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香风飘过去，那些穿蓝着绿的姑娘们便越过裴烈走远了。
裴烈松口气，站起来，就看见一小姑娘返回来。
“这位侍卫大哥，”小姑娘似有些羞涩，压低声音跟他说，“凌姑娘说了，出门在外，低调行事，那些跪拜之礼能免就免了。”
裴烈怔了怔。林姑娘？不是三公主吗？
他正要问上一句，那小姑娘便提裙跑开，追上离开的那群姑娘家。
裴烈懵了。难道他跪错了？
几名便装哥们在他面前经过，其中一个跟他打招呼：“阿烈？怎么跑这儿来了？”
裴烈回神：“张哥，我到处溜达呢。”
“哦，那你继续，我们还当值呢。”
裴烈“哦哦”了两声：“张哥你们忙。”
目送几位哥们离开，裴烈有点明白了。这几位哥们都是一起来的羽林卫，身上也还佩着刀，跟的也是前头离开的姑娘家……那位应当是三公主没错，大概是为了低调，自己搞了个身份出来吧。
还真是小姑娘……这般大张旗鼓过来，能低调到哪儿去。裴烈挠了挠头，钻进膳堂。
膳堂灶火早停了，好在还有两名大和尚正在处理晚膳的食材，听说他饿了，一和尚给他拿来一篮子粗粮馒头。
裴烈毫不客气，先塞了几个进衣兜里，再抓一个在手里啃。
大和尚也不恼，放好篮子，回到马扎上处理晚膳食材。
裴烈索性勾了张马扎过来，边吃便跟他们聊起来：“师傅，金山寺这么富裕吗？谁过来讨吃的都给？”
刚给他馒头的大和尚乐了：“施主说笑了，我们寺哪里富裕了？有点余钱都拿去施舍了。是东苑那边有人来嘱咐了，说你们可能吃不惯素斋，让厨房多备点包子馒头什么的，好让你们随时能吃上。”
裴烈愣了愣。东苑？那不就是……方才那柔白透骨的手指仿佛又出现在面前——他定了定神，问：“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东苑那边的？”那位三公主可是给他们一人发了两身春装，他可是醒来就换上了的。
大和尚瞄了眼他腰间佩剑。
裴烈也乐了，竖起拇指：“师傅好眼力。”
大和尚乐呵呵地受了：“这可是天子脚下呢，不练练眼力，得罪人怎么办？”
“也是。还是师傅通透！”裴烈啃了两口馒头，接着问，“师傅，打听一下，附近有什么村落吗？”
“有的，下了山往东走一点就是桥板村，我们寺里的菜大都是从那边收的。”
裴烈三两下咽下馒头，又摸出一个接着啃：“那村子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大和尚想了想：“佛诞日什么的，寺里住不下，有些信众会住到村子里，那会儿会挺热闹的。平日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好玩。”
“那这村子应当挺富裕的吧？”这不是相当于古代农家乐、乡村公寓什么的嘛。
大和尚摇头：“挺穷的。”
裴烈诧异：“怎么会？节假日能接待外人，还给你们寺庙送菜，自家再种点粮食、养点鸡鸭什么的，日子应该红红火火才对啊。”
大和尚却不肯再多说，笑呵呵转开了话题。
裴烈也不勉强，跟着天南地北地瞎聊，直到啃完三个馒头还灌了一大碗淡的跟水似的豆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
东苑里。
秦徽若正挽着袖子清洗采摘回来的竹叶。
她看过药典，竹叶味甘性寒，能清热除烦、去心火，母妃这些年在宫里憋着，总是夜烦不眠，她想按照药典，给母妃弄点温和的调理方子。
刚摘回来的竹叶沾着轻尘，清洗过后，要铺开晾晒。
秦徽若专心地做着，退红几人在边上打下手。
午后阳光西斜，洒在院子里，照出几分闲适。
秦徽若的满腹烦躁也仿佛被抚平了——
【叮！直播间“迎风撒尿三千丈”开播了，监管员请就位。】
不雅的名号让她下意识蹙眉。
眼看竹叶铺得差不多了，她接过缥碧手里的棉布，擦了擦手，温声吩咐道：“剩下的晒一晒，我进屋里躺会。”
缥碧忙担心道：“公、姑娘可是累了？”
秦徽若“嗯”了声：“没歇晌，有点困了。”她朝缥碧摆摆手，“不用伺候了，我就在罗汉榻上躺躺。”
话虽如此，缥碧还是将东西交给蕉月，亲自送秦徽若回屋，再伺候她躺好，盖上薄毯。
直到屋门被轻轻拢上，秦徽若才睁开眼，看向悬浮在面前的光屏。
错落有致的田地，戴着斗笠犁田松土的农人，隐约可闻的鸡鸣狗叫……
是她不曾见过的景象。
“呐，前边就是村落了。”还是那位无礼主播的声音，“给你们看看淳朴的百姓生活。”
两边田地不停后退，前边开始出现瓦房。
一阵笑闹声响起，数名总角小儿不知从何处钻出来，打打闹闹地越过屏幕，飞奔离去，留下一片轻尘和飞扬肆意的笑声。
秦徽若怔然。
“对，这些是我们这里的幼崽。”
特意压低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带着诡异的亲密感，秦徽若不适应地蹙起柳眉，心思转回屏幕上。
【狂睡之星：什么？！幼崽？！震惊.jpg】
【飞奔小灵豚：两足兽幼崽时候仿佛是有点可爱啊！】
【暖城：新来的，想问这是什么直播？你们说的幼崽是什么生物啊？】
“咳，我们叫人类，不叫两足兽。”
【狂睡之星：你们幼崽不用训练上学的吗？为什么满地乱跑？】
【飞奔小灵豚：是不是太幼小？刚出壳吗？】
迎风撒尿三千丈：“对，还小，但不算刚出壳——咳咳，不是，人类是胎生的，不是卵生生物，没有出壳之说，刚才那些孩子大概都是六七八岁，过个十来年，就能成年了】
【狂睡之星：十来年是多久？】
迎风撒尿三千丈：“大概两三个星际年吧。”
【狂睡之星：！】
【飞奔小灵豚：！】
【忧郁黑白意面：！！】
【暖城：什么意思啊，来个人解释一下呗？】
迎风撒尿三千丈：“好了，我要进村找人办事了，你们自己聊着，有问题等我有空再说。”
【暖城：—————等下，主播你那边绿色的东西是什么？是什么毒物吗？】
【飞奔小灵豚：不是哦，主播说那是他们那边的植物，一种，普遍没有攻击性、还能提供食物的生物。】
【狂睡之星：没有攻击性？！还能提供食物？！】
【忧郁黑白意面：没有攻击性？！还能提供食物？！】
【暖城：没有攻击性？！还能提供食物？！】
【飞奔小灵豚：对啊，刚才主播播了一小会，就展示了几种集中生长的绿植，我还看到了一只双臂长着锋利锯齿的凶兽！眼睛特别大，看起来特别凶悍！那些绿植也特别可怕，扎根在地里，细长细长……】
秦徽若看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55：【刚才这个……主播，不是播的草地吗？】
55跳出来：【是的呀~还有主播的大脚丫子！】
……这个就不用特地提出来了。秦徽若接着问：“那个双臂长着锋利锯齿的凶兽呢？”
55停顿片刻，道：【通过系统画面与55强大的资料库核对，那只凶兽应当是本星球的一种肉食性生物，名曰螳螂】
秦徽若：“……”
55：【宿主，这种凶兽凶残吗？你能打得过吗？】
秦徽若：“……”
她一言难尽的表情似乎让55误会了。
55顿时兴奋了：【真的很厉害？】
秦徽若摆摆手，再次看向屏幕。
那位“飞奔小灵豚”已经将那些野草描述得又神秘又厉害，看得她啼笑皆非的。
“大爷。”主播的声音传来，“你家的鸡怎么养得这么好？”
秦徽若闻声抬头。
光屏里，一名穿着粗布裋褐的老头儿正抱着簸箕往院子里洒东西，听到问话，他似乎吓了一跳，朝着光屏方向打量了两眼，似乎看到什么，他突然退后两步，操起墙根的笤帚，戒备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主播：“诶诶诶，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现在住山上，一大家子都暂住在山上——这不是吃不好，馋了，看到你家的鸡，忍不住问一句嘛！”
老头儿似乎信了，放下笤帚：“诶，早说嘛，我这鸡都是吃谷子大的，长得可好了。”
秦徽若仿佛听到主播咽口水的声音。
“怪不得……大爷，我们一家子还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能不能跟你买几只鸡？不行的话，鸡蛋也成。”
老头诧异：“带上去？不好吧？”
“不不不，你要是卖的话，我就隔几天来一只，还得请你帮忙杀了炖了。”
老头儿迟疑，下一瞬，不知道看到什么，立马点头：“成！你说，要哪只，怎么安排？”
“诶，大爷就是爽快！今天就来这只吧！”
……
主播跟老头儿开始聊得热乎，弹幕里也炸开了锅。
【狂睡之星：那个两足兽会御兽！！地上那些带毛的利嘴凶兽都听她指挥！！】
【暖城：天啊，天啊，那个家伙被一群凶兽包围了——她竟然跟主播聊天？！昏厥.jpg】
【忧郁黑白意面：这个星球的生物都是两足的吗？好难看啊，不知道攻击力怎样……你们这么惊讶干嘛，有很多生物都很友好的嘛。】
【飞奔小灵豚：对啊，这些利嘴兽，看起来就不如我之前看到的利齿双臂兽凶悍】
【飞奔小灵豚：还有那些看起来就很霸道的绿植】
【狂睡之星：不可能，你们看，那利嘴、那带锋利指甲的爪子！多可怕！】
【暖城：对对对，还有翅膀，说不定飞起来像风一样快。】
【飞奔小灵豚：……好像也是哦，说不定还有什么异能！】
【狂睡之星：那家伙竟然徒手抓住利嘴兽了！！】
【飞奔小灵豚：！】
【暖城：！】
再然后，几个人齐刷刷地发了个……头顶旋转圈圈，不停往后倒的小圆脸。
秦徽若盯着这些小圆脸看了半天，突然有点明白其中意思。
她顿觉心情微妙。这些人，似乎真的很认真地认为……鸡……的战斗力，很高？
她啼笑皆非地看向光屏中的鸡——
“吱呀”一声，光屏方向一转，对上被打开的木门。
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清秀小姑娘走出来，视线似乎落在主播身上，皱眉问：“爷爷？这是谁？”
老头儿：“住在山上的客人，要跟咱家买鸡呢。”
主播笑呵呵的：“小姑娘长得真好，来，叫哥哥！”
小姑娘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屋。
老头儿似乎有些尴尬：“诶，小姑娘不懂事……这脾气，都她爹娘给惯得。”
主播：“害，这是好事呢，没点脾气，以后让人欺负了怎么办？”
老头儿：“话是这么说……”
主播：“就是这么说啊，老话说的好啊，家有母老虎，镇财又添福。正是要婆娘脾气大，才能镇得住宅子、镇得住财……”
秦徽若嗤之以鼻。哪儿来的老话，瞎编乱造。
不愧是取那不堪名字的人，浮夸，言之无物。
她确实有点累了，索性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却听光屏那边与主播聊得开心的老头话锋一转——
“小哥，我看你年纪不大，成家没有，要是没有，可以考虑我家妞妞啊，过个两三年，肯定出落得更好！”
秦徽若顿时皱眉，再度睁开眼睛。
主播：“大爷，虽然你孙女儿长得挺好……但是吧，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大爷来劲儿了：“说说，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孙女可是桥板村数一数二的好模样啊！”言外之意，这都看不上？
主播嘿嘿笑：“都是男人，我就直说了啊……”他压低声音，“我嘛，就喜欢那种，丰腴的、肉感的，要那种一手无法掌握的波涛汹涌！”
秦徽若：……恶心！！！
她脸色铁青，朝着光屏狠狠一拍——
【叮！惩罚生效！直播间“迎风撒尿三千丈”传播色情yin秽，强制下线。因主播处于新手期，禁播时间为15分钟，罚金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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