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莹对凌可会产生这样的念头而感到好奇，因为一个月相处下来,她能明显感觉到凌可不是那种拘泥于小情小爱的人,他有一个男生该有的上进心与野心，也对自己有严格的要求,这都是让姜莹欣赏的地方。

    所以，当凌可表示说是“自己的决定”时,姜莹依旧不太相信，她主观还是认为,也许是戚枫怂恿凌可说的。

    姜莹做出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笑道：“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吧。”

    凌可沉吟了一瞬，道：“我从小到大总是习惯往前看,习惯为未来做谋划，我会更关注要完成的任务和需要接受的挑战，而忽略了这个过程中自己的感觉。以前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因为我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也在学习上获得了一些成就，可是现在和戚枫在一起，我发现，他在时间视角上跟我不一样,他更在乎当下。这就意味着，我眼中的未来等同于他眼中的现在,我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对他来说可能是我们未来的常态……”

    凌可记得戚枫跟自己抱怨过他妈妈的生活方式，这已经透露出戚枫的态度了,戚枫和他妈妈有血缘关系，所以他们不可能分隔，但男朋友呢？

    情侣关系和血缘关系相比太过脆弱，何况他们还是同性情侣，戚枫肯定不希望再有这样一个工作狂的男朋友吧？

    “我冷落他一次，他可能只会有一点不开心，但这样下去，他的不开心肯定会不断累积，直到忍无可忍的地步，到我们觉得彼此不适合的地步……现在我们还处在热恋期，戚枫也许会因此包容我了，但我不想利用他的好脾气和他的赤诚之心，让他无止境地迁就我。”

    凌可说到这里，看向一言未发的姜莹，道：“姜阿姨，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栽培，但是，我希望可以和戚枫走得更远，所以我必须调整我目前的时间视角，做出一点让步……”

    姜莹愣愣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可这一席话让她感动、让她心中大震，也让她想起了——自己十年前那一段失败的婚姻。

    从一开始如胶似漆的甜蜜，到两人各自为事业打拼，关系慢慢疏远……

    电视台的工作忙，她刚工作那几年一天三档直播，从早上六点忙到晚上九点是常有的事。戚源诚也一样，在生意上叱咤风云，世界各地到处飞。

    一个月难得有一次见面的机会，她还常因为加班而拒绝对方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

    两人不止一次为双方的忙碌起争执，戚源诚真诚地建议过她放弃自己的事业，他说：莹莹，我有能力养你，你完全不需要这么拼，我只希望你有多一点的时间能陪陪我，陪陪两个孩子。

    可她听不进去，那时候她的事业正在上升期，也对戚源诚的提议表现出极大的不解——为什么要我为了家庭放弃事业，就不能是你？

    戚源诚的事业的确做得很大，但她不甘心做一个被养在闺中的小女人。

    就这样，两个骄傲的人，谁都不肯让一步，最后只能以离婚、分居两地为结局。

    这十年，你说她后悔过吗？

    她当然有过，那是她这辈子唯一深爱过的男人，每到夜深人静，她也希望身边有人陪伴，有人分享自己的一天的喜怒哀乐、疲累欢愉。

    听戚屿说，源诚也偶尔会出入一些社交场合，与人逢场作戏，但十年来都没有再娶，也没有固定的女伴。

    她有时也曾幻想，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年要离婚，就算一年只能见一次面，也好过劳燕分飞不是么？

    可她心气高，如今又是本地数一数二的女主播，自然不会率先低头。

    ……

    到现在，听到凌可说这一席话，姜莹才觉得醍醐灌顶。

    她心中苦笑，活了近五十年，经验丰富，事业成功，可她在感情上，竟然还不如一个二十岁的小年轻。

    凌可见姜莹久久不言，以为她对自己的言语不满，紧握着手，忐忑不安。

    姜莹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只说了三个字：“好孩子。”

    ——如果当年她有凌可一半的智慧，也不会落得如今家庭破碎吧？

    凌可听了这三个字，心中一块巨石终于放下了。

    他低声道：“姜阿姨你放心，恋爱之余，我也不会放松对自己的要求的，专业上有什么问题，可能也会请教你，希望……你不要对我失望。”

    “傻瓜，别瞎想。”姜莹笑了起来，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别说不会失望，她还感谢凌可给自己上了一课呢。

    姜莹的笑容里多了一缕以往没有的温柔，不是前辈对晚辈，也不是上司对下属，而是母亲对孩子的那种温柔……笑得凌可心里暖暖的。

    他偷偷想，原来戚枫的笑是遗传了她妈妈的啊，两人勾起嘴角的弧度一模一样。

    到了家，戚枫和雪妞一起出门来迎接他们。

    当晚吃饭，凌可没有提出到这个月底就结束实习的事，姜莹也没有主动说。

    直到他俩一起上了楼，也不知凌可跟戚枫说了什么，楼上忽然爆出一阵兴奋的尖叫，紧接着戚枫的声音就到了楼梯口，他对着楼下激动地喊了一句：“谢谢妈妈！妈妈我爱你！”

    姜莹：“……”

    摇摇头，笑得一脸幸福。

    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姜莹看了一眼熟悉的来电开头，以为是戚屿，接起来直接唤了声“小屿”，结果对面沉默了两秒，道：“是我。”

    姜莹立即端起架子，本能地用装模作样的播音腔道：“哦，晚上好，怎么有空打电话？”

    不错，电话那头正是姜莹的前夫，戚源诚。

    戚源诚开门见山道：“听戚屿说，小枫找了个男朋友？”

    姜莹：“他和他男朋友在一起都半年了，你的消息也真够滞后的。”

    戚源诚：“……”

    姜莹：“你很在意么？”

    戚源诚：“当然，他可是我儿子……男朋友到底是怎么回事？叛逆期吗？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有关孩子的教育问题了？”

    姜莹笑道：“呵呵，电话里有什么好讨论的，你要是在意，就自己回来看看啊。”

    戚源诚：“……我最近没时间。”

    姜莹：“没关系，我看戚枫短期内也不打算和那个男孩子分手，你可以慢慢来。”

    戚源诚：“…………”

    姜莹挂了电话，笑瞅了楼上一眼，心道，婚都离了，又不需要戚枫给你戚家留后，这么紧张做什么？反正这“儿媳妇”我是认定了，要想找麻烦，先过我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