太师和本衙内都得圣眷,若是哪一天失了势,被什么对头人掌了权,这钱引恐怕又要跟着遭殃,人存政兴,人亡政息呐!所以我寻思,总得想个什么法子,叫朝廷对这钱法不能随便指手画脚才行!”

    许贯忠听到这里,遽然而惊道:“衙内,你是想要咱们大通钱庄,往后永久就掌握着钱引的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