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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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她

    别说萧何吏,就是司机老刁也愣了一下。

    老刁已经跟了乔玉莹局长很多年,出于职业需要,对于乔局长的生活习惯和心理变化,有时候甚至比乔局长的家人还要熟悉。但即便这样,老刁听了乔局长“回家”两个字还是吃了一惊。

    事前没有一点征兆,而且以前也从来没有过类似的事情。不过毕竟是跟随领导多年的老司机,经验丰富反应迅速,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马上恢复了平静,车开始缓缓地平稳启动。

    老刁的感觉是诧异,萧何吏的感觉却是震惊。

    局长为什么带他回家?玩电脑的事?要把他调离局机关发配到站上去?还是勇拦黄狗得到了局长的欣赏,要表扬自己?思来想去,这些念头最后统统被否定,因为这些跟家没有半点关系。

    头没敢动,斜着眼偷偷瞄了旁边的乔局长一眼,见她微闭着眼假寐,胸口一起一伏,低领下雪白的肌肤,隐隐约约,萧何吏从来没在这个角度看过乔局长,赶紧把目光收回来望着窗外。

    乔玉莹局长拿出了手机:“小芳啊,晚饭准备地怎么样了……恩……对,再有半小时就到家了……恩,好。”

    萧何吏暗自侥幸,多亏早点把目光收回来。

    乔局长放下电话,对萧何吏说:“晚上在我家吃个便饭。”

    “哦,好,好的。”萧何吏有点语无伦次。

    喜宴?丧宴?鸿门宴?萧何吏苦思冥想,但怎么想也想不出乔玉莹局长为什么叫自己去她家里吃饭,想来想去,脑袋里最后成了一锅浆糊。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萧何吏无奈地在心里叹道。

    车很快到了乔玉莹局长的楼下,乔局长下了车对老刁交代了几句明天的事情后转身朝楼上走去,萧何吏忐忑不安地亦步亦趋在后面跟着。

    一进门,萧何吏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震撼!如果说丁艳的房子算是温馨的话,那乔局长的房子只能用奢华来形容了。

    还没等萧何吏在心里感慨完,那个叫小芳的女孩半蹲半跪在地上,手里拿了两双拖鞋递向二人的脚下。

    萧何吏吃了一惊,赶紧也蹲下来,双手接过小芳手里的鞋。而乔玉莹局长却似习以为常,直接把那双很漂亮的脚伸进了还拿在小芳手里的拖鞋里。在地上蹲着的萧何吏看得很清楚,乔局长脚落下的时候,小芳一只手扶着乔局长的脚腕,另一只手熟练地把鞋给乔局长套在了脚上。看着那同样白皙小巧的脚和手,萧何吏心跳有些加快。

    “坐吧。”乔玉莹局长回头一笑,进到一个房间去了。

    望着乔玉莹局长的背影,萧何吏心想,要是乔局长在单位也这么亲切柔和就好了。

    萧何吏一坐下,又开始紧张拘束起来,用小半个屁股坐在沙发的边缘,前倾着身子。正觉得别扭,一抬头,正好看见小芳微笑着端着茶走过来。

    萧何吏发觉了自己的坐姿实在不雅,心里暗暗地鄙视自己,平时不是最看不起见了领导就像哈巴狗一样的人么?怎么轮到自己也变成这样了,于是趁着接杯子的时候,萧何吏悄悄地把屁股往后挪了挪,腰杆也挺了一挺。这一挪一挺,让萧何吏感觉服多了,不但身体上更加舒适,就连精神上仿佛也自我拔高了一节,没有那么拘束了。

    乔局长换了套舒适宽大的衣服出来,坐在沙发上看似不经意地跟萧何吏闲聊:家是哪的?父母多大?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兄弟姊妹?有没有女朋友啊。

    萧何吏一一地回答着,心里却在奇怪乔局长为何对自己的家事这么关心起来了。

    “菜都好了,现在端吗?”小芳问道。

    乔玉莹局长点点头:“恩,端吧。”

    “我去帮忙。”萧何吏连忙站起来,却又被乔玉莹局长的眼神给阻止了,只好讪讪地重新坐了下来。

    乔玉莹局长没再说话,端起茶杯看起了电视。

    无所事事的萧何吏坐在那,头保持不动,眼神却开始四处瞄来喵去,把墙上挂的字画,屋内摆设的仿古物件看了一个遍后,又把目光移向了保姆小芳身上。

    萧何吏用愉悦的目光打量着小芳,身材不高略有点胖,长相普通,但仔细看也有几分秀丽。这时忙进忙出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地汗珠。在萧何吏的老家,也有许多女孩出来当保姆,不知道他们的雇主是什么样?也这样换鞋吗?

    萧何吏心里想着,望向小芳的目光就有些走神,被乔玉莹局长看在了眼里,不禁皱了皱眉头,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萧何吏连忙把目光收回来,感觉脸上呼呼发热。

    菜已经都摆好了,小芳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乔玉莹局长,乔局长带点责怪语气地说道:“这丫头,怎么还没到呢。”

    听话里的意思,好像晚餐还有位客人,是谁呢?听着亲昵的称呼及口气难道是乔局长的女儿?晕倒,乔局长没结婚呢,哪来的女儿!侄女?外甥女?妹妹?朋友?

    萧何吏发觉自己又有点走神,赶紧正襟危坐。

    门铃突然响了,小芳从门镜里看了看,回头对乔局长说:“是小影姐。”

    乔局长没好气地说:“那还不赶紧开门。”

    萧何吏赶忙站起来,脸上堆满客气甚至是讨好的笑容以迎接这位让乔局长等待的客人。

    可是等来人一进门,萧何吏便如泥塑般凝固了。

    来人竟然是乔素影!

    乔素影一身白衣,一头乌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婷婷地站在门口,略带羞怯的俏脸含笑望着萧何吏,看她的神情仿佛是早就知道今天萧何吏要来。

    自从在大学操场的那个彩霞漫天的黄昏,萧何吏喜欢上了一身白衣的高雅诗以后,乔素影从此就很少再穿她特别喜欢的紫色。

    乔局长招呼乔素影过来,对萧何吏说:“认识吧?这是我侄女乔素影。”

    萧何吏觉得有点恍惚,好像是做梦的感觉。既有几分欣喜,又有几分恼怒。欣喜地是乔素影居然是乔局长的侄女,恼地是她居然事前也不打个招呼,害自己疑惧了一个晚上。

    乔素影仿佛看穿了萧何吏的心,低声解释道:“小姑不让我说的。”

    乔玉莹局长看到乔素影低声下气的神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这丫头的心是真的拉不回来了。这样一想心里就有些担忧,将来怎么向老爷子交待呢,小影可是他最宝贝的孙女啊。

    乔玉莹局长的父亲,也就是乔素影的爷爷乔云天是个很传奇的人物,从村文书一直做到了泰丘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副书记,最后在政协主席位置上退下来。膝下有五个子女,乔素影的父亲排行老大,乔玉莹局长是最小的女儿。一家人都身在官场,职位最低的就数乔玉莹局长了。

    乔素影是乔家孙子辈的第一个孩子,又因为从一生下来就粉嘟嘟的漂亮,而长大以后又乖巧懂事,所以家里人都拿她当宝贝,最得乔云山的喜爱。而乔玉莹局长因为年龄最小,离开家也最晚,与乔素影朝夕相处的时间也最长,所以她比家里其他人还要尤其疼爱这个侄女。

    乔素影从来没对同学们甚至包括王美玲说起过她的家世,因为她对家里人的职务、权力从来都是漠不关心,也未觉得有多荣耀。因此,姑姑的职务对她来说,还定格在当初的团委书记上。

    直到上个周末,乔局长和乔素影回泰丘老家,吃饭时与哥哥谈起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乔素影这才知道原来小姑就是黄北区农林局局长,萧何吏的顶头的顶头上司,一时间不由芳心砰砰乱跳,整个晚上都在考虑如何向小姑开口说出自己的心意。

    乔素影在心里期盼着,如果小姑主动开口问她找男朋友了没,她就赶紧说没有,如果小姑再说我那里有几个不错的小伙子,要不要看看,她就赶紧说好,然后理所当然看到那里居然有她的同学,多么有缘分的一件事,然后让小姑做媒人,给萧何吏提这件事情。

    可让乔素影芳心如焚的是,乔局长一下午也没提她的事。

    由于乔素影心里一直装着萧何吏,所以以前对家人介绍的男孩子一律以现在不想谈对象为由拒绝,尽管家人包括乔局长百般劝诱,她就是无动于衷,所以大家到最后很泄气也很无奈。虽然着急,但慢慢地也没有了信心。

    整个下午,乔素影就在心急如焚中度过。等吃过晚饭,眼看小姑就要走了,乔素影再也顾不上矜持,红着脸把小姑拉到了一边。乔局长以为心爱的侄女有点舍不得自己,很欣慰也很开心,于是笑着说:“这么舍不得小姑啊,咱们回东州见啊。”

    乔素影红着脸不敢抬头:“小姑,你那里有个叫萧何吏的是吧?”

    乔局长一愣,想了一下说:“是有个叫萧何吏的小伙子,问这个干吗?”

    乔素影脸红的像一块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侄女羞怯的样子,乔局长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心里很开心,哈哈大笑起来:“大家快来看,咱们小影有心上人害羞了。”

    乔素影的家人尤其是母亲着实感到很有点兴奋,都纷纷跑过来看。羞得乔素影一手拽着乔局长的袖子,一手不停地捶着乔局长的腰,嘴里“死小姑死小姑”的嗔怪着。

    乔局长笑着说:“再骂我,我可不给你牵线了。”

    这话还真灵,乔素影立刻就松开了手。家人更是一阵哈哈大笑,羞得乔素影转身跑开了。

    一家人乐呵呵地回到客厅坐下,乔素影的母亲最先沉不住气,刚一坐好就立刻问道:“玉莹,快讲讲你单位那个小伙子怎么样?”

    一句话把乔局长从最先的惊喜中拉回了现实,她慢慢皱起了眉头,沉思了好一会才说:“我对他印象不是特别深,但局机关五六个小伙子里面,他应该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各方面都一般,据一些领导评价,是一个作风散漫,生活邋遢的人,工作也不突出。”

    大家不由得都神色一黯,场面冷了下来,心里都琢磨,这孩子平时心比天高,怎么会如此没眼光呢。

    乔素影被母亲连拖带拽地红着脸走了进来。

    乔玉莹局长对乔素影说:“你说的那个萧何吏,据我观察,是个很一般的小伙子哦,在局里,我不能说其他小伙子都比他强,但肯定没有比他差的,你看上他哪点了?”

    还在娇羞不已的乔素影这才觉察到气氛不对,她抬起头扫了一眼这些长辈,发现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严肃,心不由得一沉。

    乔素影考虑了半天才说道:“他心好,勇敢,有能力,也有担当。”

    乔素影的母亲着急道:“小影啊,心好不好,有没有担当,不是一时半会能看得出的,至于能力,你小姑刚才说了,各方面很一般,你小姑从小就疼你,她不会骗你吧。”

    乔玉莹局长接上话头:“小影,我们都是真心为你好,你说你跟王青云两小无猜,从小关系就那么好,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就不理人家了。我听说他现在也还没结婚,估计还在等你,我觉得你俩真是挺合适的,也门当户对……”

    还没等乔局长说完,大姑插话道:“实在觉得他不合适,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国税局的小伙子也挺好啊,改天我再给你约约,你跟他见个面,见了面你要觉得不行,大姑也不勉强你,总得见见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着乔素影,乔素影突然一跺脚,大声喊道:“除了他,我谁也不见。”几颗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有点吃惊地看着乔素影,因为乔素影从小就性格温婉乖巧,极少说这种话。

    还是做母亲的心疼女儿,一看女儿掉泪,当妈的立刻就坐不住了,走过去给乔素影擦了擦眼泪,温柔地问道:“小影,你跟他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觉得他好,你得给我们说一说,我们对那个小伙子一无所知啊。”

    乔素影眼里含着泪,哽咽了一句“在大学时认识的,他救过我!”就转身跑了,留下了一屋子的目瞪口呆。

    乔素影的母亲更是怕的要命,“救”这个字分量太重了,究竟在乔素影身上发生过什么,想到这里,乔素影的母亲拔腿就要向外追,但被乔素影的父亲一挥手给制止了。

    乔局长暗骂自己糊涂,竟然没想到萧何吏是与小影一个学校的,刚想到这层,另一个念头也闪现在脑海,小影是学林业的,难不成段文胜是她的同班同学?

    “玉莹啊,虽然小影这事我们很着急,但也要把人看仔细才行,你回去多留意留意。”小影的母亲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挺着急的,你也别太沉住气。”引得大家又笑起来。

    回到黄北区以后,乔玉莹局长对萧何吏经意不经意间自然也多了几分留意,但通过一番观察,依旧还是觉得这小伙子太普通了,平时衣着随便,嘻嘻哈哈,没有一点严谨认真的样子,见了自己又装老实相,那畏缩拘束的样子实在让人反感,心里也越发觉得萧何吏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小影。

    直到那天下乡,本来乔局长看到萧何吏在班上叼着烟玩游戏,心里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可后来看到萧何吏面对大黄狗时那勇敢沉静的面容,跟自己平时的印象简直判若两人,又想起他爬窗户取材料的事,乔局长耳边瞬间响起了乔素影说的“他救过我”“勇敢”的话。再后来见他与老头聊得融洽,好像业务也很精通的样子,印象才有了改善。

    也许这小伙子身上确实有一些好的品质,乔玉莹局长的心有点动摇,可又拿不定主意,晚上回家后马上给大哥大嫂打了个电话征求意见。

    商量的过程很艰难,大家都清楚老爷子的脾气,他一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吊儿郎当没有进取心的人了,他能同意么?毕竟这是乔家孙子辈的第一桩婚事,老爷子肯定会过问的,何况还是他一直最疼爱的长孙女呢。

    最后还是母亲心疼女儿,她觉得其实只要女儿喜欢,那小伙子又能对女儿好,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反正家里也不缺吃穿,有本事没本事,上进不上进又有多大关系呢。于是她极力主张先让他们见个面再说,在她的坚持下,乔素影的父亲最终也犹犹豫豫地同意了。

    有了大哥大嫂的答复,乔局长的心才略有踏实,于是安排了这场家宴,也就有了今天晚上的一幕。

    萧何吏与乔素影四目相对,心情却各有天地,一时也就无语。

    乔玉莹局长拿出了作为东道主的热情,招呼着两个人:“来来来,坐下吃饭。”

    这顿家宴三个人吃得都很艰难。

    萧何吏早就明白乔素影的心思,也早就给过她明确的答复,可现在加了乔玉莹局长的因素,事情顿时就变得复杂起来。

    乔素影心中的小兔子砰砰地跳个不停,心里既有幸福美好的憧憬,又有隐隐不安的担忧。

    乔玉莹局长不时观察着两个人的表情,她一直担心乔素影重蹈自己的覆辙,高不成低不就,心里就有些盼望着两人水到渠成开花结果,心爱的侄女找到自己的幸福归宿,她也算放下心里的一个包袱。可又觉得俩人要真成了,又太委屈小影。另外,老爷子那关怎么过?一想这些,再好的饭菜也是难以下咽。

    晚餐终于在各怀心事的煎熬中艰难结束了,萧何吏又稍坐了一会就起身向乔玉莹局长告辞。

    乔素影一直盼望着小姑能把事情挑明,让萧何吏答应下来,也好让悬着的心不再折磨自己。

    挑明还是不挑明,乔玉莹局长其实也一直在犹豫着。反复的衡量过后,她还是决定不宜太早决定,事缓则圆,留点时间再观察观察。所以她一直就装作没看到乔素影频频望过来的近似乞求的目光,对萧何吏的告辞也没有挽留。

    萧何吏换好了鞋子,又恭敬地对乔局长道了一次别,转身就要出门。

    乔玉莹局长转头看着紧咬着嘴唇眼里仿佛要渗出泪花的侄女,心里也是很大不忍,就说道:“小萧,让小影送送你。”

    二人并肩走在路上,天空依然挂着一轮明月。

    这是萧何吏和乔素影第二次并肩行走在东州夜晚的街头,同样的人,同样的明月,却是不同的心境。上一次萧何吏心里是苦涩悲凉,这次却是莫名的忧惧,而后者比前者还要让人压抑和烦躁。

    乔素影能猜到一些萧何吏的心情,对自己带给他的压力也感到很内疚,望着萧何吏紧皱的双眉,轻声说道:“是不是每次我的出现都会给你带来不快乐呢?”

    萧何吏抬起头,仰望着星空,长长的一声叹息。

    两个人在街头默默地走着。走到第三个公交站牌时,乔素影停了下来,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萧何吏说:“你不要有压力,怎么选择你自己决定。就算你不同意,如果有事需要我小姑帮忙的,告诉我,我一定让小姑帮你。”说完顿了一顿,眼圈里又溢出了泪花:“萧何吏,我真的喜欢你。”

    “小影,你容我考虑考虑,好么?”萧何吏轻轻地用手指帮乔素影眼角的泪珠拭去。

    乔素影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望着乔素影远去的背影,萧何吏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面对一个漂亮女孩执着的等候和直白地坦露心声,他何尝能没有一丝感动,只是心里面,高雅诗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

    如果换一个女孩,萧何吏说不定也就答应了,他本就不是一个对生活、感情要求很高的人。可是偏偏就是乔素影,只要一看到她,就会想起高雅诗。

    高雅诗在萧何吏的记忆里已经化为一尊永恒的风景,甚至,他的脑海里几乎没有出现过与高雅诗亲热的镜头,对他来说,高雅诗仿佛是千年神木上结的一粒奇珍,让他终日为她守护可以,为她浇灌除草也可以,但让他摘下来品尝,却总感觉是件太奢侈和罪过的事。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情景,就是与高雅诗彩云湖中泛轻舟,桃花山上玉手牵,同眺山清水秀,共赏波碧天蓝。

    雅诗,你在哪里?这几年过得还好么?萧何吏在心里轻轻地喊着。

    胡思乱想了一路,萧何吏终于疲惫地回到租屋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依然不断地翻涌着此起彼伏的各种选择。高雅诗和乔素影的面容交替出现,许久,也没理出个头绪,甚至到了后来,蒋小凤、陈方凌和丁艳的脸庞竟然也开始不停地交叉进来。

    萧何吏莫名地烦躁起来,于是起身走到了小院里,靠着大槐树点燃了一支烟,看着香烟燃烧发出忽明忽暗的红焰,忽然觉得那是乔局长的眼睛在盯着他,不由得打了个机灵。

    必须在爱和被爱之间做一个选择了,以前总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等待,等待那个人回心转意,却没想到选择如此急促地横到了自己面前。

    高雅诗对于自己就如海市蜃楼般美丽迷人而又绚幻飘渺,实在是可望不可及,然而乔玉莹局长却是活生生地摆在面前,况且乔素影各方面配自己也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萧何吏狠狠地吸了一口,把烟用力地扔在了地上,又用脚狠狠地碾了几下,仿佛要把心中高雅诗的影子彻底碾碎。

    早上起来,萧何吏先给乔素影发了个短信。乔素影自然是心花怒放不提,就连萧何吏也觉得仿佛是放下了一块心头的巨石,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连续几天,萧何吏都躲着乔玉莹局长,见了面感觉很别扭,虽然乔玉莹局长一反常态地对他和蔼地关心起来。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萧何吏刚到单位,正好碰到陆春晖拿着拖把在拖走廊,看到萧何吏来了,直起身子,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萧何吏的肩膀,眼睛带着一种很复杂的笑意。

    萧何吏有点奇怪,刚想问,陆春晖却拿着拖把去洗手间了。

    九点多的时候,陆春晖把具备竞争资格的人员名单贴在了墙上,萧何吏心绪又有点低落,在走廊经过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扫了一眼,这一看,却让他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仔细一看,千真万确,竞争科级名单上居然有萧何吏的名字!

    萧何吏有点呆呆地站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春晖、段文胜等人充满意味深长的目光。

    中午吃完饭,看局办公室就陆春晖一个人在那里,萧何吏便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啊?”闲聊了几句后,萧何吏朝门外公告的方向努努嘴问。

    陆春晖心里也很复杂,自己工作五年提的正科,在同龄人里算够快的了,没想到这几个年轻人居然都有这么好的机会,才几年功夫,就快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怎么回事你应该清楚啊。”陆春晖似笑非笑地说。

    “是不是乔局长?”萧何吏试探地问道。

    “对。”陆春晖破天荒的主动点上了一颗烟,然后又扔给了萧何吏一支。

    萧何吏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我真没想到破格居然会如此简单,正常的破格必须是工作有特别突出的成绩,领导班子要认可,单位大多数人也得认可,否则举报信满天飞,肯定不好。现在看,只要单位一把手想弄,太简单的事情了。”陆春晖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萧何吏的肩膀:“小子,好好干吧。”

    萧何吏呆呆地坐着,既高兴又忐忑,高兴地是有了竞争资格,忐忑地是自己与温叶秋成了对手,而且还是用的非正常手段,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看他。

    温叶秋倒是很坦然很平和,觉得萧何吏有资格竞争也是合理的。那天段文胜不在,两个人深入地谈了一次,萧何吏把自己当初在陈玉麒和温叶秋竞争时美人比香的想法跟温叶秋说了,温叶秋点着头,也很认可。在温叶秋的心里,早提晚提,地头聚齐,大家大概率事件就是正处到头,早一年晚一年也没那么关键。

    突然有了竞争资格,最高兴的除了心中百味交错的萧何吏外,就属一切都蒙在鼓里的陈方凌了。看到萧何吏突然有了这个机会,比她自己有了竞争资格都要高兴,天天兴高采烈的,不时窜到综合科很严肃地督促萧何吏抓紧时间看书,教育完萧何吏后就与温叶秋说笑。谈笑过程中,只要萧何吏一插嘴,陈方凌就紧皱着眉很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用自认为严厉的眼神盯他,仿佛要告诉萧何吏,还不趁我打扰他的时候赶紧学。

    陈方凌自以为做得很巧妙,但其实她那点小心思怎么能逃过这几个人的眼睛,只是大家对她的小阴谋感到很可爱罢了。

    温叶秋总是故意在陈方凌跟他说话的时候两眼紧盯着书本,口中念念有词,好像专心地记着什么,看着陈方凌心急如焚一筹莫展的表情,心里就不由暗暗好笑。偶尔的时候,温叶秋也配合一下,当陈方凌跟他说话时,他便笑眯眯地很认真地看着陈方凌,并顺着陈方凌语气的高低起伏缓缓地点头抬头。不过有时看着陈方凌自以为得计的喜悦表情,温叶秋常常实在忍不住而笑出声来。只要他一笑,萧何吏也会控制不住笑出声,有几次连心情不是特别好的段文胜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看着他们几个笑,陈方凌总是一脸的迷惑,而她的迷惑表情又让几个人的笑声更大。

    对陈方凌幼稚的小阴谋和纯真的一片心,萧何吏从心里觉得感动,笑着说道:“别耽误我学习了,赶紧回你办公室去。”

    一听影响萧何吏的备考,陈方凌立刻掉头就走,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叮嘱道:“别偷懒啊。”引得温叶秋和段文胜又想笑,萧何吏站起来打了个立正,大声说:“遵命!”

    看到萧何吏很顺从自己,陈方凌心情大好,回办公室与陆春晖开心的说笑。

    陆春晖故意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这么高兴,是不是有喜事啊?

    陈方凌还装出一脸茫然傻乎乎地说没有啊,那装傻的表情引得陆春晖和齐大姐直笑。

    段文胜心里想,开心的陈方凌就像是一块开心的糖果,走到哪里都引来一片开心,只是萧何吏能让你永远开心么?不开心的陈方凌又会是一块什么糖果呢?

    萧何吏的日子渐渐顺风顺水起来,郝书记的暴风骤雨最近越来越少,上面有乔局长或明或暗的关心,下面依然与陆春晖、温叶秋等同事保持着良好的关系,那少得可怜的工作正好给了他复习的时间,唯一的不足就是与陈方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时候有点心理压力了,生怕被乔玉莹局长看到。

    就在萧何吏认为自己人生的严冬已过,春天已经来临的时候,黄北区却发生了一件惊动省市的突发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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