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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揪住不放

    菜很丰盛,食堂里的气氛也热烈地喧闹着,而萧何吏却几乎没吃出菜的滋味,真是如同嚼蜡一般,尽管强打精神开几句玩笑,却难以扭转心情的沉重。

    吃过饭,微醺地萧何吏回到办公室,坐在老板椅上,用手细细地摩挲着光滑的扶手和洁净的桌面,再看看屋内的一切,这就是自己操心过,揪心过,更舒心过的地方。

    或许是因了酒的缘故,萧何吏突然有些伤感起来。

    桌上的红色外线电话响了起来,看了看号码,萧何吏有些凄凉,来得真快,不过还是伸手摸起了电话:“我是萧何吏。”

    “我是冯连才,何吏,马上来局里一趟。”

    萧何吏左手扶着额头,拿电话的右手托着腮,语气有些无力的凉意:“冯局长,什么事,先告诉我呗。”

    “来了就知道了。”冯连才静静地挂了电话。

    萧何吏摸起了绿色的内线电话:“飞扬,跟我去局里!”

    “萧队,我还没学会开车呢。”云飞扬有些为难。

    “叫上尤队,一起!”萧何吏挂了电话。

    车静静地行驶,因为萧何吏一上车就对尤太华说慢点开。

    尤太华今天也很反常,静静地开车,一个字也不说。

    反倒是云飞扬忍不住了,向前凑了凑:“萧队,有什么大事吗?”

    萧何吏笑了笑,突然问:“飞扬,如果我走了,队里的兄弟们会想我吗?”

    云飞扬一惊,有些慌张地问:“萧队你要走?你要走一定带着我啊!我想一辈子跟着你干!”

    萧何吏心里感动,云飞扬说话几乎都是真实的感情流露,不像尤太华他们,话里的水分含量难以估计。

    “萧队,你真要走吗?”云飞扬有些紧张地追问道。

    萧何吏笑了笑,宽慰道:“看你急的,又不是现在走!不过迟早要走啊,我还能干一辈子队长啊,说不定我哪天我就干了副局长呢?”

    云风扬信以为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是,说不定哪天还能干了局长,副区长呢!”

    尤天华插嘴道:“咱们萧队干到市长也没问题,说不定能干到省长!”

    萧何吏苦笑着摇摇头没言语,这马屁拍的实在没多少水平。云飞扬却认真了起来:“萧队,你要真干了市长,那我们也是认识市长的人了,到时候你可不能不认识我们啊。”

    萧何吏本来想说“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不过转念一想,都哪的事啊,如果解释就仿佛自己也认为是真的能实现一样了。

    云飞扬不好意思地笑笑,倒替他解释了:“嘿嘿,萧队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尤太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轻声问道:“萧队,最近我听有人传说朱所长要回来,是真的吗?”

    萧何吏心里一沉,连他们都知道了,看来自己的消息太不灵通了,不由暗暗地检讨自己,如果平时多与陆春晖通个电话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也隐隐地怪陆春晖,关键时候太不够弟兄们意思了!

    “呵呵,我倒没听说。”萧何吏本来想问尤太华听谁说的,一想还是算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可能让尤太华为难。

    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很快就进了政府大院。

    “你们在这等我。”萧何吏下车上楼。

    望着萧何吏的背影,云飞扬担心地问:“哥,萧队真会调走吗?”

    尤太华摇摇头:“不知道,盼着不是吧。”

    萧何吏推开冯连才办公室的门,半开玩笑地说:“冯局长,我回来报道了!”

    冯连才一愣:“回来报道?”随即明白了过来:“你想得倒美,现在没人接你这个差事了!”

    “哦?”萧何吏心里一喜:“怎么了?朱所长有更好的去处了?”

    冯连才冷笑了一声:“他宁愿再休两个月的假,也不会去了!”

    “为什么?”萧何吏不解地问,在他心里,二队现在可是个好地方啊。

    “这次检查,你们二队被批得体无完肤,检查组中的每个部门都发现了严重的问题!”冯连才拿出一份材料扔在了桌在上:“你自己看看吧,哪个问题都够你喝一壶的了。”

    萧何吏先是一惊,不过转念一想到自己又可以在二队干下去,心情又有些好起来,笑着问道:“都有什么问题啊?收支两条线我们是没搞,不过别的应该没什么吧?”

    冯连才往椅背上用力地一躺,冷哼了一声:“要是仅仅是收支两条线的问题就好了,审计部门说违法使用资金,购买车辆没有通过政府采购。何吏,重大物品哪能私自购买啊,我相信你是不会拿回扣的,但你说实话,里面有没有人情关系?”

    萧何吏一愣,赶紧解释道:“买车的事情我给乔局长汇报过,乔局长也是答应了的啊,况且买车是安排队里人员去的,我一点都没经手啊!”

    “那他们有没有问题?”冯连才扔给萧何吏一颗烟:“他们出了问题,你也要负领导责任的啊!”

    萧何吏头上有点冒汗,刚要说话,却见冯连才点着火机递了过来,连忙把烟含在嘴里凑过去。

    “另外,物价部门说你们的收费许可证不全,而且有些项目的收费也不符合相关的规定。”冯连才给自己点上烟将火机装进了口袋。

    萧何吏有些着急:“收费许可证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收费完全是按动物防疫法来的啊。”

    “他们有检疫资格吗?”冯连才轻轻吐出了一口烟。

    萧何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检疫员上岗考试一年一次,得等明年才能考啊。”

    “那你就让他们上岗?”

    “可是,他们不是闲着吗……”

    冯连才摆摆手:“别跟我解释了,我也是这么跟检查组解释的,我理解没用,要检查组理解才行!”

    “还有别的问题吗?”萧何吏叹了口气问道。

    “罚没款没有上交国库,私自用做工资、办公经费支出!”冯连才说完无奈地摇摇头。

    “这是财政局的?”萧何吏挠挠头,真是大满贯啊,每个部门都有一条。

    “还有以票代据的问题,纠风办的刘主任好像很生气,说这个问题强调过多少次了,你们的这种行为属于屡教不改情节严重,要严肃处理。”

    萧何吏呆坐着半响没出声。

    “何吏,大家都明白你有委屈,这些问题不是遗留问题,就是新生问题,几乎都与你没什么直接关系,但是,你毕竟是队里的负责人啊。”冯连才的眼神有些怜悯。

    萧何吏抬起头,神情很沉重:“冯局长,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有多么严重?”

    冯连才轻轻摇摇头:“何吏,怎么跟你说呢,这些事都是可大可小的,既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轻描淡写地过去,也有可能揪住不放,越弄越大。”顿了一顿,又善意地提醒道:“如果有关系,可以赶紧找找人。”

    萧何吏苦笑了一下,有些悲哀地摇了摇头说道:“冯局长,我比较熟的最大的领导就是您了,上哪找关系去啊,我也不找了,听天由命吧!”

    冯连才的目光里充满了责备:“何吏,怎么遇到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呢,你还年轻,如果背上个处分对你的将来会很不利的。”

    萧何吏叹了口:“我除了等,别的没有选择。”

    冯连才朝乔玉莹的办公室方向怒了努嘴:“现在只能看她的了,她如果能担下这些事,你就问题不大,如果她不管……”冯连才神情凝重,思量了许久才说道:“何吏,去找找她,这个时候只有她说话管用了。”

    *  *  *

    萧何吏从冯连才屋里出来,望了一眼乔局长的办公室,犹豫地走了过去,站在门口,举起了手,却半天没有敲下去。

    门突然开了,乔玉莹拿着包要出门,看到呆呆站着的萧何吏,先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来的用意,伸手拍了拍萧何吏的肩膀:“何吏,回去把检查组提出的问题赶紧改正,收费许可证的问题,以票代据的问题,两条线的问题,多与这些部门沟通着点,别的不要想太多,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恩,好。”一肚子话只说了两个字,望着乔局长远去的背影,萧何吏又呆呆地站了一会,还是没明白乔局长话里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萧何吏忙了起来,几乎天天被叫到纪委解释情况,而且到了那里并不是马上就能被谈话,冷板凳一坐就是半天,快中午的时候出来个人随便问上几句后就说道:“不早了,先回去吧,下午再来。”

    萧何吏敢怒不敢言,纪委绝对是个威严的地方,一上楼就会感觉到一种压抑,而且不管是领导还是普通工作人员的脸上都带着职业的严肃和冷酷,一开口就带着呵斥的味道。

    这让萧何吏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瞎琢磨,按说纪委监察局应该相当于以前的御史台吧,不过感觉怎么像明朝的锦衣卫或者东厂、西厂呢,让人那么恐惧。多亏自己不心虚,如果换了那些贪污受贿的官员,估计更要吓破了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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