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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淘沙(46)

    饭还没等吃几口,萧何吏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秀莲和云飞扬都小心翼翼地看着萧何吏。

    萧何吏面无表情,仿佛有些麻木了,任凭电话刺耳的响着,还是略显机械地一口一口地吃着饭,仿佛没听到一般。

    “何吏,你电话响了!”秀莲娘不合时宜地提醒了一句。

    “娘!”秀莲不满地瞪了她娘一眼。

    萧何吏苦笑了一声,拿起电话一看是劳柳莽打来的,便叹口气接了起来:“劳局长,我是何吏。”

    “何吏啊,明天进人是吧?我记得你前天好像跟我说过。”劳柳莽笑呵呵地说道。

    “是啊,我跟您汇报过。”萧何吏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一语双关地说道:“我当时建议您参加,您说对我放心,让我定就好了!”

    “呵呵,何吏,是这么个事。”劳柳莽仿佛没听出萧何吏话里的意思:“刚才有个学生家长来找我,我看了一下那学生的简历和证书,觉得是个优秀人才,所以给你说一声,明天水产专业的就定他好了。”

    萧何吏听着劳柳莽不容置疑地口气心里就憋火,虽然局长对于进人有毋庸置疑的决定权,但是这几个名额可是他通过乔素影争取来的啊,如果没有他,在目前从上到下精简编制的情况下,劳柳莽就是进两个人恐怕也要费些力气。

    “何吏啊,他叫徐平,记住了啊。”劳柳莽说完,仿佛为了让萧何吏记得更清楚,又加了一句:“水产专业的。”

    萧何吏正在考虑着怎么拒绝,一听水产专业顿时眼里冒了光,笑道:“没问题,放心吧劳局长,我一定办好!”说完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啊?劳局长,刚才您说什么?水产专业?”

    “是啊,怎么了?”劳柳莽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萧何吏的口气有些沉重,犹犹豫豫地说道:“劳局长,刚才于区长打电话来着,说推荐了一个叫宋子平的水产毕业生,您看?要不,您跟于区长沟通一下?”

    “哦?这样啊?”劳柳莽愣了一下,半响没说话。

    “要不这样吧,劳局长,您要是觉得不方便打,我给于区长打个电话,说说我的难处,她最多也就是批评我一顿算了,您把手机关了,让她找不到您,等明天上午定了以后她也就没什么办法了!”萧何吏一本正经地给劳柳莽出着馊主意。

    “哦,还是算了吧,我再考虑考虑!”劳柳莽犹豫了一下,拒绝了萧何吏的建议,挂断了电话。

    萧何吏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当正义和正气压不住邪气的时候,使用歪风来对付邪气倒不失一个好办法,这样一想,顿时食欲大增,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其间,又接了有七八个电话,萧何吏都一一轻松地化解,没有说一些义正言辞的话语,也没有搬出什么大道理,只是非常为难地说区里的领导已经推荐有了人选,而且有一些劳局长也知情,再含含糊糊隐隐约约地举出于燕的例子,表示自己真地很难办。

    出乎预料而又在预料之中地是,打电话的人中没有一个发脾气不高兴的,或是站在普通老百姓的立场对这种关系户现象大加挞伐异常痛恨,或唉声叹气对社会不公表示无奈,但共同的一点,都表示能理解萧何吏,挂断电话的时候没有一个像人事局的邵明华那种态度。

    萧何吏不禁苦笑,这法子还真见效!不过这样做就真的对吗?可能对自己确实是有些好处,减少了摩擦,消除了矛盾,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而得罪那么多人,可是,这样做是不是在更多的人心中埋下了对领导失望,对政府更没有信心的种子呢?或者是说让更多人心中的这颗种子更加茁壮了呢?

    夜深了,秀莲娘、秀莲和泽熙在大卧室已经睡了,萧何吏站在小卧室的阳台上,静静地吸着烟,虽然经历这些年,他已经成熟圆滑了很多,但蜕变或者说是通过变形来适应的过程总还是有些痛楚。

    许久,萧何吏转过身,叹了口气,在心里暗暗安慰着自己,这已经不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年代了,自己也承担不起荡涤黑暗污淖的使命,尽量做到洁身自好,心安无愧也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萧何吏起床,特意洗了洗头,穿戴也比往常要整齐了一点,吃过饭,与秀莲娘道了别,带上云飞扬直接去了二队院子,等来到院里,却发现手机忘在了家里,便又飞扬跑了一趟。

    上午的面试非常顺利,最后确定的人员基本都是萧何吏中意的人,其中也包括于燕“推荐”的水产学生。整个过程一直很融洽,萧何吏和人事局的两位科长意见重合度也非常高,唯一的一点分歧是在谈吐仪表上,人事局的干部欣赏字正腔圆、语言流畅、谈吐大方的人,而萧何吏则更偏爱那几个略显羞涩,带些紧张,但条理清晰能说中重点的学生,这可能与他个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

    这点分歧的解决最终还是由萧何吏的意见作为了主导。

    尽管觉得问心无愧,但萧何吏还是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另外两名水产学生,于是便把中午六位学生的接风酒改为了全体学生的聚餐。

    三十六位学生中,除了有**位急着要回去以外,其他的二十七八个都留了下来。毕竟是刚毕业的学生,青春阳光,心底纯净,虽然心里有点失落、遗憾、甚至不服,但依然是美好的想法多,卑劣的想法少,所以酒桌上一坐,很快便热闹而投机地聊了起来,互相勉励,互留电话,场面很是热闹。

    萧何吏因为下午要开会,所以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怎么喝酒,学生们单独敬酒的时候,他也再三解释请求谅解,学生们倒也体谅,个个酒到杯干,并不太在意萧何吏喝多少。

    不过尽管如此,二十**个学生加上人事局的两位,这三十多轮下来,萧何吏也已经醉意朦胧眼神迷离了。

    望着一张张洋溢着青春阳光踌躇满志的笑脸,萧何吏突然觉得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一张笑脸,在面试通过的那个黄昏,他与王叶秋、段文胜漫步在霓虹闪烁的东州街道,心情也是一样的飞扬,至今他还记得站在那片白杨林旁边时心中的呐喊。

    一想到白杨林,萧何吏的心又莫名地一阵失落,再看这些青春笑脸时便有了几分担心和忧虑,也不知六七年以后,这一张张的笑脸在分别经历了各自的痛楚和失望后会变成什么摸样?

    就餐结束,学生们竟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互道珍重,互相祝福,场面变得有些浓情而忧伤。

    萧何吏没有过多地打扰学生们特有的离别场景,送走了人事局的两个人,冲云飞扬一挥手:“走。”

    “好的萧哥。”云飞扬应了一声,转头叮嘱了雷振云几句,让他等等这几个学生。

    回到二队院里,萧何吏打出了入围学生名单:蔡淑华,蔬菜专业,徐慕枫,畜牧专业,宋子平,水产专业,王野农,农业专业,林峰,林业专业,邵雄侠,水利专业。

    萧何吏打出了名单,本想再看一遍,可头疼欲裂,实在看不下去,便摸起电话把云飞扬叫了过来叮嘱道:“飞扬,去把这份名单交给办公室叶秋主任,让他转呈劳局长。”

    飞扬应了一声开车去区政府了,萧何吏觉得有些坐不住,便想躺下,想想下午的会,只好强打精神坐在老板椅上,翻开记录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一条条的目录倒是有,可内容却怎么也想不全了。

    硬撑了一会,萧何吏摸起电话给王叶秋打了过去:“叶秋,中午喝多了,你给各站所下个通知,下午的会延迟到明天上午吧。”

    “呵呵,”王叶秋有些为难地微微一笑:“好吗?那些人也你知道的,要不,你让队里给他们打?”

    萧何吏想想也是,虽然改通知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可如果要让他们知道是因为自己喝多而延迟会议,不定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各站所的那帮人大多是农林局合并成立前农业、畜牧、林业等部门的遗老,年纪大的已经有五十七八岁,年纪小的也有五十多岁,好像有一个最年轻的,也已经四十七岁了。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喜欢摆老资格,不太听指挥,天天屁嘛不干,还一肚子牢骚,赵逸云、苏印象、李善才等人在的时候还好一点,自从这些人走了以后,这些老人们就更加肆无忌惮,而后来继任的两任领导任永书和劳柳莽对他们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克制和尊敬。

    “那好吧,就让他们的站、所长来二队开会,别全体人员了!”放下电话,萧何吏莫名地一阵烦躁,头晕得厉害,但下午的会却还要他主讲,想起那时候冯连才每次喝多,开会的时候都是让他讲,顿时感觉培养这些年轻人尽快顶起来的任务更加迫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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