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双家主间的我不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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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人间地狱

    一连三日,都是瓢泼大雨。

    闷热的气流席卷盈天,雷暴混杂电光,在天际明明灭灭,仿佛要撕裂整片苍穹。

    “轰隆——”

    雨水漫过了脚跟,微翘的屋檐上滴落的雨连绵成一片,过载的水让已有上千年历史的京都古城不堪重负,池塘中的莲花也弯下了腰肢,奄奄一息。

    雨幕下,雷暴天。

    记忆总是会在某个无意的刹那重合,同样是在失去重要之物的雷雨日,上天若有情,奏响了哀婉不绝的丧钟。

    只是这一回。

    他早已不似儿时软弱无力,却依然阻止不了既定的离别,这股被人活生生从心口剜下一块血肉的痛楚。

    在那一天之后,禅院惠太忙太忙了。

    忙着调查幕后黑手,忙着拷问仪式上抓捕的那名少年僧人,忙着应付天皇及一众大臣的盘问,忙着清点伤亡人数,以及站出来安抚人心。

    他必须要表现得若无其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待伤亡家属的体恤更不能马虎,面对外界诸多“办事不利”的指责,也要一点不落地承受下来。

    不能出言反驳,更不能情绪化。

    那些对他深怀敌意、恨不能往死里泼他脏水的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了。

    好不容易抓到他的瑕疵,自然是争先恐后地抹黑他,在言论的一次次传播中将他的“失职”行为扩大化,如一窝徘徊不去的苍蝇,瞄准了那一点不完美的缝隙就开始叮。

    禅院惠懒得理会这些跳梁小丑。这帮人不遗余力地抹黑他的名誉,他身边的人却比他还着急。

    “你都不管管这些渣滓吗?!”

    禅院甚一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他的双眼微微红肿,像是刚刚哭过,他瞪着案桌前神态自若的男人,声音气急败坏。

    “再这样放任谣言发酵,外面的人对你的误会就会越来越大!”

    禅院甚一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对谣言满不在乎的。

    他一个外人,听着都气血上涌。

    “他们说你过

    度自大,自以为是,不把仪式放在心上,才会导致防护不利……”

    “有人说,你的强大都是被吹嘘出来的,其实你根本没有相应的实力,你德不配位。”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污化你的声誉,甚至还有人说……”

    禅院甚一的嗓音发起了颤。

    “还有人说,你其实是被仪式上的那个女人迷惑的,那个女人是祸害,让你迷失了本心,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啪——

    黑漆描金狼毫的笔杆,从中间被硬生生折断。

    禅院甚一抬起头来。

    他看到禅院惠回首,不论那些抹黑形象的谣言多么难以入耳都无动于衷的他,此时却眉目间冷意尽显。

    “我知道了。”他声音中的冰碴,让事外人的甚一都打了个寒颤,“我会查清楚的。”

    “这些天也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被请出去的禅院甚一看着重新合上的门扉,欲言又止。

    辛苦?

    若说辛苦……

    偌大的咒术界,又有几人比得上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的你呢。

    回屋的路上,他还在想着夏油裕真交代自己的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裕真的确要比他看得清人心。

    裕真说,就算你把全世界的恶意都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也不会动一下眉毛的。

    禅院阁下,对自己根本毫不在乎。

    他有隐晦的自毁倾向。

    那些污言秽语不过是毛毛雨,对他而言不痛不痒。

    你要是想让他真的放在心上,做出行动,你只能……

    “只能让他感觉到痛。”

    这太简单了,只要在他面前再提一次阿音就行了。

    禅院甚一没有带伞,听着间歇不断的雷鸣声,雨点劈里啪啦地打在他的皮肤上,湿润了他的头发。

    他忽然有点迷茫了。

    可是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如果阿音还在的话,肯定会动手揍他的吧。

    禅院甚一曾恨过禅院惠,那时的他多

    想看这个男人悔恨的表情啊,他曾一度认为,只有禅院惠的痛苦才能真正让自己获得快意。

    可等到了这一天真的到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没有半点快意。

    看着他孑然一人,独坐在案桌之前的身影,他只感觉到……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怜了。

    出面安抚人心的是他,体恤伤亡家属的是他,扛起上层责难的压力的,还是他。

    没有人会体谅他的心情。

    没有人在乎,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

    “好巧,禅院阁下,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戴着面具的又岂止是禅院惠一人。

    黑发青年抬起眸,所目睹的仍是他一贯不喜的、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

    小小的亭子里,两大家主单独会面。

    没有带上仆人,因为接下来他们的谈话,不适合被任何人听到。

    他把一卷文书甩到石桌上,与被雨淋得湿了大半边的他不同,那几卷文书干燥如初,白纸黑字,没有丝毫浸湿的迹象。

    “这是?”

    “近日谣言四起,应该也有不少传进了你的耳朵里吧。”禅院惠不愿再跟他多废话,单刀直入,“里面有人蓄意污蔑阿音。”

    “……”

    这是自那一天后,他们头一次正面提及了这个名字。

    在外人的印象中,她不过是一介式神,说得好听是伙伴,说得不好听,就是一个咒术工具。

    死无全尸,那天的血雨淋了足足五分钟。

    没有人认为他们应该为一个没有完整尸体的咒术工具举办丧礼。

    而他们俩,被诸多琐事拖住,案牍劳形,超负荷地处理工作,连分出心神来想想她的片刻功夫都没有。

    曾扬言要把她带入咒术界的他们,至死都没让她被人们接纳。

    那天过后,禅院惠和五条悟便分道扬镳了。

    时隔多日再次聚首,只会是因为阿音。

    五条悟拾起一份文书,扫了几眼,声音也渐渐沉了下去:“……我知道了。”

    “还有别的事吗?”

    他也不想和禅院惠无意义地

    寒暄下去了,没那个心情。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给我站着。”

    五条悟的脚步,倏尔顿住。

    他回头,对上了禅院惠那宛若黑洞般的眼睛。

    “我有说没事了吗?”

    咒力的威压,逐节攀升。

    本来是肉眼不可见的咒力,却因为施放者过于强大,惊动了狂风,搅开了雨水,他迈出一步,衣袍的一角稍纵卷起,莲花池的鲤鱼慌乱跃动,溅起水花,气氛更加沉闷,雷暴不绝。

    与他相持对立的另一个人,抬头的刹那,眼睛上遮挡的布料悉数滑落,六眼中无机质的情绪起起伏伏,与黑发男人分庭抗礼。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很多微小的细节都能瞬间捕捉到。

    好比说此时,在空气中浮动的那一抹……真实的杀意。

    五条悟垂下眸子,他率先收敛了所有的威势,语气轻缓,像是在叹息。

    “你又想做什么呢?”

    禅院惠步步逼近他,直到咫尺之遥才停下,他抬起脸时,眼底是纯然的疑惑。

    “我不明白。”

    与他茫然的声音不符。

    禅院惠原先垂放在身侧的手,骤然发力,猛地擒住五条悟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摔在坚硬的石柱上。

    嘭——

    这一摔,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石柱凹陷了大半,五条悟的后脑毫无防备地磕在上面,在微长的白色刘海下,鲜红的血液缓缓淌流。

    禅院惠没有松手,相反,他捏着五条悟脖颈的手在渐渐加大力道,乃至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下了死手掐着对方的气管,不留一丝余地。

    像是恨到了极致。

    可禅院惠的语调依然是空茫的,少有情绪波动。

    “我不明白……”

    他喃喃着问道。

    “五条悟,为什么你还没有死?”

    他无知无觉地收紧手掌,压迫气管的力道还在加重。

    “为什么她死了。”

    “你却还活着?”

    提到“她”的时候,他多日来的伪装终于破裂了。

    眼前又浮现了那一日

    的场景,活生生的地狱。

    他盯着五条悟,黑色的眼睛里笼上一层破碎的水光。

    “你去陪她吧——”

    禅院惠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

    他像是乞求,又像是在下达最恶毒的诅咒。

    “你去陪她好不好?你明明也该死啊,凭什么你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忘不掉的。

    他亲眼看着五条悟,用那般温柔的手法,剥开了她的心脏。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么多天了,他的理智一点一滴被侵蚀,像是多年来理智压倒情感的反噬,他完全控制不了这股噬心剜骨的痛楚。

    他不是不知道幕后黑手另有其人,不是猜不到这一切都是别人在捣鬼,不是分辨不了真正的仇人!

    但他控制不住。

    只要想到那一天,是五条悟亲手杀掉了她。

    他就抑制不了,这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的恨意。

    寻找始作俑者,为她报仇这件事……就由他来。

    五条悟,你就去死吧,行吗?

    禅院惠等了这么久,没有等到与阿音相连的灵魂契约将五条悟拖入地狱。

    他已懒得再细究原因了。

    他唯一想做的事,只有亲手送他下地狱。

    ………

    既然阿音舍不得害你,那就由我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惠惠的大爆发。

    惠的san值狂掉中,已陷入临时疯狂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