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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佳人 > 皇嗣为重(“各自交给他们,也说是你...)

皇嗣为重(“各自交给他们,也说是你...)

    顾清霜羽睫一颤, 目光扫过皇帝的面色,便见他眉心狠狠一跳。

    她旋即露出笑颜:“这可是大喜事……”接着便攥住他的手,“皇上快去看看表姐吧。自皇次子之后, 宫里也有些时候没有这样的喜讯了。”

    她劝得情真意切。其实这些日子她都好似没有觉察他与敏妃间的嫌隙,时常在他面前提及敏妃。不为让真的去珍容殿, 只为显得自己大度贤惠。

    于是现在, 她的规劝也并不突兀:“臣妾陪皇上一道去!”他略作沉吟,终点了头,吩咐袁江:“备步辇。”

    “诺。”袁江一躬身,转身示意影壁墙边侍立的宦官,自有人即刻去办。

    只消片刻工夫, 步辇就备好了。天子御辇在前,顾清霜的步辇在后。二人一道出殿,阿诗见状一愣,边上前迎顾清霜边是诧异:“娘子?”

    顾清霜脸上的喜色半分不变:“敏姐姐有喜了, 走, 我们同去道贺去。”

    阿诗的脸色不禁白了一瞬, 又很快缓和过来, 她扶在顾清霜腕上的手紧了紧,顾清霜反手一握:“走吧。”

    一行人便这样浩浩荡荡地折返芳信宫, 所过之处,自是一片嘈杂。

    顾清霜端坐于步辇之上阖目假寐,暗想这样的阵仗, 怕是明日一早……不, 或许片刻之后就已能传遍六宫。敏妃在他心中的分量又终究不轻, 他今晚会留在珍容殿陪着敏妃已是必然。

    与他一同走这一趟,于她而言已是最不丢面子的事了。次之是他离开紫宸殿前让她在紫宸殿里好生歇着, 最差则是她直接灰溜溜地回碧玉阁去。后面两样都不由得她说了算,唯有第一种,她带着那样诚恳的道贺之意抢先开了口,他到底是没回绝她。

    待得在芳信宫门口落轿,举目一看,便可见珍容殿里已灯火通明。顾清霜一壁搭着阿诗的手往宫门中走,一壁吩咐卫禀:“你速回去一趟,开库备礼来。嗯……前几日新得的那几串碧玺尽数拿来,再搭上皇上前日赏的那柄羊脂玉如意。”

    她快语如珠地吩咐下来,惹得走在前面的萧致直侧首笑她:“哪有这样急?”

    她笑容洋溢得直像是自己遇了喜:“这样大好的消息,礼当然要头一刻便备到,晚了就没意思了。”

    萧致无奈地嗤笑一声,步入珍容殿前的院门。两旁早已有数位宫人守候,脸上都是一团和气,见了圣驾边是施礼便是道贺。

    萧致道了声:“可。”宫人们起身间扫见顾清霜,又不约而同地滞了滞。

    顾清霜仿若未觉,径自与他一道入殿去。步入寝殿又有敏妃跟前的大宫女出来相迎,萧致绕过影壁墙,敏妃正潺潺弱弱地从榻上撑身起来:“致哥哥……”

    顾清霜淡淡抬眸,就见萧致脚下不自觉地快了两步,上前挡住她:“好好歇着。”

    敏妃抬眸望着他,剪水双瞳里含着久不相见的思念与委屈:“臣妾还以为……还以为致哥哥把臣妾忘了。”

    “……怎会。”萧致噎了一噎,无声喟叹。

    顾清霜并未在这时候碍事,立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眼看着他眼中的情绪一分分和软了。

    到底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还有那许久的求而不得。一丁点嫌隙与失望,远不足以将这些消磨殆尽。

    她于是就这样淡然看着,直至卫禀带人呈着贺礼赶来,她才又带起笑来,上前道:“臣妾备了贺礼,表姐看看喜不喜欢。”

    敏妃正靠在软枕上歇息,拉着皇帝的手便是不说话也无尽温存。蓦地听她开口,敏妃一怔,脸色微不可寻地僵了一刹,笑容就缓出来:“多谢,才人费心了。”说着一睇思兰,“收起来吧。”

    顾清霜却又说:“表姐身子不适,万事都要小心为上。臣妾记得佛道两家都有些讲究,有些料器便是上好,也是不宜人人都戴的。这些东西……”她抿唇而笑,“不妨先送去千福寺请净尘师太看上一看?若是于表姐不好,直接扔了便是;若是好,倒正好让千福寺的师父们一道开个光,请佛祖庇佑表姐平安诞育孩儿。”

    这样的事情她实在不敢掉以轻心,虽然碧玺手串、玉器一类的东西皆不是入口之物,又都是实心难动手脚,但仍是要谨慎为上。

    免得敏妃日后借着自己修过佛甩出些神鬼之说来给她使绊子。

    敏妃强笑:“暑热正浓,倒也不必这样麻烦,先收着便是了。”

    顾清霜摇头坚持:“还有什么事比表姐与皇嗣的安危更为要紧?千福寺左右离得不远,咱们不催促宫人,让他们慢慢去慢慢回就是了。”

    “也好。”敏妃眼帘微垂,莞尔又道,“那便有劳妹妹了。”

    这是要让她差人,让东西经她身边人的手。

    顾清霜并不拒绝,噙笑应诺,转而却面露难色:“只是……臣妾身边就那几个宫人,会骑马的,更只有卫禀一个。臣妾倒不在意身边的掌事离开三两天,可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怕是也不太好拿。”

    她一壁说着,目光一壁投向袁江。正要开口借人,萧致笑了声:“不用你的人。袁江,带着东西,差人跑一趟千福寺。”

    “诺。”袁江垂眸一揖,自有御前宫人上前将贺礼尽数接过,小心翼翼地端走收起。

    敏妃盖在衾被中的手不自觉地紧掐向手心,保养得宜的长甲掐得手心生疼,面上仍朝袁江笑笑:“有劳袁大伴。”

    而后顾清霜又在珍容殿中留了小半刻工夫就识趣地告了退,不扰他们的柔情蜜意。回到碧玉阁,她屏退旁人,只留了阿诗和卫禀在房里。

    卫禀自去阖了门,顾清霜到茶榻边落座,刚坐定,便听阿诗忿忿:“什么东西!这是仗着肚子里有个孩子,巴不得早一些让娘子倒霉呢。”

    敏妃方才那份非要让顾清霜与贺礼切不开瓜葛的意味也太明显。

    顾清霜的脸色也冷下去,右手搭在榻桌上,左手抚弄着衣裙上的绣纹:“有什么好生气的。知道她是什么心思,防着便是,比不知道强多了。”

    阿诗秀眉紧拧:“可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她在宫里多年,人脉比娘子广得多,背后又还有位庄太妃撑腰,若真有心想害姐姐……”

    “宫里盼着她把这孩子生下来的,除了她与皇上,大概都没有第三个人。”顾清霜冷笑涟涟,“我若是她,这会儿就不会一门心思想着害人,先自保才是正道。”

    说及此,她忽而心神一滞,一股怪异感在心头漫开,让她生出些别样的想法。那些想法毫无依据,又似有些太荒唐,却压制不住,直激得她心跳不稳。

    阿诗在旁边立着,只看到她眼底凌光一现,迟疑唤她:“娘子?”

    顾清霜缓过神来:“可有办法看到敏妃的脉案么?”

    “脉案?”阿诗怔然望向卫禀,卫禀思索道:“脉案常理来说除却敏妃娘娘自己,便只有太后皇上能看……荣妃娘娘或许也见得到。但娘子若是想看……在太医院找个嘴巴不严的,给足银两,多半也不是难事。”

    “太冒险了。”顾清霜摇头。

    这样花钱最不牢靠。今天能卖了敏妃的脉案,明天就能卖了他们。若敏妃一直无虞也还罢了,一旦有什么意外,哪怕原本与她无关,都生生让她添了嫌隙。

    顾清霜忖度半晌,缓言道:“且先防着吧。你们得空时给我寻几本医书来,莫让旁人知道。”

    “哎。”卫禀一躬身,笑说,“娘子放心。这种事对内官监而言最是不难,他们每个月都要去翰林院取书进宫的,咱有小禄子呢。”

    顾清霜点点头。对小禄子,她还是放心的。十三岁,年纪还轻,从前在内官监既有人脉又受过欺负,笼络起来容易,用起来也趁手。

    她只叮嘱阿诗和卫禀:“你们都待小禄子好些,咱手里能用的人不多。”

    “奴婢知道。”阿诗一哂,“小禄子在内官监几日不一定吃得上一顿肉,到咱碧玉阁才多少时日?人都胖了一圈,平日提起娘子都感恩戴德的。”

    又过不多时,珍容殿那边便熄了灯火,顾清霜更了衣便也睡下了。

    翌日清晨,旨意传遍阖宫,皇帝下旨封敏妃南宫氏为正一品贵妃。

    元和一朝,还从未有过贵妃。

    只是,宫中没有封号的嫔妃虽占了半数,但多半要么是出身低些,要么是从来也不得宠。像她这般位至贵妃还没有封号的实在少见,反倒更让人津津乐道了。

    再过三天,尚食局开始如流水般往珍容殿送各样补品。听闻有些是荣妃让尚食局尽心,有些是太后亲赐的,原因不过是太医说贵妃体虚。

    阿诗与这些送补品的人迎面碰上过一回,进了碧玉阁便与顾清霜感慨:“太后娘娘真是大局为重……厌恶贵妃至此,为着皇嗣,也还是能这般照料她。”

    彼时顾清霜手里正翻着医书,看完这页,抬头问阿诗:“都送什么了?”

    “什么都有呗。”阿诗轻轻啧声,“山参灵芝、燕窝鹿茸、鲍鱼鱼翅,还有各样名贵药材。奴婢倒没亲眼瞧见,但宫人都说,现下各样补品就没有珍容殿里见不着的。”

    顾清霜未予置评,执笔蘸墨,在纸上写了几样药材:“去抓副药来。若太医院问起,你就说是自己月事不调。”

    阿诗一懵:“娘子?”

    “去吧。”顾清霜抿唇,“过两日卫禀和小禄子不当值,都可出宫走动,再让他们各自给我带一味药回来。”

    她边说边提笔又写,写罢将写有两味药的纸一撕为二:“各自交给他们,也说是你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