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不是程杏飞, 你究竟是谁？”
“……”
“……”
四目相对，一片寂静。
唯有扔在沙发上的手机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着，传来游戏里枪械拼杀的背景音。
忽然, 一道粗哑的男音从手机听筒里响起：“卧槽四号, 你丫死了吗？没死就出来杀人, 别他妈苟着！有种你丫苟一辈子！真JB倒霉，组野队遇到你这种傻*！”
女孩像是被这声催促惊醒了，她立刻移开眼睛避开男人的视线，然后拿过手机, 自顾自地继续起游戏里的屠杀。
枪支击穿护甲，系统背景音恭喜花花猛男再拿下一个人头。
花昭玩游戏时非常专注, 她低着头, 导致坐在他对面的沈郁休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过沈郁休并不着急, 他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这局战局结束。
十分钟后, 这一局花昭以绝对优势获得了冠军, 至于之前因为她挂机就满嘴喷粪的野队队友, 早就被敌人弄死了。在这短暂的十分钟里，花昭看似在忙于打游戏，其实她的小脑袋瓜在疯狂运转中，她要捋清思路, 想好对策。
她该不该承认？
怎么承认？
[[醋.溜.文-.学.发.最.快]] 如果她承认了, 她能反过来试探沈郁休是不是呼延律的转世吗？
如果她不承认, 会不会给杏飞带来麻烦？
问题一个又一个的叠加到一起，花昭感觉自己的CPU都要爆掉了。
可时间不等人, 游戏已经结束，她不能拖下去了。
算了――那就走一步, 看一步吧。
花昭镇定地退出游戏，把手机收了起来。
然后，她才抬起头，单手托腮，斜着身子歪歪扭扭地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地看向对面的沈郁休。
小公主拿出了上辈子叱咤后宫的经验，总之不管她心里有都慌，面上一定要坦然稳重，绝对不能露怯。
她若是露了怯，那就容易被人抓到小尾巴了。
好在，她的表情顺利唬住了沈郁休。
沈郁休看她一脸镇定自若，问：“看来你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
“什么问题？”花昭眼神无辜，仿佛根本没听到男人刚刚提的问题。
沈郁休懒得管她葫芦里卖的什么样，干脆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不是程杏飞，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难道她是程杏飞的双胞胎姊妹？可程杏飞怎么能把这个消息捂得如此严实，她出道十年，怎么连八卦媒体都没有听到风声？
谁想，他的提问却引来了女孩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花昭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角都挂上了笑出的泪水。
待她笑够了，直起身子重新看向沈郁休时，她突然变了脸，嘴角紧抿，眼神也变得冷冰冰的：“沈导，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实在听不懂，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沈郁休说：“你不用再装下去了，你身上的破绽太多了，你和程杏飞确实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作风完全不同。我和她一同工作了一个多月，对她的为人相当了解，你可以骗过别人，但是不可能骗过我。”
花昭闻言耸了耸肩：“骗？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了？”她笑起来，“沈导怕不是工作太忙，睡得太少，导致出现幻觉了吧？剧组里这么多说眼睛，人人都说我是程杏飞，就你说我不是……”
说着，她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手，手心朝上摊开手掌，冲他晃了晃：“……阿sir，证据呀，证据在哪里呀？”
她眼神狡黠，得意地望着他。这次来横市，她进出都很小心，和杏飞出门时总是戴着口罩、画着浓妆，绝对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她料定沈郁休只是诈她，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的！
遇到这种使诈的家伙，只要声音比他大、气势比他足，小公主难道还会怕他吗？
“……”果然，一提到证据，沈郁休失语了。
他所有的证据全部来自他的观察，来自他的第六感，即使他是如此笃定，但正如女孩所说――他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见沈郁休脸上闪过一丝迟疑，花昭立刻意识到，她抓到他的痛脚了！
抓到痛脚之后怎么办，当然要狠狠踩住敌人的痛脚，在上面疯狂蹦迪啊！！
花昭瞬间生龙活虎，直接开大，攻击一波接一波的输出。
“沈导，我看您就是工作不饱和，才有时间胡思乱想。”
“投资人见完了吗？记者采访稿确认了吗？制片那边能拿到多少追加投资啊？”
“事情这么多，您还有时间坐在这里问东问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个做导演的要潜规则女主角呢！”
“你仔细看看我这张脸，多么完美！这世上拥有如此美貌的人，你此生能见到一个就是三生有幸了，你还想见到两个？”
“我如果不是程杏飞还能是谁，我是你祖宗吗？”
“哦不对，我不是你祖宗――”花昭稍微停顿了一下，故意拖长声音，语气里透着满满的揶揄，“――我可是你老妈呢！”
在电视剧里，程杏飞扮演的角色便是沈郁休的母亲。花昭沾了光，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个大儿子，正好趁这个机会拿出来戏弄他。
沈郁休一听，果然眉头皱了起来，看来大导演并不愿意让她沾这口舌便宜。
沈郁休一脸凝重：“你怎么可能是我老妈。”
“切~”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如果我潜规则了你，你自然要做我老婆。”
“……？？？？？”
花昭一滞，万万想不到沈郁休居然会这样反击！
不论是“潜规则”还是“当老妈”的梗，都是花昭自己说出来的，沈郁休以彼之道还治彼身，让花昭瞬间大脑短路，不知该怎么反驳。
男人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另外，潜规则这种事，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可是咱们两人睡在一起，我怎么觉得是我受委屈呢？”
花昭：“……”
花昭：“…………”
花昭：“………………”
靠，她的七星连环白猿剑呢？看她不鲨了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
……
花昭黑着脸甩上门，离开了那间休息室。
她现在根本不想看到沈郁休那张脸……不，她根本不想跟那个混蛋男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嫦娥要奔月了――为了离臭男人更远一些，别说奔月了，奔太阳也行啊。
今晚花昭就要查查华国载人航天计划招不招宇航员，她要脱离地球，不和沈郁休在同一片土地上呆着了！
……不过，在离开地球之前，她必须先向杏飞通风报信，告诉她沈郁休已经猜到她们的事情了。沈郁休那家伙实在太聪明，虽然这次没能让他抓到实质性的证据，但她知道，以他的头脑，她和程杏飞互换身份的事情很快就要瞒不住了。
这次她靠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
她和程杏飞毕竟不是一个人，她自一千年前穿越而来，身份经不起推敲，如果沈郁休要把她送到什么科学院实验室去解剖的话……
花昭浑身一抖，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她立刻扔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乱心思，拿起手机走向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她本想给程杏飞直接打电话，但又疑神疑鬼，担心附近有隐藏录音机。
于是，她只能打开微信，点开程杏飞的头像，给她发消息。
花花猛男：杏飞，SOS！！！
花花猛男：大事不妙！！！
她刚发出去一句话，突然肩膀上落下一只手，重重拍在了她的肩上――
“啊！”
花昭心里有鬼，吓了一跳，宛如一只受惊过度的猫，登时四肢僵直地跳了起来。
她这么一跳，反倒把拍她的那个人唬住了。
“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带着浓浓的“官腔”。
花昭回过身一看，只见出现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他大概五十多岁的光景，打扮的倒是人模人样，两鬓微微泛白，身子板正，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是个有文化的人。
只是……这位“文化人”的表情活像是花昭欠了他八万块钱一样。
这老头儿谁啊？
――解释一下，在花朝，二十岁就能结婚生子，四十岁就能做爷爷，五十岁的人在花昭眼里，自然就是糟老头子了。
花昭急着和程杏飞联络，偏偏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打断，她的表情也很不好看。
她在剧组卧底那么多天，就连后勤司机的脸都记得七七八八了，她确定在剧组里没有见过这个人。今天是媒体探班日，所有来访的媒体都戴了黄色的手环，可这个人的手腕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手环存在的痕迹。
见女孩迟迟不说话，男人冷哼一声，表情傲慢的开口。
男人：“怎么，见到我，你高兴到话都不会说了？”
花昭：“……？”
男人：“你不要以为我是为了你特地来的，我就算探班，也是探沈郁休的班，不过是顺便见见你。”
花昭：“……？？”
男人：“你那天夸下海口，说要靠自己的能力接一部好电影，但我看你今日的表演，不过勉强达到了演员的基准线而已。”
花昭：“……？？？”
男人终于落下了最后一句话：“总之，你好好演，不要给我丢脸。”
花昭困惑了，完完全全困惑了――这个糟老头子究竟是谁啊，对着她一通指手画脚，又说她演技不好，又说她丢脸……五十岁的男人都是这样神秘而自信的生物吗？
见她一只没有说话，只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男人的表情变得愈加难看：“我和你讲了这么半天，你怎么都不知道叫我？”
呃……
花昭一头雾水，虚心求教：“……你想让我怎么叫你？”
“……”男人眉头紧皱，“不管你认不认我，我都是你父亲！”
父亲？？
这个神圣的词汇就像一个开关，霎时，一股热血冲上花昭大脑――她父皇早就驾崩一千年了！！虽然所有人都说花朝末代皇帝是个大昏君，但在花昭心里，她永远是疼爱她的好父皇！
花昭眼圈通红，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父亲早就死了！”
“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林国栋哪想到女儿会如此“赌气”，他勃然大怒，扬起手臂就要打她，但花昭何等身手，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个老头子碰到一根发丝。
林国栋的动作，在她眼里慢的犹如老牛拉磨，他的手掌就像慢动作电影一样缓缓盖了下来，花昭不闪不避，直接抬手一把攥住林国栋的手腕，然后就这么一扭――
“嗷嗷嗷！”林国栋眼前一花，膝盖一软，居然就这样被花昭反扭在了墙上。
他是个老导演，时常在监控器后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家年轻时还知道锻炼身体，近十年日渐发福，没怎么动弹过，论身体素质，自然差了花昭一大截。他的胳臂被反扭在身后，他几乎能听到肩膀骨头咯嘣咯嘣的响声。
他气坏了，更痛坏了，他不知道自己乖巧内向的女儿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
变了，一切都变了！――从上次程杏飞顶撞他开始，这个女儿就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今天居然敢动手伤他！
“你给我放开！”林国栋情急之下叫起了她曾经的名字，“我数三个数，一……”
“闭嘴吧你。”花昭懒得同他费口舌，直接松开手，一把就把他推出去老远，“哪儿来的给本宫回哪儿去，神经病院大门很好认，你要找不到的话我叫辆车给你送过去。”
“你……你……”林国栋气的要犯心脏病，他捂住心口，胸腔剧烈起伏，本以为女儿看到他如此动怒，一定会乖乖赔罪，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正眼看他一眼！
林国栋更生气了，他只能狠狠的一甩手，转身离开。临走前他不忘扔下狠话：“听好了，今天是你不认我这个父亲的，以后就算你跪在家门口求我，我夜不可能让你演我的戏！！”
说罢，他捂着疼痛的胳臂，快步离开了。
花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这男人到底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啊，张口闭口都是“父亲”“父亲”的，公主殿下明明只有一个父亲，而且亡于一千年前……
……不，等等！
花昭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那个男人确实不是她的父亲，但他很有可能是杏飞的父亲啊！！
花昭仔细回忆着那个男人的面容，可程杏飞实在和他长得不像，五官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而且，那个男人也并不像花昭上辈子的父皇。
所以，花昭才会把他误当作神经病，根本没意识到他居然是杏飞的亲生父亲！
天！
花昭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居然把好朋友的父亲揍了一顿？？再想想刚刚差点被沈郁休猜到真实身份，两件烦心事叠加在一起，花昭整个人头都大了。
偏偏就在此时，她兜里的手机终于有了回音。
微信中，看到她留言的杏飞给她一连发了好几串消息。
杏飞：我刚刚在午睡，现在才看到手机。
杏飞：发生什么事了？
杏飞：你别着急，慢慢和我说。
花昭：“……”
花昭抱着手机，汪的一声就哭辽。
花花猛男：呜呜呜呜……
花花猛男：杏飞，我要死了……
花花猛男：现在有一个坏消息，和另一个更坏的消息……
花花猛男：你想先听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