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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殊安寺

    最后秦遇他们用毛驴把住持驮回了寺庙,一来一返费了些时间,继续游玩的话,回去就晚了。三人商量后,决定就此打道回府。

    赵锦堂有些遗憾:“我还计划着午休后在小溪里玩一会儿,说不定能捉到螃蟹和小鱼。”

    秦遇莞尔:“但助人为乐也是一件趣事啊。”

    秦怀铭一巴掌拍到赵锦堂身后的书箱:“你去小溪里玩,能有石榴吃?”

    赵锦堂嘿嘿笑起来,“那倒也是。”

    “这么个大又甜的石榴,整个长宁镇也只有殊安寺有了。”

    他们本来没想要的,帮住持也是顺手的事,但是殊安寺的僧人太客气了,非要答谢他们。若不是他们实在带不走,那些僧人还要再送他们一筐。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住持德高望重,在殊安寺很得人心。

    他们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回到镇上已经申时四刻,秦遇挥了挥手与他们告别。

    张氏在后院忙活,听到声音往外探头,正好跟秦遇对上。

    “娘。”

    张氏在围布上擦干净手,去小厨房给他倒了碗水:“今天跟朋友出去,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啊。”秦遇小口喝水,有些干渴的喉咙得到了滋润。他跟他娘说起今日的种种。

    张氏搬了个小马扎在他身边坐着,听到三个小子在野外做饭弄得灰头土脸时,她还忍不住乐出了声。

    她的生活太单调,除了做豆腐挣钱,最关心的就是儿子的事情。

    秦遇很乐意跟她分享生活的点滴,乏味的生活需要色彩。而且,他讲述的时候,还能锻炼自己的表达能力。

    同样的事,不同的人说出来,有不同的效果。

    就像秦遇讲述他们遇到殊安寺住持的事情,他愣是说得妙趣横生,张氏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看到儿子从书箱里拿出红彤彤的石榴时,口中下意识分泌唾液。

    “娘等我一会儿。”

    秦遇拿了两个石榴进厨房,张氏猜到他要坐做什么,没跟着去,而是数了数剩下的石榴,盘算着给夫子送几个,阿铭家有石榴就算了,烧饼大嫂子那里也该送一些。

    秦遇再出来时端着两个碗,一个碗装着石榴汁,一个碗装着红宝石般剔透的果实。

    “娘尝尝。”

    张氏反问:“你的呢?”

    “娘忘了,我刚喝了水,这会儿不想吃东西。”

    张氏有些懊恼:“早知道刚才给你倒半碗水就好了。”

    “没事,娘快尝尝甜不甜。”

    在儿子的催促下,张氏舀了一勺石榴汁,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一路甜到心里去。

    她眉眼都藏不住笑,对儿子道:“比糖水还甜。”

    “娘喜欢就多喝点。”

    张氏一边舀着石榴汁喝,一边跟秦遇商量剩下的石榴怎么分配。

    “烧饼大娘那里,娘看着送吧。不过夫子那边,我要跟铭哥和锦堂通通气儿。不然到时候造成误会就不美了。”

    张氏一想也对。

    次日,秦遇把这个想法给秦怀铭和赵锦堂说了,两人对视一眼,无不赞同。

    他们回去挑选了几个最大最红的石榴放书箱里,三人送的数目相同,早上上学时托老仆送给师母。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们就进了班。

    谭秀才晌午才知道此事,他跟家里人一起吃午饭,他的夫人李氏笑道:“你这三个学生也是有心,去寺庙转转,还想着给你这位夫子带些果子。”

    谭秀才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但嘴角的弧度悄悄扬了扬。

    这事秦遇他们做的低调,本来就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不过到了刚好吃石榴的时候,他们又意外得了些,便想着给夫子师母送来尝个鲜,却不知怎么让刘文杬知道了,私下里逮着秦遇挤兑。

    秦遇无语,这刘文杬真是欺软怕硬,柿子专挑软的捏。

    然而刘文杬每一次嘲讽他时,秦遇都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一来二去,两人的梁子越结越大。

    秦遇心烦,刘文杬这心思放到学习上,至于被他超过去吗。

    偏偏这事又不好对身边人说,于是休假日时,他背着书箱独自出门散心了。

    草地开始泛黄,夏日茂盛的大树不再翠绿,落叶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秦遇沿着他们之前出游的路走动,不知不觉来到了殊安寺脚下。

    今日山脚下没什么人,只有一名僧人沿着石阶在打扫落叶,看到秦遇的时候,还对他笑了笑,秦遇回以微笑。

    大部分人还是很友好的,他想。

    他提了提书箱带子,踩着石阶一路朝寺庙行去。他不是喜欢求神拜佛的人,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都来了。

    不信但仍保持敬畏之心。

    他在庙里转了一圈,上了一炷香,还添了十文香油钱,便打算离去了。没想到一只脚刚踏出大门,就被一位年轻僧人叫住。

    “小施主,住持有请。”

    秦遇迟疑,但思量片刻,还是跟着僧人去了后院。

    住持在一株梧桐树下品茶,见他来了,对他慈祥的招了招手。

    秦遇加快了脚步,走近时,拱手行了一礼。

    “坐吧。”

    秦遇把书箱放下,在住持的对面坐下。

    “不知住持唤小子来是为何事?”

    住持捋了捋胡子,“秦小友可是有烦心事?”

    秦遇眸子睁大了些。

    住持笑呵呵道:“你并非孤僻性子,此次却独身一人前来,老衲猜测小友约摸是心中烦闷罢。”

    秦遇被说中心事,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抓了抓衣摆。

    他抿了抿唇:“不瞒住持,小子心里的确是有一件烦心事。”他低下头。模糊了时间地点人物,只说有人不喜他,处处与他添乱,让他烦扰。而他除了在口舌上占上风,并没有其他的好办法。

    住持沉吟道:“小友可曾见过磨刀?”

    秦遇忍不住乐了:“住持莫不是想说生活中的困难犹如一次次打磨,待到最后刀刃褪去平庸,变得锋利。”

    住持给他倒了杯茶,笑道:“小友真是心性豁达,一点就透。”

    秦遇摇头:“小子若是豁达,就不会有今日这一出了。”

    “小友何必妄自菲薄。宽以待人,也不比过分苛求自身,凡事过犹不及。”

    秦遇不语。

    大道理其实他都懂,过往他也是这么调解自己的情绪。只是刘文杬与他是同窗,抬头不见低头见,对方处处针对,他偶尔还是有些烦,看来是心性修炼的还不到家。

    “小友觉得这茶如何?”

    秦遇懵了一下,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到这里来了。

    他回味了一下,由衷道:“入口醇和,香淡却持久。”

    住持呷了一口清茶,“茶汤好不好,不仅在于茶叶,水、泡茶的手艺都缺一不可。”

    他忽然起身,示意秦遇跟上,将秦遇带进了禅房,然后在茶桌后坐下,待秦遇也落座后,拿起茶具,给他演示起了茶艺。

    秦遇眼神里透着一丝迷茫,但很快就被住持行云流水的手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出汤时,他听着汤水倒入茶杯的声音,心中莫名感到一阵平静和宁和。

    末了,住持曲起食指在桌面敲了一下,秦遇其实不懂具体的茶礼,但凭着猜测,五指合拢轻点了三下,才恭敬地端起茶杯,果然看到住持含笑的神色。

    秦遇在寺庙待到半下午才离去,他一个人走在路上,晚秋的风浇了他个透心凉,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在原地站定,耳边还回荡着住持的话。

    “老衲与小友相谈甚欢,小友若是得空,下次再来寺庙坐坐,老衲以好茶相待。”

    秦遇搓了搓脸,低着头重新走起来,只有微红的耳根宣告着他内心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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