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情郎与薄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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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阿兄

    “女郎,这木盒可是有什么问题?”

    段氏女见蔡婵盯着手中的木盒足足有好一会,忍不住开口问道。

    将手中的木盒递给段姨,蔡婵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意兴索然。

    “这生姜切片,再含在嘴里,应当可缓解段姨你现下的不适。”

    车队北上,飞雁南下,蔡婵靠在车里,心思浮沉。

    南迁之后,她病了很久

    那日,她还在与谢温在京外园子里对饮,却被找上门来的谢氏族人匆忙带走。

    直到在路上听到洛京城破的消息,蔡婵就仿佛是做了个噩梦一般。

    北方异族突然南下,而洛京城竟然就那样被攻破了?

    可这场噩梦却远远没有结束,她阿弟还在宫城之中,她怎么能舍下他独自逃走?

    她求着谢温,求着谢氏众族亲,帮帮她!帮她去救救弟弟!

    阿弟他是皇帝啊!他还那么年轻!

    就算是让她一人独自回城,与阿弟共同面对也好!

    可是,没有人愿意。

    哪怕是谢温,也违逆不了家族的意愿。

    “殿下如今已是谢氏宗妇,行事也应要为谢氏为考量才是。”

    “阿婵”

    谢温看起来是那样的心疼她,可是却毫不犹豫地听从家族的意思将她强行带走。

    就在投奔会稽谢氏的途中,陛下失踪疑似被叛军斩杀的消息轰然传开。

    蔡婵的梦醒了,一切都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谢氏举族投奔了会稽的分支,王氏拥兵自重携京中各家一同南迁,就连洛京的瘐氏也挟持这阿兄年仅两岁的幼子逃了出来。

    谁都逃出来了,满洛京的世家大族都安然无恙的离开了洛京。

    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可以在南方继续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清贵生活。

    只有她的阿弟!堂堂的天子!在城破之时,却永远的留在了那座城中。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她看着那些世家贵族们一张张如同铸好的面孔,只觉得浑身发冷。

    可他们却还不肯放过她们李家,年仅两岁的侄儿竟然也能被拥立为帝。

    太可笑了,她们李家最后竟就惟剩她与侄儿二人。

    可是,侄儿在行宫中,她虽为大长公主,却连见一面新帝都办不到。

    就连谢温也变了,他开始酣酒,酩酊数日不返,甚至就连蔡婵她自己也一连数月见不上他一面。

    可她顾不上那些了,王氏权势日盛,蔡婵猜他们很快不需要李家这块挡箭牌了。她想去求求王家,让她再去见侄儿一面。

    那些大庭广众的讽刺和羞辱她都不在乎,就算谢温冷待她也没关系,她们还是夫妻不是么?

    “殿下嫁于小郎,却一无所出”

    “听闻王氏女似乎有意与温郎?”

    “可是大长公主殿下”

    “阿娘糊涂,那可是王氏大宗的女郎啊!”

    “如此我让族兄与小郎说一说?”

    “温郎定会答应,谁人不知温郎早就恶了殿下”

    “殿下!陛下陛下崩了!”

    “啪!”

    蔡婵狠狠将手边的物什扔了出去,茶盏撞在马车壁上后滚落在地。

    “女郎!”

    “长公主?”

    马车内的段氏女和车外的奴仆纷纷开口询问。

    段氏女见蔡婵脸色难看不愿做声,只能自行安抚外头的奴仆,只说是无意碰倒了。

    蔡婵紧紧攥住衣襟,只觉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

    拦住了想要喊人的段姨,蔡婵伏在她的怀里,眼中却一片空洞。

    她真的能改变之后的一切吗?

    不管蔡婵心中如何忐忑,车队依旧北上不停。

    一路上,车马多在沿途驿站休息补给。各地官员得到消息多有上门拜见,但蔡婵都以身体不适为由避而不见。

    “女郎,南阳的人手已经安排下去了,昨日在弋阳人手传信回来说已经安顿下来了。”

    驿站客房内,樊衷正向蔡婵回禀部曲的去向安排。

    自从他们离开长沙后,每到一处有李氏旧部的地方樊衷都会安排部曲留在当地。蔡婵投石问路,不敢奢求太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并不是人人都是韩燕。

    “南阳马上要到洛京了吧。”

    “是的女郎,在向北过了颍川就到洛京了,估摸着也就明后两日就能到京郊了。”樊衷顿了顿,“只是,这几次部曲们离开时都发现曲将有派人盯着他们。”

    蔡婵点了点头,毕竟有亲卫随行,李氏部曲的动作自然是瞒不住的。

    “他们可有跟着进城?”

    “并未,都是见部曲们离开车队后便撤了回去。”

    “我知道了。让大家注意安全,还是保存自身最为重要。”

    十多天的路途,蔡婵也只知道这位曲将隶属虎贲禁兵,拜官虎贲郎中。

    尽管如此,蔡婵依旧没和他说上几句话。除了例行问安外,蔡婵还是从随行仆吏中得知这位虎贲郎中姓季,旁的什么就连其他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女郎,该启程了。”

    原本退避在外的段姨出现在门口。距离洛京越近,段姨行事也越发恭谨起来。

    “京中不必原先我们在外头,奴代表的是女郎的脸面,自然不可有半分逾越。”

    想到段姨字字恳切,满心都是为自己考虑,蔡婵心中的忧虑也缓和了不少。

    “长公主安。”

    刚踏出驿站门口,季郎中已提剑侍立在马车旁。

    蔡婵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也不多言上了马车。

    并非是蔡婵错意,这么多天下来她已经确认这位季郎中确实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过这也是自然,荒野孤女突然就成了皇室遗孤,就算有陛下作保也难保有人怀疑。

    蔡婵此时却想不了那么多了,还有两日,她就能见到阿弟了!

    炎弟他不知好不好,阿弟还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信她?

    还有阿兄!这一次,她能不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想到阿兄李原,蔡婵心中酸涩。

    原哥本是先帝与原配的长子。阿兄出生时,先帝与阿父还是军中的两个小小校尉。

    曾听大娘提起过,阿兄天资聪颖,先帝与阿父都对阿兄寄予厚望。

    后来先帝与阿父征战在外,先婶娘就带着阿兄在后方为前线筹集物资。

    再后来,阿父他们的胜仗一场接一场的打了下来,就连那些前场世家们也纷纷倒向他们李家。

    自然,先帝的宅子里的世家女也一个又一个的多了起来。

    这些都是建国前的往事了,蔡婵只在阿娘原先的只言片语中记得一二。

    听说,先婶娘与先帝的感情极好。虽然后院中的世家女不乏有才貌惊艳之辈,但先帝对婶娘一如往昔。

    炎弟那时候还在婶娘的肚子里呢!

    可就在先帝亲自率军攻破前朝旧京之时,却突然传出阿兄身染时疫的消息。

    先帝在外领军不得分心,而此时阿父正带着阿娘在西边平乱。

    再多的,蔡婵也不清楚了。

    只知道阿兄在时疫中活了下来,却因为多日高烧不退,醒来后竟痴了。

    整日哭笑不能自控,也不认人,言语行事如同稚儿。

    婶娘自然也是伤心的,更是因此提前发作生下了炎弟,可她却因为难产生下炎弟后就撒手人寰了。

    待先帝与阿父得胜归来之日,唯见家中稚儿尚在襁褓之中,长子却已痴傻不通世务。

    上辈子,蔡婵回京后才知道就在她的消息传回京城的前日,阿兄暴毙而亡。只留下一位怀有身孕的侍女,保住了阿兄的一丝血脉。

    而那位侍女怀的正是日后的新帝,她那年仅三岁就被害死侄儿!

    如若有希望,蔡婵真想拜访各处传闻中的名山古迹,去找一找那在世人口中流传的仙人神医。

    她李氏一族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为何人人都不得善终?

    可惜,没有时间了。

    她要抓紧时间回京,只有到了京城中她才能有机会去查一查为什么那时候北方的异族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攻破了洛京?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才让上辈子身为皇帝的阿弟竟然在城破之时失踪,生死不明?

    那些世族们,为什么都能安然无恙的逃出来继续享受他们的钟鸣鼎食?

    她,不服!

    她不服,她李氏一族难道就该落到那般下场!

    她不信,难道苍天偏要绝她李氏一族?

    就算上天要她李氏一族亡国灭种,她也要把那群假仁假义的世家全部拉下水!

    “报——”

    车队前方一骑邮驿小吏朝他们驾马奔来。

    “吁——”邮驿勒马停吁车队前方,从怀中掏出锦帛:“虎贲郎中季奎上前听诏!”

    蔡婵的马车在车队后头,见马车停了下来有些疑惑。

    车边的奴仆并未上前回话,蔡婵不好擅自下车,只能在车中静等。

    没过一会,蔡婵竟等来了那位季郎中。

    “长公主殿下。”

    蔡婵从车窗露出脸来,“季郎中,可是前面有什么事发生?”

    “刚有陛下诏令急报,后日陛下将亲率朝中大臣在京城郊外相迎,百官将以大礼恭迎殿下回京!”

    “你再说一遍!”蔡婵将车帘猛然掀开,探出身子看着季奎。

    季奎面色不改,依旧抱拳低头道:“陛下将在后日以大礼迎长公主回京,今明两日恐需加鞭前进,还请长公主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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