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环气势冲冲，门被砸得很响。阮依还以为是他们发生争执，端着碗走进来；慕辰也是从房间里出来。
他们三个就这么尴尬的站着，只有慕远白和陆离坐在椅子上。
秦环把大衣脱了丢在一边，“你继续说啊陆离，继续说陆倾犯贱的历史。我看看你是想用你妈的悲惨来换几个合作项目，还是想取代慕辰位置。”
话说得过分，慕辰朝她说:“妈，你在讲什么?”
慕远白瞪着她，“秦环，你不要太过分了！慕家姓慕不姓秦，我还能做主。”
阮依把碗放下:“秦阿姨，我觉得你一如既往地不值得尊重。”
只有陆离开口，他气定神闲地坐着，一言不发。
秦环扫视他们三个，“阮依就算了，怎么，你们父子俩还想帮着外人欺负我?”
慕辰扶额，不知道说什么，拿他妈没办法。一想到她哭，慕辰更是投降。
慕远白不怕她，“陆离不是外人，你想当外人你就当好了。”
秦环冷笑，走到陆离旁边，“陆倾还真是有远见。当年我逼她打掉孩子，她却买通医生，骗我说打了。看来她早就预料到她会早死，故意留下你，好来讨债，是吧？”
陆离手紧握着，明明陆倾和他说的是没钱去打胎。原来她曾那么拼命地护过他，只是在漫长岁月的折磨里，忘了说真话。
慕远白站起来，指着她，“你，你原来早就知道，倾儿有孩子……咳～咳～毒妇！”他话都说不清。
“对啊，我知道。她自己蠢，不告诉你，想让你心无芥蒂地为了家族和我结婚。是不是觉得她特别情深义重?来不及了，她已经死了。哈哈～”秦环像个疯子一样，站在陆离旁边大笑。
她坐在桌上，陆离突然起身，掐着她的脖子，她轰地倒向桌子。他眼睛猩红，“你那么想我妈，我送你去找她吧。”
他真的在用力，秦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慕辰赶紧过拉他，却被他甩开，慕远白急得跳脚，“你别做傻事啊，小离。”
阮依被那样的陆离吓傻了，反应过来后过去抱着他，“阿离，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在这里了。”
他不为所动，阮依急得大哭，“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说我要回家。”
他意识逐渐回来，放开秦环。轻轻搂着阮依，和刚才判若两人，“我们回家，乖，不哭啊。”
秦环起身，呛着声说:“咳咳……你有本事掐死我啊！哈哈～”
慕远白颤巍巍地走过来，把她推倒在地，“毒妇！”
慕辰忙去扶她起来，“你就少说两句吧。”
她开始哭，特别大声，“连自己生的儿子都和别人一起不待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
陆离哄好了阮依，牵着她，“秦环，你还真是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都没有。二十多年前你对我妈的介意，到今天了还不减反增，你说你可悲不可悲？”
“你们慕家那点资产，我还真瞧不上，你也没必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慕家作为建筑行业的龙头老大，陆离居然轻飘飘一句瞧不上。
这让秦环想到当年的陆倾也是如此，什么都不要，只想慕远白好。
秦环又哭又笑，“果然是陆倾儿子，讲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她当年大言不惭，说什么慕太太的位置她不在乎。还真是，她离开二十多年，人都死了，还是有本事让慕远白念念不忘。”
这些话她应该没有和慕远白提过，他听到一连串关于陆倾的事，脸色发白，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陆离看在眼里，情感开始波动，“你这个样子，我妈知道了不会高兴的。”
他抬头看着陆离，声音悲怆，“是我，对不起你妈啊！”
“她没有真的恨过你。如果你真的想弥补这个遗憾，我想奉劝你一件事。”他看向正在安慰秦环的慕辰，“慕辰的婚事，你不要再插手了，难道你也想让他承受你现在的痛苦吗？”
慕远白听了这话，脸色的表情不断翻涌，最后归于平静。
陆离说完，牵着阮依就走，到了门边，“你好好休息，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他很惊喜，“你，你还会来?”
“不来怕我见到陆倾的时候，她会怪我。”
听到关门声，他慢慢站起来走回病房。他的背佝偻着，掩面而泣，自言自语地说:“还不知道倾儿愿不愿意见我。”
秦环想站起来去质问他，却被慕辰拉住，“妈，难道你连这点空间都不愿意给爸?”
“我为他生儿育女，在一起一辈子。他想的都是陆倾那个女人，你怎么不替我想?”她声嘶力竭地朝他吼。
慕辰站起身，“你就没想过你做错的那些事？你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变成这样你就没有原因吗？你知不知道我爸下午差点死在手术台，你从一进门开始，问过他一句好坏?只知道和死去的陆倾阿姨争风吃醋。”
“妈，你好好反思一下吧，我进屋了。”
秦环一个人在客厅，恍恍惚惚。她哭得累了，去慕远白的房间。
她坐在床边，没有开灯，慕远白背对着她，“远白，你睡了吗？”
没有回答，她又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没睡，你睡觉习惯朝左边。”她笑了一下，“你不想理我也没事，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刚听慕辰说你下午差点救不过来，我突然就什么都不恨了。陆倾也好，安宛也罢，都不想计较了。你相信吗？我真的爱你，为了爱你，我甚至不顾秦大小姐的身份，嫁给心有所属的你。”
“我天真的以为，赶走陆倾，打掉她的孩子，我们就能好好的。我以为只要我陪着你，总有一天，你会忘记她，爱上我。可是这么多年，别说感情，就连这个结婚戒指，始终只有我一个人戴，你的只是戴给别人看。我真蠢，哈哈……”
她擦了下眼泪，深吸一口气，“远白，你是不是觉得，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说这些，很矫情?我怕以后没机会了，夫妻一场，总不能一句真心话都没说过吧？”
她帮他掖好被子，“天冷，你被子都不盖好。那我走了，远白。”
才走几步，慕远白声音传来，“你要去哪里？”
她转身，慕远白听到她在笑。
“还以为你不会问。我能去哪，回家啊，去我该去的地方。”
半夜，慕辰做噩梦惊醒，他梦到他妈来告别，叫他按照自己意愿生活，不要勉强自己。
他惊起一身冷汗，打开灯拨秦环号码，没人接。他打家里的座机，佣人接了，说她很早就上楼睡了。
“不行，我不放心。你去敲门，叫我妈接电话，就说我找她有急事。”
佣人听了，就上去敲门。许久都没人回应，慕辰感觉不对劲，“打电话叫胡医生去家里，我马上回来。”
他翻身穿好衣服，去给慕远白说:“爸。”叫了几声，他才醒。
“我妈可能出事了，电话不接，门也敲不开。我回家一趟，你们房间备用钥匙在哪里？”
联想到秦环晚上的反应，他也有预感，“在书房柜子中间那个抽屉，用一个黑色盒子装着的。”
“好，那我先去了。”
“你开车慢点，我等你消息。”
“嗯，我叫过来这边照顾你。”
慕远白看到床边放着他和秦环的结婚戒指，那枚是她的，他的那枚放在家里，只有出席活动才会戴。
应该是她坐在这里说话的时候放的，他拿着戒指，开始咳嗽。
最后竟咳出血来，他慢慢坐起来，把枕头垫着后背。看着外面无边的夜色，久久不能平复。
这天的夜特别漫长。
慕辰跑回家里，医生已经等着了。他跑到楼上书房，拿出钥匙去开门，打开灯，屋里的景象让他震惊。
满地都是药片，秦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他很慌乱，过去试探地叫:“妈，妈，妈……”
叫了十几声都没反应，最后他的声音都在哽咽。他还是不敢把手伸到鼻子那里，他怕得到自己不想知道的答案。
胡医生跑进来，“我来看看夫人怎么样。”他首先就检查了鼻息、把脉、观察眼睛，又看了地上的药。
一系列动作做完，佣人们站门口，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胡医生站起来，“慕少爷，给夫人准备后事吧，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慕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秦环，两行眼泪掉下。他电话响了，是慕远白打来问情况的。
他对着秦环的方向:“爸还是很关心你的，你怎么……你还有我啊！”
胡医生想安慰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滚！”
“慕董事长也在医院，你总要顾忌他吧。你好歹接电话，和他说一下情况。”胡医生是他们家的家庭医生，关系非比寻常，他苦口婆心地劝慕辰。
慕远白电话又来了，他才接起，“爸。”
他声音一听就是哭过，慕远白一颗心揪着，“你妈，她……”
“我没有妈了。”
这话说完，两边都是沉默。
慕远白难以置信，才在他耳边说话的人就这么没了。那个深爱他却得不到回应的人，就这么决绝地离开了人世。
他想着，感到喉咙一甜，一口血吐在被子上。他手紧紧握着，青筋暴起，昏死过去。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梦到陆倾，陆倾还是年轻时的样子，美目流转:“远白，你总是辜负人，爱你的和你爱的，都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