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情郎与薄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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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当真正看到长公主从假石后走出来的时候,王琦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苑中的宫人都干什么了去了,长公主驾临竟然也无通报一声。

    王琦心如擂鼓,却在快速回想之后,生出几分庆幸。

    还好,她只不过插了一句嘴,想来应当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又想到之前阮玟大言不惭时有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不免生出几丝怨愤之情。

    在众人一片慌乱向长公主行礼之时,不动声色地离阮氏女远了些。

    李婵将神色各变的众位女郎一一看去,倒是有不少熟面孔。

    看着脸色寡白的阮氏女,心中因听到那些冒犯父亲与自己的话而生起的怒气,一点一点慢慢平息了下来。

    这位阮氏女,她前世也曾见过。

    说起来,前世在宫宴之上似乎并未发生什么大事。

    当时的自己一直拘坐在后殿之中,无时无刻不是战战兢兢,唯恐自己有什么举动惹人嘲笑,自然也没有心情再去关心其他人。

    只不过,后来在其他的宴会上,李婵可没少被这位阮氏女“细心关照”过。

    天家威严不得冒犯,但似有若无的暗讽,明褒暗贬的抬举,以及自以为隐蔽的眼神

    在前世那般胆怯的自己眼中,这些已经是天大的难题了。

    长公主未曾叫起,一众女郎便只能一直保持着福身行礼的姿势。

    没过多久,李婵就听到几声被刻意压低的吸气声。

    而被李婵紧盯不放的阮氏女,额上也沁出一层细汗。

    “起来吧。”

    看着似乎有些放松的阮玟,李婵心中的怒气突然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讥讽,甚至还裹挟着几丝恶意。

    “阮氏女,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呢?”

    长公主殿下开口问话,原本站在前头的女郎们也各自后退几步,将阮玟一人显露出来。

    阮玟见状,双眼通红。

    她下意识想看一眼身后的王琦寻求依仗,却发现她早已退到后头,心中只更觉得羞愤难堪。

    既见身边没有了相帮之人,阮玟便也认命跪拜在地,向李婵低头认错。

    “是臣女狂妄无知,有负皇恩,还请殿下饶恕!”

    “是吗?本宫竟不知还有人能无知到不知什么是尊卑体统,什么是恶意揣测?”

    李婵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浑身发颤的阮玟,露出一丝浅笑。

    “若是如此无知之女,阮氏也敢让你入宫。本宫是不是可以认为阮氏对皇室不满,对”

    没有把话说完,李婵有些好整以暇地等着阮玟要如何回话。

    是将整个家族的名誉一同拉下水,还是接着攀咬其他人,

    李婵顺着之前阮玟往后试探的方向看去,正好瞧见王琦正默不作声的站在那。

    这位现在并不冒尖的王氏女神色恭谨,仪态端庄,光是站在那便是好一派娴静仕女模样。

    全然不像李婵记忆中的模样。

    “听闻王氏女似乎有意于温郎?”

    “我王琦虽只是世家之女,但也知道什么是尊卑体统。

    长公主——哦不,如今恐怕应当称呼您为大长公主了。

    您身份贵重,呵,还是谢氏宗妇,怎能如此轻贱自己跪在这里求我们呢?”

    李婵当时缠绵病榻多时,早已有了油尽灯枯之兆。

    只是惊闻宫中的侄儿病重,想入宫探望却不得。

    谢温久不在家,谢氏也帮不上自己。

    她只能强撑着病体参加权倾朝野的王氏举办的游园宴,想着与王氏宗妇求个脸面,让她进宫看看侄儿也好。

    当年游园宴上,这位王氏女可是风光无限啊!

    现下却还仅仅站在角落,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不不不!是臣女有罪,是臣女轻狂无知,冒犯殿下,与族中并无关系。”

    仍旧沉浸在往事中的李婵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本宫倒是听说你有位什么姐姐,她说你的话都是些无心之语”

    李婵话音刚落,王琦便暗道不好。

    她看了周围众多女郎一眼,心中暗自决定。

    不等阮玟出声答话,便先一步向前走到长公主殿下请罪。

    “殿下恕罪,臣女并非阮氏姐妹。只是念着阮氏年幼竟说出冒犯天家威严之话,便出声阻止一二。”

    “哦?怎么本宫反倒觉得你心中恐怕对阮氏女之言甚至赞同呢?”

    “臣女不敢,殿下龙眉凤目,自是一派皇家气度。今日虽是遥遥一见,便已心悦诚服。”

    王琦面不改色地说着奉承的话,身边跪着的阮玟却面露怒色,连在场的其他女郎也不禁流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

    看着眼前恭敬有加的王琦,李婵不觉痛快,只觉得让人恶心。

    “若是本宫定要治你的罪呢!”

    李婵脸上笑意一收,肃然地看着王琦,眼神更是冷然。

    “苍青——和本宫说说当面辱骂长公主是什么样的罪名?”

    指甲狠狠刺入掌心,唯有袖中交叠的手中传来的刺痛才能让王琦从足以蒙蔽心智的恨怨中保持清醒。

    宫宴前夜,她偷听阿娘与阿姐的谈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真要让琦儿也入宫同宴?”,阿姐的语气似乎有些犹豫。

    一旁的母亲神情安宁,语气平淡的开口道:

    “你也到了要出阁的年纪,琦儿若是撑不起王氏门楣,我也好趁早重新物色过族中女郎。”

    “母亲,琦儿还年幼”

    “不小了!我唯有你们二女,你不一样自小便撑起了咱们正宗女郎的名誉。”

    母亲伸手将阿姐揽入怀中,脸上的神情却让偷看的王琦觉得胆寒。

    “从明日宫宴起,之后所有外出聚会便让琦儿跟着你一同去。是不是我王家的女郎,自然一看便知。”

    “回殿下,庶人以下犯上,侮辱贵人,理应以死谢罪。”

    苍青沉稳的声音将王琦惊醒,而阮玟早已吓得瘫倒在地。

    “但二位身为世家贵女虽能免得死罪,但知宗法而犯法,不仅要责罚自身,还应由中司发旨至族门广宣,以儆效尤。”

    “是吗?那”

    李婵话未说完,便被身后有些急切的请安声打断。

    “拜见长公主殿下!”

    闻声回头,李婵便见几位女郎向自己走来。

    脚步匆忙赶在前头的这位,甚至连头上的发钗都歪了。

    李婵了然,想来这么一会,梅林里的动静也都传了出去。

    “拜见长公主殿下!”

    一愣神的功夫,后头的几位女郎也走近了。

    而刚刚还歪着发钗的女郎,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整理好了仪容,只是气息还有些不稳。

    这几位女郎,其中倒是有李婵格外熟悉的人。

    “尔等是”

    脸上略微流露出几分疑惑之情,几位女郎便纷纷福身再次行礼。

    “臣女为濮阳瘐氏女,瘐霜。”

    “臣女是洛京王氏女,王芙。”

    “臣女是”

    待她们一一介绍完,李婵便点了点头,免了她们的礼转头继续看着跪在地上阮王二女。

    而一旁的王芙却不敢再等,快步走到王琦身边。

    “不知道家妹可是冒犯了哪位姐妹?还请看在大家同在京中长大的情分,也念在阿琦尚且年幼的份上,原谅她一回。

    改日,芙必携琦儿登门致歉,以求宽慰。”

    王氏小辈中的长女,李婵记得这位王芙,却接触不多。

    但这位王芙在世家女眷中素有风名,皆言王氏女芙,性情平和纯安。

    她匆匆赶来,只看到阮玟与王琦两人对立,便开口,想来也只以为是自家姐妹不顾场合,在宫宴之上与伙伴争闹了起来,还恰好碰到了长公主。

    而王芙话音尚落,紧跟她身后而来的另一姿容艳丽的女郎却开口反驳:

    “想来阿芙姐姐是关心则乱了,若真是琦儿妹妹与旁的姐妹有什么口角,不如现在当面说开的比较好。

    大家一同长大的情分,哪里要到登门致歉的地步呢?”

    世女间的争吵闹开本就有失规仪,不赶紧压下去还要当中说开,那今后王氏女和阮氏女还要如何在京中自处!

    王芙一改脸上柔顺宽和的神情,面容恭敬道:“不过是小孩子间的口角,今日宫宴就是要庆贺长公主殿下回京的喜事,哪里能因为这些小事,扰了殿下的心情。”

    若是硬要将此事闹开,便是不顾长公主的颜面了。

    果然,瘐霜听到王芙这般说了,也便不再开口。

    可是等了一会,仍不见周围女郎开口,王芙也有些慌乱。刚要再开口,却被长公主身边的宫人打断。

    “阮氏女以言语侮辱长公主殿下,冒犯皇威。王氏女从犯,一并处置。”

    不顾王芙一脸震惊,苍青接着开口道:

    “其余贵女,身处其间不及时阻止阮氏女对殿下恶语侮辱,也应一并受罚。”

    “长公主殿下”,王芙急得面色苍白,连眼中都泛出泪光。

    李婵挥了挥手,打断了王芙的话。

    “行了,这位王氏女说得也没错,今日宫宴是本宫的喜事。”

    李婵见王芙面露希冀,露出几分笑容,眼中却一片冰冷。

    “就不必罚罪其他女郎了。只是阮王二女实在可恶,就将给其他贵女的处罚一并让她们担着吧!”

    似乎被王芙脸上的惊恐之情取悦到了,李婵面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她当然记得很清楚,那时都说这位王氏长女仁善待人,所以自己才寄希望于能在王家的游园宴上求见她一面。

    彼时的王芙早已嫁做人妇,夫家依仗这权倾朝野的王氏,自然也是顺风顺水,夫妻恩爱。

    与当时的李婵,仿若云泥之别。

    “阿芙妹妹!”

    她面色苍白地站在王氏的庭园之中,尽力无视旁人掺杂着各种感情的打量视线。

    可笑的是这处园子原本是天家私苑,不知怎么成了他们王家的了。

    王芙,前世李婵回京后待她最是亲热的京中贵女啊!

    “殿下若是看得起臣女,臣女斗胆让殿下唤我做妹妹可好?”,当时笑颜晏晏对自己说的话还在耳边。

    可这一声却没有引起王芙的主意,她依然仪态端庄,与身边的女郎们谈笑着。

    李婵顿了顿,到底还有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阿芙妹妹!”

    一时,院中的人都静了下来。

    唯有,这位王氏长女,依旧神情轻柔地与身边人说着话。

    从李婵面前走过,罔若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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