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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斩神圣 (二十五)

    二十三年春天,楚王黄歇革制。

    兵制以贵族主体变为雇佣制,权纳于上,而财取于下。

    税制因此做出调整。

    黄歇效仿秦王政的做法,给了国中贵族们一些取地权力。

    国中开始出现大规模土地兼并。

    其主体,是以大贵族兼并小贵族。

    庶人因失土地而不需要承担相应税务,而其人身归属于土地主,因此生活反而好了一些。

    黄歇本人趁机拉起了五千人的部队。

    因着这些人是以家庭为单位,以土地租种为媒介而依附于他的,因此忠心不必质疑;只是战斗力堪忧。

    国中的贵族造反,黄歇手中的军队都无法迅速将其扑灭。

    夏五月,楚国借兵。

    夏五月,魏国趁乱占楚城五座。

    夏七月,齐国出兵占楚城七座。

    八月中,秦国租借兵员三千赴楚。

    九月,魏国向秦国购置武器。

    秦国将淘换下来的兵器高价出售,并且向魏国购置了大量的牛口、良种、矿石、木材以及小部分马匹。

    甲、盾、鞋、马鞍、蹄铁等类,秦国不允许出售。

    部分地区为了盈利,也仿照国内新式甲胄的外形仿制了一批品质极其低劣的甲、盾出售,但也是一锤子买卖。

    售卖之后不久,这些做主的人就被检举卸职。

    他们似乎并不清楚,成天务农的老农民和下放回来的兵士也是有私心的。

    国家明令禁止售卖的东西,这些人要制假售假,要过手的人太多。

    小县城里,干活的工人是跟你一个没有根基的外地人亲近呢,还是跟他们本地土生土长,能为他们减免税务、为他们带来直接利益,并且彼此有交情的人亲近呢?

    经济上的分赃是抵不过更多的利益的。

    老农民、苦哈哈的工人、以及那些在县中、村中做事的退役兵员,在这些官吏动心取利的时候,不仅盯上了他们手里的利益,还盯上了他们屁股底下的位子。

    ——毕竟,秦法现在是支持他们自行罢免掉县官和自行推举干部的。

    而位子具体应该归谁,那也要拿下来之后,才能具体商度。

    两批人的斗争,以底下的人大胜而告终。

    当秦王看完这一批里面最后一个县城的检举信,时间已经是二十四年初夏。

    二十四年夏,墨者询死。

    年七十九岁,高寿,以积功入天下陵。

    咸阳恤孤院院长墨者安顺理成章成为墨家钜子。

    二十四年夏六月,魏人佯攻楚国,暗取齐城。

    掠地三百里,齐偃两国联合声讨魏国。

    小范围内,三个国家出现了一些摩擦。

    魏、楚边境当中,一些农民因为动乱而跑到秦国来。

    秦人很快将其接纳。

    二十五年,秦人革新税制,重新拟定了一版税法。

    其中变动最大的部分是,新生人口数与纳税比例相关联。

    与此同时,户籍政策做出调整,国家对人口的户籍归属掌控更加严格。

    严格所带来的问题很多,但好处同样多。

    农民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太大的户籍变动。

    而有机会变动户籍的,一般是刚刚成年的丈夫,以及一部分妇人。

    这些人平日里为大家族做工,因受到户籍政策的限制,他们的日常花销原本应该算在户籍所在的农会中,但实际操作之中,往往是挂在雇主的家里。

    这部分交接,是比较麻烦的。

    但因为所属农会为确保自身利益而为雇工做出了相关的努力,因此雇主并不敢拖欠或者克扣雇工。

    当新的政策出台以后。

    人口相对较多的县、城、郡中,各农会实际所要缴纳的税是变少了的。

    而与之相对的,人口较少的,以某一个家族为主导的族体当中,实际所要缴纳的税是增多了的。

    人口基数小,就算这些家族再是能生,其实也生不了多少人。

    真正能够迅速扩大人口规模的,永远都是底层人。

    这一政策自出台来便受人诟病。

    但其实,效果是很不错的。

    二十五年秋,咸阳暗流涌动。

    秦王政又去哄小孩子了。

    自从有了孙女之后,他就很少在晚饭之后加班了。

    这种举措让跟随他的人的工作强度都下降了许多。

    但也有人因此觉得,这位年轻时候大杀四方,杀心极重的秦王陛下,已经到了中年沉稳时刻,囿于寿数的限制,囿于身体的老化,锐气开始下降,没有那样重的杀心与那般凌厉的手段了。

    于是他们尝试着开始做出一些小小的试探。

    十九家联盟抗税。

    他们要求以旧的税制结算每月应缴税款。

    事情闹得不大,但声音吵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观望。

    秦王陛下哄睡了自己的嫡长孙女,叫来了名为“鱼”的新晋贴身侍卫。

    “你母亲的后事安顿好了吗?”秦王陛下和蔼问道。

    鱼点头:“谢陛下恩典,臣毕生感恩,九世不忘!”

    “莫说些恩典、感恩的话来。”秦王叹息:“你要知道,这并不是我赏赐给你的恩典,甚至也不是因为你才发生的事情。”

    “你母亲是劳动模范,入大陵的资格,是她自己一手挣来的!”

    “她为你们家乡的农会工作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兢兢业业,无论是种地、纺织、蓄养家禽家畜、还是后来年纪大了之后的照顾小孩子,她没有偷过懒,也没有出过差错。”

    “她入陵的资格,是真真正正的,她一手争取的,与你我无关。”

    “就是你死了,或者我死了,只要规矩还在,那她就是应该被塑像,可以入大陵之中,享受国家祭祀与供奉!”

    “所以,这事情不必谢我,要谢,还是谢谢你母亲吧。”

    鱼想起那个一辈子辛劳无比,似乎一刻也闲不下来的老妇人,脸上泪水纵横。

    被评上劳动模范时候,母亲那种两眼放光,整个人精神焕发的状态犹在眼前。

    可她已经死了。

    自己是没有娘的人了!

    鱼跪伏在秦王政面前,低下头去。

    借着磕头的功夫,泪水流下来。

    秦王政叹息,看着鱼颤抖的背,心中知道他的悲伤。

    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

    “你母亲是第一个葬入大陵的妇人,因着这个‘第一个’,所以是有一些特殊意味的,塑像在三天之后迁入,你可以去看看。”

    说着,他又叫来了另外一个人,随口说道:“闹剧该结束了。”

    闹剧果然结束了。

    在秦国,或者不只是秦国,在这个时代里,秦王命令所达,秦人兵锋所至,一切的盟约、一切的抵抗、一切的鬼蜮,都与儿童挥舞长剑威胁健硕丈夫一样的孱弱。

    那不是像,而是真的,就是闹剧!

    一场闹剧,似乎又唤醒了人们旧时对于秦王陛下的认知。

    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可能日过中天,光芒不那么刺眼和灼烫。

    但太阳仍是太阳。

    他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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