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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蛊

    乔景良上半年体检发现早期胃癌。

    当时纪荷在青海,分.身乏术。

    乔景良认为没必要惊动她,悄悄进行了一场手术,之后休养生息,等她回来?给他过生日,一言带过说做了胆囊小手术。

    她信以为真。

    这段时间乔景良仍见不着?她人,多少?有些思女?心切,乔开宇看在眼里,加上没办法?把?纪荷困住,借着?老爷子的名?头,一箭双雕。

    只是这雕回来?就?瓜分权利,着?实意料之外。

    早上两?人碰头。

    仍是乔开宇亲自下厨,做的蛋包饭,一人一盘。

    乔景良生活习惯比年轻人优秀,一大早就?约上好友在外面运动。

    两?人起床已经算早,仍然赶不上老爷子的时间。

    面对面相坐。

    乔开宇的笔记本电脑界面上开着?早间新?闻。

    女?主持正是明州台的当家花旦,播报着?昨晚市公安局突击鹿港区一家藕场的重?大新?闻。

    女?主持声音不急不躁,带着?温和。画面里却是打?上马赛克的尸体,遍布弹孔的墙体,和摄像机一扫而过某个角落人的脑浆等……

    “一共9人。”乔开宇语气?勉强正常,“如果昨晚没叫你回来?,乱枪扫射下,你可能会受伤。”

    纪荷内心一凛。

    想起上次围剿楚河街时,他打?电话?让她回来?的事。

    那时候,他和王宗海关系熟稔,甚至安排对方与自己见面,这中?间到底多少?利益粘连,恐怕只有乔开宇自己清楚。

    管中?窥豹。她谨慎笑。

    “我又不是战地记者。不贸然行事,没什么风险。”

    “没风险?”乔开宇挑眉,“昨晚警方水陆空三面开火,里面人被打?成筛子。警方也有多人受伤……”

    纪荷打?断,“这些悍匪死有余辜,难不成要警方语重?心长和他们谈判?”

    “是。指挥人是江倾,你当然赞同他的理?念。”乔开宇重?重?划着?餐勺,面笑心不笑,“他手段雷霆,要小心啊,毕竟是新?人。”

    似回应他的话?,新?闻上的画面突然一转,变成群众冲.击市公安局的画面。

    打?着?草菅人命、辛辛苦苦种?藕被射杀、还我丈夫等标语的家属大哭大闹。

    一些社会人士配合闹场,平日挂着?庄严警徽的国家执法?机关赫然变成暗黑的形象。

    纪荷食不知味。

    乔开宇指点?江山。

    “无论掏肠还是割胸,歹徒都没有得到审判,直接击毙。警方近段时间处置案情的手法?过于粗暴,公众没有得到应有知情权,应该深刻反思且迅速向社会大众关心的问题予以回应。”

    “怎么回应?”她配合的发问。

    乔开宇笑,“当然是处置指挥人,查查内部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什么原因?”

    “姓江的怎么来?明州的?他是白厅秘书,好好的副市长不当跑来?当刑警?”

    “他本来?就?是刑警。”

    “纪荷,你不要事事都向着?他,惹怒我,信不信我真做掉他!”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一直在长篇大论。”

    乔开宇倏地扫落餐盘,金黄色蛋液和雪白米粒弄地餐厅一片狼藉。

    纪荷不甘示弱,冷声笑,“你要不满意我回鸿升直说,别拿外人做文章。”

    事已至此,两?人都没办法?再谈下去。

    乔开宇铁青着?脸说,“你跟我来?。”

    ……

    从澜园到紫峰大厦,半小时车程。

    车子到时,前后车辆的保镖先行跑下车,威风凛凛,开劳斯劳斯后座车门的是两?位,令有两?排站成人墙,神情戒备守卫。

    纪荷下车,保镖给她按着?车顶,接着?踩高跟鞋,随乔开宇上电梯。

    到达顶层绝佳观光点?,可以鸟瞰整座城。

    乔开宇语重?心长,“这里都是鸿升的地盘。包括楚河街,以后都是我们的。”

    两?人站得位置正巧面对楼下密密麻麻如鸟巢一般的楚河街。

    “你做记者出身,很多东西看不惯我,在你面前说呢,我肯定碰一鼻子灰,所以干脆这些事不由你一姑娘家操心,我来?做,我手上沾血没事,洗干净了还可以再用。但你呢?”

    乔开宇失望,“动不动上纲上线追求什么正义——当年爸就?不该将你交给虞正声。我们初心也不是让你做正义使者,而是为鸿升在宣传口上夺取位置。”

    他又无奈,“既然你喜欢做记者,就?干脆做到底,鸿升别回来?了,你融不进,也让我操心。”

    “如果你觉得我这一番掏心掏肺,还是在为我自己做打?算,哥真没话?说。就?当这些年对你的好,是梦,烟消云散,我还得捧着?你,你可以不回应。”

    纪荷差点?上当,被他精湛演技折服。

    她笑着?叹,“谢谢干哥。”心意已决,“我会尽力帮你。”

    两?人眼神在半空相触,一个演着?讶异不舍,一个演着?肝脑涂地,相视良久,似达成某种?和平共处的协议,彼此扯唇一笑。

    气?氛微妙。

    分开后,纪荷回台里安排离职事宜。

    见老虞前,她先在外面约了王哥。

    还是上回的金宏兴鸭子店。

    距离替江倾收拾温以彤已过去一周。

    纪荷不是没怀疑过江倾当时的判断。

    他第一时间认为是温以彤找的三教九流人袭击他,可纪荷后来?都能反应过来?和温以彤无关,而是乔开宇下的手。

    他怎么就?没反应?

    如果没反应,他找上蒋大伟又是怎么回事?

    蒋大伟两?年前住在瑶海区大学城,大女?儿在那边被吓死,当时那片应该是乔开宇收容各路过江龙的一个据点?,恰好行凶被小姑娘看见,殃及无辜。

    “昨晚一接你电话?我就?去瑶海区看了,在一个倾倒建筑垃圾的坑里,警方挖出一幅白骨,照你所说,应该就?是小姑娘被吓死的地点?。”

    王哥碾碎烟蒂,放开肚子大快朵颐,一边哼哧哼哧说话?。

    “那具白骨身份你去警局一打?听就?有,八成是和你们鸿升有利益冲突。乔开宇的老手段了。”

    王哥做事到位,一旦交代他事情,三下五除二搞定。说着?,直接丢了一份资料给她。

    纪荷拧眉拿起,一张张翻开看。

    都是各路过江龙、刑满释放人员的信息,前者改头换面变安分守己良.民,后者装腔作势干起一行行买卖。

    但本质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表面的安分只是幌子。

    乔开宇一声令下,这些常年由鸿升养着?的害虫便倾巢出动,指哪儿打?哪儿。

    王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年报道鸿升集团拆迁不成反杀被拆迁户独子的新?闻,被鸿升集团一纸诉状告上法?庭。

    本来?有十成把?握不会败诉。

    结果警方证据收录过程产生纰漏,在法?院不被采纳,活生生的由谋杀案变成精神病病人当街砍人的意外事件。

    王哥由报社总编坠落到人人口诛笔伐的假调查记者。

    之后仿佛大厦倾塌,报社入不敷出倒闭,王哥被陷害,一无所有。

    “你师傅老虞是个人物。”王哥沧桑的脸上带笑,“当年,他不写文章批判我,我可能直接被鸿升灭口。”

    “记者手里的笔是矛也是盾。”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手上不沾血,就?算这一行顶正面的人物了。

    虞正声恰好是这种?人。

    在乔景良面前吃得开,在落难的诸如王哥之流也颇有赞誉。

    纪荷茅塞顿开,看着?资料说,“昨晚乔开宇损失惨重?,这些过江龙身上背了大案,全?国流窜,乔开宇供他们吃喝,关键时刻杀人越货,非常好用。可江倾眼里容不得沙子,昨晚的暴雨我都以为警方会按兵不动,结果早上就?发现事情解决了。乔开宇发了老大一通火,不过,我巧妙化解了。”

    “你这个干哥,我可是吃过亏的。你真的要小心。”

    “放心。”纪荷背脊挺得笔直,唇角带笑,“我都走到这一步了,当然义无反顾。只是奇怪……”

    她皱眉,笑意渐散,“江倾是因为我暗示了他,明州成各路逃犯大本营,他才去查蒋大伟,还是他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什么?”王哥啃着?烤鸭腿,满嘴是油的迷惑问。

    纪荷摇着?头,“不知道他知道了哪些……”

    “啥意思?绕口令啊?”王哥晕菜,开了一瓶江小白,直接仰头吨吨畅饮起来?。

    纪荷眼神坚定,“反正,他早晚一天会知道,但不能是现在。如果他知道,我会阻止他更进一步的知道。”

    “就?是现在不让他插手呗?”王哥领会了意思,抹了嘴巴,用筷子夹凉菜,咬得咯吱脆的享受着?。

    纪荷笑着?点?点?头。无法?向外人道明鸿升集团的复杂程度,她在里头快十年才因为乔景良生病而稍触冰山一角。

    王哥还是那句嘱托,“——鸿升水深,你小心啊。”

    纪荷领情,拿着?资料离去,不忘放下一罐装满人民币的龙井茶罐。

    到达台里。

    先跟老虞商量。

    门一关,一个多小时后才出来?。

    接着?找万妮,让她通知人事部,马上在台内公开竞聘《法?网》制片人,她要离开了。

    万妮瞠目结舌,三秒后,一声惊吼响彻整层楼。

    纪荷安抚,“我还没走,等一切平稳再谈走的事。先别慌。”

    万妮压力山大,“你要走了,我要和新?领导磨合,整个栏目都要大动,这种?惊天动地大事,老虞怎么答应你的?”

    “让你先别激动。等真走了再说。”纪荷总不能毫无保留告诉她——傻子,我不走,一切都是走个过程,鸿升的报道结束后,除非她殉职了,否则不会离岗的。

    万妮就?差哭天抢地。

    纪荷是真真证实了自己人缘不错的这件事。

    高兴之余又难过。

    因为自己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活着?回来?。

    ……

    又一场夜雨降临。

    餐厅门前。

    纪荷收伞,正准备进去,街对面突然刹住一辆车。

    黑色流线型商务轿车,在雨中?低调停泊。

    一个女?孩从副驾下车,急急跑上药店门前的台阶,打?开玻璃门。

    贴着?各种?药品介绍海报的玻璃内,女?孩和营业员沟通着?,营业员步入另一边柜台。

    女?孩始终慌忙跟着?,最后捧了一大堆东西出门。

    车内坐着?一个男人,穿白色衬衣,袖子高挽,两?只小手臂结实,被女?孩拽下车。

    男人无奈。

    任由女?孩给他擦拭、黏贴腰侧。

    上完药后,女?孩闷头站在原地,肩膀耸动。

    纪荷看了半晌,被白晓晨楚楚可怜的模样惊动,觉得真是一个可爱善良的女?孩。

    江倾受伤,对方比他自己还难过。

    到底硬汉柔肠,他皱眉,似乎让她不要哭。

    白晓晨倏地一下猛抱住他。

    这下,不止肩膀耸动,白晓晨整个人似乎都在抖。

    纪荷皱眉。

    他双手规矩放着?,仰头往后,不愿意碰触对方。

    容对方好好哭了一会儿,才将小女?孩摘开。

    两?人站在雨中?车头前。

    画面出奇养眼。

    纪荷转了转自己僵硬的脖子,发现停留过久,像在看一幕爱情剧,白白的观赏没付一张票钱,还丢脸的被主角发现。

    白晓晨哭肿的眼睛偶然瞄到她,隔着?雨夜车来?车往的街头,两?人都在那一瞬间猜测,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

    纪荷迅速转身,没给对方再确认第二眼的机会。

    ……

    到了餐厅指定位置。

    纪荷挺奇怪。

    这家餐厅顶多算中?等档次,开在闹市区,离人民医院比较近,车流拥堵,除了看到不远处的南湖,没有半点?景致可言,用来?相亲,着?实有点?寒碜。

    “不好意思,这地方离我工作的实验室近,令兄说你性格直爽,不在意小细节,说实话?,刚才你一进门我就?庆幸把?整个餐厅包下,清净,很适合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纪荷失笑。

    桌对面的男人气?质儒雅,衬衣西裤穿得规规矩矩,身形有些瘦,皮肤非常白,总体样貌不俗,举止也够得体。

    这是乔景良朋友的儿子。

    昨晚已经向干爸拒绝了这场相亲,乔开宇不知道发什么疯,说放人家鸽子不好,不如见上一面,成不成的不要紧,当交个朋友。

    纪荷没意见。

    她和乔开宇之间关系总得缓和,针尖对麦芒对深入鸿升内部不利。

    这场相亲自坐下后就?开始结束。

    各自不是对方的菜。

    纪荷不喜欢穿衬衣撑不起来?的男人。等意识到这点?,她心里的奇怪突然又冒出来?,抬眸仔细注视那个男人。

    对方理?着?平头,各方面都似清爽,不过手指甲却凌乱,没有一块块修好,细看,里头似乎还有黑色的泥垢。

    “你们实验室还和泥巴打?交道吗?”问出这句话?,纪荷越发觉得男人那件衬衣不是他本身的尺寸,干爸的朋友条件不会差,不说定制,像样的成衣总有几件。

    对方老练微笑,“哦,我办公桌上养了兰花,来?时整理?,急匆匆没洗干净手。不好意思。”

    “没关系。”纪荷大方一笑,对对方说,“既然你也没看上我,我们这就?撤吧?”

    对方这回倒尴尬了,脸色有些乱,似乎有强迫症般,要从头到尾给她表现一个完美先生的形象。

    被她揭穿,这个姓周的男人尴尬起身,“好。”

    侃侃而谈被按下暂停键,有些束手束脚的样子。

    纪荷拧眉起身,对方将包递给她,她微笑致谢,接着?一齐往外走。

    “我开了车,不用你送。”纪荷从台里来?,自然开了车。停在对面超市的小广场上。

    相亲男笑,“那我送你过去。”

    纪荷唇瓣张了张想拒绝,倏地一想,这里离人民医院很近,江倾和白晓晨出现在附近大概也是因为到医院探望人。

    昨晚的行动多位警察负伤,江倾自己也挂彩,不过他有老毛病,小伤从不包扎,喜欢将身边人吓一个魂不附体。

    白晓晨刚才慌成那样,他功不可没。

    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纪荷还是心跳不稳,怕再单独遇见他们,对相亲男笑,“好啊。你送我。”

    雨比来?前的大。

    车子停在对面超市的广场上。

    得先过一个十字路口。

    雨花溅落中?,躲闪不及,被一辆过弯的车压一小腿的水,相亲男顺势搂她腰,往胸膛一带,她几乎趴到人家怀里去。

    纪荷生气?,碍于两?家关系,没大动干戈,淡笑着?远离对方怀抱。

    率先提步过斑马线。

    前方突然一个声音。

    “你在干什么。”寒凉无比。

    纪荷抬头,看到离对面绿化带几步之遥的位置,站着?一大批人。

    黑压压的,在雨夜中?像神色严肃的哨兵。

    纪荷差点?被高跟鞋崴着?脚,这一疏忽,身边相亲男又动手动脚按到她腰上来?。

    纪荷不耐退开,朝男人僵笑,“谢谢。”

    相亲男带着?古怪笑意,“不用谢。”

    “我问你在干什么。”江倾声音又响一遍,像吃了炸.药。

    他旁边人嘻嘻哈哈的打?岔,“纪荷,好巧啊,我们在楼上火锅店吃饭,刚好看到你也在对面吃饭。”

    纪荷一听心头拔凉。

    所以,她和人家男的包场吃饭被江倾瞧个正着??

    离开斑马线的几步路,她走得万分艰难,恨不得马上掉头,不过面上仍带笑意,和相亲男保持得体距离,打?招呼。

    “这样啊,真是巧。这位是周先生,我朋友。”

    “相亲吗?”宋竞杨随意问。他们刚才在楼上,十分凑巧,包厢位置直接对着?她的位置。

    两?人孤男寡女?包场,相亲意味浓厚。

    纪荷充耳不闻,刚好街头雨声车流声交错,装傻充愣十分适合。

    她笑,“各位怎么碰到一起的?到医院看望同事吗?”

    仍然是宋竞杨开口,“对。昨晚行动有同事受伤,咱们集体探望接着?在这边吃火锅。江倾和晓晨拐去看被割胸的女?孩耽误了,才到没多久。”

    这似乎在解释。

    纪荷只笑笑不语。

    白晓晨此时从江倾后面站出来?,声音微慌,“纪姐姐,刚才真是你啊。我……”

    “没事儿,我也没看清你。”纪荷爽快,转头笑对相亲男,“你先走吧,我车在这里。咱们今晚就?此作别。很高兴认识你。”

    最后一句只是礼貌。

    对方伸手,与她相握,“我也很喜欢你。下次再见。”

    “……”纪荷惊讶笑。她什么时候表达过对这人的喜欢,需要这人用“也”在众目睽睽下宣示主权?

    无聊透顶。

    这恐怕是一只假海龟。

    她不动声色甩开对方的手,僵硬笑着?,转头没再理?,只对宋竞杨那一行人说,“各位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下次见。”

    江倾挡住她路。

    纪荷脚步一顿,不可思议睁大眼,雨雾下,迎接他不屑垂下的眼皮,和底下冷漠又质疑的光。

    “这土包子是谁。”

    “干你什么事。”纪荷秀眉一蹙,对他张口就?来?的“土包子”生理?性抗拒。

    这是从前他唤她的外号。

    之前听着?就?盛气?凌人,这会儿大家都成年,他叫出来?未免有些挑衅的意思。

    纪荷心头乱跳,觉得今晚不对劲,从相亲,到吃饭的地点?刚好对着?市局那帮人……

    一切像是什么局。

    “麻烦让开,我要开车。”她冷声。

    江倾不让。

    她挪动位置,他接着?堵过来?,“你不要幼稚!”

    纪荷震惊,抬眸狠狠瞪着?他。

    江倾喝了酒,眼底明显迷离,不过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危险,有一种?脱缰野马感。

    “你到底计较什么?”他问她,“是看我和晓晨拥抱了?”

    “……”纪荷有口难言。

    他眯眸,轻笑,“我解释。这姑娘的仇人被我一枪干死了,她感恩,拥抱表示激动。”

    “没必要和我解释。”纪荷一字一顿发声。

    江倾警告她,“你不要逼我。”

    “我怎么逼你了?”纪荷眼角发红,十分难堪的请求着?他,“是你在逼我。麻烦让让路,各走各的道。”

    “各走各的道,你跟我上床?”

    “……”纪荷呼吸一窒。

    雨雾下,以宋竞杨为首的市局一干人士目瞪口呆。

    白晓晨的目光如枪林弹雨射向这两?个人。

    你跟我上床?

    你跟我上床?

    随意的一个场景,随意的一个口吻,他像回答早上吃了什么一样,向全?场听众开响一门大炮。

    众人感觉震耳欲聋。

    他表情玩味,面对着?她的惊怔,嘴角甚至勾起一点?笑,伸手倏地按住她肩头。

    纪荷整个人都僵硬和呆滞的。他的手掌卡住她肩头,微微施力,她脚步于是踉跄,被他勾着?,往他胸膛带了带。

    两?人距离瞬时近在咫尺。

    江倾低头,笑地眼角发红,凑去她一侧耳畔,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薄唇蠕动,在雨雾中?说了什么。

    纪荷脸色大变,由凝固变成红晕腾腾,像烧着?了两?团火。

    外人说不出她这是单纯生气?还是羞愤。

    只有纪荷自己知道,她耳膜被他那句话?轰到近乎失聪。他清清楚楚告诉她。

    “我还可以再给你口一次。”

    他记得一切。

    所有细节,如果她敢不承认,他可以当场和她谈的明明白白。

    纪荷恐惧。

    他因此发出笑声,隔着?雨帘看她,眼神形容不出的张狂意味。

    这一刻。

    纪荷仿佛未和他重?逢,沉着?淡定、在楚河街一锤子敲碎玻璃和同伴配合优秀、守护一方安宁、令她崇敬的男人,是她的错觉。

    她遇到的还是十年前的江倾。

    一言不合带她飙车,在隧道撞得车体粉碎,令她崩溃大哭的江倾。

    “说了别逼我。”他笑意寒凉,“也说了案子结束,有话?对你说。满意吗?”

    “江倾……”终于有人出声,让只有两?人似的烈火焚烧场景撕开一道裂口。

    外人的声音就?如近水,往里浇灌。

    纪荷瞬时清醒,紧紧抓着?这一点?神志,唇瓣微颤,扯出笑意,“你喝多了。”

    音落,站在一旁尚未离去的相亲男径直走来?,“纪小姐,我带你走。”

    纪荷说不用。

    对方说,你哥来?了。

    “天王老子来?了都带不走她。”江倾这一句话?出来?后,纪荷动也不敢动了。

    相亲男扣着?她手腕,本来?拉着?她离了原地一步,她余光也看到熟悉的劳斯劳斯在雨中?打?着?双闪,正往这边靠。

    乔开宇真的来?了。但无论谁来?了都带不走她。

    江倾放话?了。

    纪荷不敢动。

    他影响她到如此。

    纪荷难堪又自嘲式的笑,“你别这样。”她对他说,“先回去吧。我会找机会和你聊,但不是现在。没看到大家都在雨里等着?你么。”

    旁边人也察觉苗头不对,上前拉他。

    乔开宇此时从停好的车上下来?。

    正往这边走。他由保镖撑着?伞,气?势清醒而兴致大发的模样。

    老远就?朝众人摇手打?招呼,当然重?点?是纪荷。

    纪荷扭转僵硬的脖子,重?新?看江倾。

    他眼角通红,眼底笑意重?重?,将众人的碰触轻巧避开,证明他的确没醉,一众人包括她对他的敷衍,令他更受冒犯。

    “你试试跟其?他人走……”故技重?施,他手掌这回来?到她的脖子,温润如玉的触感,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擦,纪荷感觉下一秒自己脖子就?要被他掰断似的……

    大约这股危险气?息隔着?雨幕传播。

    乔开宇的神色忽然大变,由兴致高昂变成警惕,倏地一扬手,他身后保镖扔掉伞,猛地提拳朝这边冲来?。

    “他们都是警察,你疯了!”纪荷冲雨幕中?大喊。

    这一刻,雨下到铺天盖地。

    所有人身上都潮湿,但没有一个人挪步,就?连沈清大着?肚子都不敢离场,拼命撑着?一把?小红伞,努力要拉江倾走。

    宋竞杨将沈清扯到一边,吼着?,“你先别过来?!”

    保镖直奔江倾,但远远不是江倾的对手,何况没靠近他身,就?被宋竞杨一拳打?飞。

    菜到不像话?。

    纪荷心头大骇,让他们不要动手,混乱之际,乔开宇自雨幕中?扯住她手腕,将她从江倾身边拉开,两?人直奔劳斯劳斯停的位置。

    纪荷回头,看到江倾全?身陷在大雨里。

    他眼神极具穿透力,笔直凝视着?她。

    是失望,还是什么……

    纪荷无法?细想,被乔开宇扯上后座,门快合上时,她期待这一件事就?此结束。

    但是,司机突然一声惊吼。

    劳斯劳斯的前挡被一块绿砖砸成蜘蛛网。

    “疯了……”她隔着?碎裂的蜘蛛网看到江倾的眼睛。

    他清醒,极端清醒。

    就?是要砸烂乔开宇的车,将她从车上抢下来?。

    司机被他吓得魂不附体。

    但劳斯劳斯不是那么好砸,在车锁全?落的情况下,他先震慑住司机,接着?从车头跳下,来?到乔开宇这一侧,猛烈敲击。

    连续的三下后,车窗一角碎裂,大雨随即扑面。

    纪荷看到他手里的砖是从人行道就?地取材,正方形的绿色砖块,被他五指卡着?,最后一击后整片玻璃玩完。

    乔开宇倏地侧头朝她笑,“他完了。”

    纪荷牙齿打?颤,一双眼通红。大雨声铺天盖地。这种?气?象,不远处的蛋糕房外站着?纪荷的老熟人——尤欣。

    对方捧着?相机,穿一身雨衣,记者两?个反光字在夜雨下醒目。

    纪荷点?点?头,扯唇角说了句,“你真无聊。”内里却连头皮都炸起!

    江倾被算计,她成了帮凶!

    猛地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冲入雨中?。

    沈清似乎受到惊吓要生了,整个人摊在地面,丛薇命令着?人群围成圈,准备就?地接生。

    纪荷跌跌撞撞朝江倾走去。

    乔开宇快她一步,做戏做全?套,被江倾按在地上猛挨拳头。

    “不要这样——”纪荷心头滴血,仿佛拳头没打?在乔开宇身上,而在江倾的前途上。

    他之前那么热爱自己的岗位,出类拔萃,怎么能毁于一旦。

    “求求你别生气?了——”她从后面搂住他腰,就?当他喝醉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哄,只是雨声太大,他能不能听见是问号。

    可她这么一搂,江倾竟然真的停手。

    乔开宇被揍出满脸的血,被雨水冲刷着?流入下水道。

    纪荷在大雨中?痛哭,她知道调查记者这一条路难走,想过因此可能失去性命,像众多前辈一样,但从没想过自己活着?,心爱的人前途却被自己毁了。

    一直极力避免的事发生的如此迅速。

    “你还跟他走吗。”他站起身,在大雨中?拧住她下颚。忽然低头,给她一个吻。

    短暂的,像盖一个章,快速到纪荷几乎错觉,什么都没发生。

    可当他离去。她唇瓣上热烈残留他的温度。

    旁边商铺走廊上,一名?新?生儿的啼哭冲破混乱。

    江倾又吻住她。舌吻。

    大雨兜头浇灌。

    他舌头温暖,缠绕她,像春风。

    纪荷泪水更加惨烈。无人知晓。

    全?部滑进他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大炮:这是一场戏中戏。目前我主人的马子似乎没看出来!

    啊啊啊,终于赶出来了!坐了两天,屁股都痛,呜呜,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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