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情郎与薄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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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了殿门之外,李婵脸上的笑容一下便淡了下来。

    王氏

    想到之前梅林发生之事,李婵心中却一直难安。

    如果说当时的她,还只在意要如何将罪名牢牢地按在王氏女身上,狠狠地彰显一番长公主的威仪。

    那现在回想起来,李婵便只担忧起阿弟的处境起来。

    世家间同进同退,砥砺相行,一同制衡皇帝。而阿弟身为天子,在众世家面前竟毫无反抗之力。

    阿弟说,这些事情他已看了多次。

    那这么多年,他们也是这般一次又一次欺辱阿弟的吗!

    阿弟他是李家的儿郎,是她们李唐江山的天子!他们怎么敢如此狂妄,如此放肆!

    李婵脸色越发难看,进殿伺候的苍青大气不出,只在一旁安静地为殿下侍奉茶汤。

    过了良久,待李婵自己平复了心绪,也没有再在宫宴上停留的心情了。

    “苍青,扶我回宫吧。”

    “殿下不等宫宴之后的宴饮了?”

    “去告诉陛下一声,说我今日累了,不便参宴。”

    “诺。”

    走到殿外,竟发觉殿室旁边停留了不少女郎,似乎格外热闹。

    隐约觉得有些奇怪,李婵问道:“怎么动静这般大,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边的苍青一愣,转身向殿室外的宫人看去。

    一位宫人躬身上前答话:“片刻前突有一匹御马受惊,带着马上的贵女从猎苑闯了出来。好在尚书郎身手不凡,将马上的贵女救下。”

    “尚书郎?”

    李婵一愣,她只知道谢温的官职是尚书郎。但身手不凡能从惊马上救下人来的,恐怕不可能是他了。

    可面前的宫人毫不犹豫回答道:“是,正是谢氏郎君谢温,谢尚书郎。”

    李婵脸上不知喜怒,朝着众人视线聚焦之处看去。

    人群之中,大庭广众之下,谢温与一女子近身站着,神色动容。

    正在李婵看着之时,那女郎似乎与谢温说了什么,露出一抹笑意,更是巧笑嫣然。

    二人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一时之间,李婵只觉得自己背心发凉,浑身上下都冷得厉害。

    “走吧!”

    仓皇地收回视线,李婵伸手抓住苍青的手,“扶我回宫。”

    看着殿下有些苍白的脸,苍青毫不耽搁,一边扶着长公主往殿外走去,一边吩咐开路宫人将轿辇传了来。

    神思不属地坐上了轿辇,一路回到了明光殿。

    从轿辇上下来,站下明光殿外的台阶下,李婵才突然浑身发起抖来。

    “殿下!”,一边的苍青面容失色,“殿下您怎么了?”

    李婵咬着下唇,想抬腿走回殿中去。

    下一瞬,便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传来苍青的惊呼。

    “来人,快去太常府请太医丞!”

    再然后,便坠进了黑暗之中。

    再一醒来,李婵还未清醒,便入鼻的药味。

    抬了抬手,却很快被按住了。

    “阿姐莫动,太医丞还在施针,阿姐你再忍耐片刻。”

    李婵愣愣地眨了眨眼,才看到阿弟正皱着眉头守在自己身边。

    环视周围,自己正躺在明光殿自己的内室之中。

    “殿下忧思郁结,脉涩不畅,恐怕是情绪起伏过大,心力过耗,惊惧冲心,导致昏厥。”

    李婵闻声看去,发现太医丞正手持银针收回针灸布囊之中。

    太医丞见长公主醒来,也在意料之中,只语重心长地对李婵叮嘱道:

    “殿下幼年颠簸,有伤根基。如今更要保养自身,调养性情,切莫过激才好。”

    李婵垂下眼眸,有伤根基

    “长公主嫁与小郎三年有余,一无所出”

    当年某位族亲对谢母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南逃路上,她伤了根基,是否有碍子嗣?

    李婵张了张口,终究没有问出来。

    “多谢太医丞,本宫会当心的。”

    一旁的皇帝也紧接着开口道:“可要用些什么要调养一段时间,皇姐回京后总是脸色不好,还请太医丞为皇姐用药。”

    太医丞向陛下略略回礼,“这是自然,待臣回太常府与众位太医一同商量后,再为殿下配置药方。”

    “甚好!”,李炎听着,也觉得妥当,“若是有什么药材不足,便开朕的私库先行调用。”

    “诺。”

    待太医丞向李婵的贴身女侍交代好事宜后,便先行离去了。

    李婵仍觉得头晕目眩,连与阿弟说话的气力也没有。

    强行将皇帝赶回永安殿后,李婵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眉头紧锁。

    一闭眼,便是谢温与那位女郎相视而笑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李婵猛地睁开眼,只觉得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

    “苍青?”,李婵轻声换道。

    她话音未完,苍青便已经在塌边跪了下来,“殿下有什么吩咐?可是还有哪出不适?”

    李婵愣了愣,只说自己口有些渴。

    “殿下先用些蜜水。”

    苍青轻柔地将长公主从榻上扶了起来,她突然发觉殿下似乎比刚回京的时候清减了不少。

    殿下躺在自己怀里,仿佛一根锦羽,似乎马上就要被风吹走了。

    下意识将怀中的殿下扶得紧一些,苍青从候在一旁的宫人手中端起早已晾到合适温度的蜜水。

    “殿下?”

    将蜜水送至殿下唇边,却发现殿下只呆呆地看着内室另一处。

    苍青顺着殿下的视线看去,发现殿下是在看放在一旁的古琴。

    殿下近日一直与阮女官苦练音律,古琴音谱更是时时要看。故宫人们并未将桌案上的用物收拾掉,以便殿下随时取用。

    “殿下如今还需修养些时刻,要看音谱实在伤神。若殿下想听乐舞,不如让宫中乐奴前来奏琴?”

    李婵收回视线,就着苍青的手一口将蜜水饮下。

    清甜甘醇的蜜水,李婵咽在喉中,只觉得苦涩逼人。

    回宫之后,她不敢又丝毫放松。宫中礼仪规矩她日夜苦习,音律乐舞,诗词歌舞,她更是一个也不曾落下。

    连阮女郎都曾打趣过自己,是不是要将她今生所知全都学了去。

    自己当时只是笑而不语,心中唯恐自己重蹈前世覆辙,因为什么都不会而被京中众人嘲笑,有失长公主的风范,让阿弟蒙羞。

    前世,她是为何会被京中女郎嘲笑的?

    由着苍青将自己躺回榻上,李婵如同自虐般去回想前世自己最难堪的那段记忆。

    那时候,她好像已经嫁给了谢温。

    谢温虽不是谢氏长子,却也是正宗郎君。

    他自幼失怙,虽然父亲早亡却好在族叔护持得力,加之母亲爱宠,倒也不曾自怨自艾,反倒是一副备受宠溺长大的样子。

    嫁与他,李婵也是谢氏宗妇,自然也是要参加一些氏族宴会的。

    似乎便是在一个王氏旁宗的宴会上,她闹出了笑话。

    旁人顾忌着她长公主的身份不敢放肆,却刻意拐弯抹角地让谢温难堪。

    明明是自己的错,她宁愿那些人冲着自己来。

    谢温他那样矜持清高的人,却因为她有了被人嘲笑的把柄。

    即便谢温从不将这些放在心上,李婵也不愿在与他一同参加族中的宴饮了。

    可谢温竟也再也没有与族中那些人交际,每每有族宴,他便带着李婵提前出门游玩。便是与他最为亲近的族叔前来责问,他也不曾松口。

    连月来,她日夜不敢稍加放松,很不得一夜之间学便所有的事情。

    李婵闭了闭眼,终于像自己承认,她不仅仅不愿给阿弟丢人,她更不愿重活一世出现在谢温面前时,是那般粗俗白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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