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悠悠的运动机能相当发达这一点她本人也是早就发现了。任何运动，她基本上不用老师详细教，多看几遍自己就能模仿出来。

    就拿乒乓球来说吧，她只是小学的时候很喜欢和程子衿一起看国乒赛和世乒赛，每次看着视频都会手痒想去摸两下球，那时已经是学校乒乓球队队长的程子衿都会当她的陪练，一来二去，小姑娘的球技逐渐稳步提升，现在秒人基本上不是问题。

    戚悠悠喜欢用横拍快攻结合弧圈打法，二者同时运用，既能让球的动能提升到最大程度，又能在空中旋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来，打对手一个措不及防。这对于击球者的节奏感要求是很高的，而戚悠悠也能在这方面恰到好处的掌握技巧。

    鸡蛋大小的乒乓球在空中极速划过，甚至连它的轮廓都难以辨认清楚，只能听到戚悠悠和谷粒手中的球拍击打球体的声音，清脆响亮，不掺杂任何冗余的杂音。

    谷粒打乒乓球向来是用的流氓打法，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大臂一挥，毫无任何预判，但是他的反应飞快，甚至说惊人，所以即便他前一秒还在原地发呆，后一秒就能瞬间位移，扎好马步精准接球。

    两人较量的回合数越来越多，比分却咬得很紧，胜负欲这种东西一旦被燃起来，想灭下去可就难了。

    相约好的一个小时早已经过去，戚悠悠已经全然忘记。

    小姑娘站在球台前，乒乓球一下一下地在球台上磕着，她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汗，曲膝、弯腰，准备发球。

    咚咚咚。门被敲响，程子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干嘛？”戚悠悠看向了他。

    “你不是说到一个小时让我来提醒你吗？”程子衿往戚悠悠身后墙上的钟表上指了指，道，“一个小时10分钟了。”

    “哦。”戚悠悠有些不爽，两个人正打得火热，突然被程子衿叫去学习，虽然后者是受自己委派的，但这着实也太扫兴了，这跟老师学生聊城一片时突然进班说要考试加作业有什么不同。

    戚悠悠看了看记分牌——9:8，还有两分自己就能拿下这局了，她又重新拿起球拍，准备把程子衿打发了，道：“我把这局打完，我就去复习，你先走吧。”

    程子衿低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张草稿纸，大声朗读：“我，戚悠悠，今日要和谷粒打一个小时的乒乓球，仅一个小时，多一秒都不行，请程子衿同学监督，若有违背，请把我拖走。承诺人：戚悠悠。”

    戚悠悠一拍脑门，真是悔不当初。

    午休的时候正好遇见程子衿，便突发奇想在他面前随便立个誓，表明自己这次想要复习的决心，程子衿太了解戚悠悠了，他就猜到小姑娘玩起来不管不顾，所以特地让她写了纸质版的承诺书。程子衿是一个小时后准时站在乒羽馆门口的，但见小姑娘玩得看心，于心不忍，所以多加了10分钟，但看二人的那个架势，怕再加几个10分钟也是不够用的，所以程子衿敲响了大门。

    “你不用憋笑，我怕你笑出内伤来。”戚悠悠咬着嘴唇，没好气地看了谷粒一眼，后者脸都憋红了，戚哥真是颜面尽失啊。

    “噗哈哈哈……戚哥，你先去吧，去为社会进步奋斗吧，加油！哈哈哈……”

    戚悠悠真是火冒三丈，脱下校服外套就准备用衣服抽谷粒，幸好被程子衿及时拉住，才免一场大战，后者直接就把小姑娘从乒羽馆拖走了。

    已经是秋天，戚悠悠又刚出了一身汗，还只穿着一件薄毛衣，一出门，就打了两声喷嚏，小姑娘甩着头发气哼哼地往前走，外套就拿在手上。

    程子衿从戚悠悠手里把外套拽出来，给后者披上，道：“天这么冷，你是想练功吗？”

    戚悠悠瞪了他一眼：“我想练不被你气死的功，有吗？”

    男生反驳：“怎么是被我气死呢，明明是你自己写的承诺书啊，我只是例行公事秉公执法而已。”

    “好的呢警察叔叔，你以后不干点保家卫国匡扶正义的事情都亏着了。”小姑娘润了润嗓，“我得先提前管教管教你。”

    程子衿笑着在戚悠悠额头上戳了一下，又道：“你生气还不忘抬高自己啊，把自己当成长官了这是？”

    “我就是长官！怎么啦？不行嘛？不行也得行！不服憋着！”戚悠悠也是纳闷，自己怎么就从生气变成了这种半撒娇的语气了。

    算了，自己选择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眼看就到女生宿舍了，戚悠悠道：“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明天不是也有考试？你们是不是还多个物理和化学？”

    “对啊。所以你看小爷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督促你学习，你不感激涕零也就算了，还生气，这合理吗，你说说。”

    “你就扯吧，你会拿月考当回事？也就给期中和期末赏赏脸看几页书了吧？我还不了解你嘛。”戚悠悠冷得打了个寒战，又把校服拉链拉到顶，下巴缩进衣服里，抬手拍了拍程子衿的肩膀，一副领导的架势，她道，“不管怎么说，今天事是办得不错，就是太没有眼力见，不过也不能怪你，小伙子继续保持。”

    小姑娘呲了呲牙，边往宿舍楼里跑边挥手道：“太冷了，我不陪你冻着了，先走了啊，你也赶紧回去吧！明天考试加油！”

    男生瞧着戚悠悠进了完全进了宿舍楼，才跺跺脚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戚悠悠就被小腹一阵剧痛疼醒了。她一看表，才5点多，本来想着翻个身继续睡，但是这肚子越来越疼，坠得难受，蹲厕所也不见好转。

    该不会是吃坏什么了吧。她想。

    小姑娘捂着肚子蜷缩在椅子里，冷汗都下来了，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叫醒林初的话也无济于事。

    再忍忍吧。她又想。

    肚子疼的持续时间很久，还伴随着腰酸，甚至有一点点恶心，她只能一点点地熬着时间。

    反正待着也是待着，再看看书吧，说不定打个岔就能好点呢。

    戚悠悠咬着唇，皱着眉，手心也都是汗，双手使足全力按压着小腹，可这种坠痛感丝毫不见好转。

    去医务室也得等考完试再说了。

    “嗯……”小姑娘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她实在忍不住吭了一声，甚至委屈得有点想哭。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想哭。

    她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即便是发烧也几天就好，每次都是戚美怜陪在身边照顾着自己，有的时候程子衿也会帮忙。

    戚悠悠有时会想，如果自己出生在一个完全的家庭里，有亲生的爸爸妈妈甚至是兄弟姐妹，那自己生病的时候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来关照自己可怜自己呢？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会自我安慰着：痛是在自己身上的，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去守护你，也必须要由自己全然去挺过这道坎坷，没有任何人能够为自己去分担痛苦，也没有人会愿意为自己去接受那本就不属于他们的额外痛苦。

    所以小姑娘一直都很坚强，很少哭。

    但这次，她是真的忍不住了，肚子真的太疼了，像是从小腹撕开了一条伤口一般，更像是一条巨蟒，不断啃食着她的腰腹。

    豆大的泪滴在了书页上，一发不可收拾。

    林初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她赶紧跑下床，安抚似的轻拍着戚悠悠的后背，道：“怎么了？悠悠，你没事吧？”

    “肚子疼……”

    “哪里啊？”

    “这儿。”戚悠悠留下一只手捂住小腹的位置。

    “你刚刚上厕所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比如，有没有流血什么的？”林初问道。

    戚悠悠一听到流血还是不自觉的害怕了，她摇摇头，道：“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不是不是。”林初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像是纸巾但比纸巾要厚的东西递给戚悠悠，又道，“如果今天你上厕所的时候发现流血了，就把这个垫在内裤上，然后去找戚院长。”

    “为什么会流血？”小姑娘尾音都发颤，她完全没把自己现在身体的症状和大姨妈联系在一起，所以还是一头雾水。

    林初凑到戚悠悠耳边，生怕别人听见什么似的，道：“我的总务阿姨告诉我，那叫月经，也就是大姨妈，她说那是意味着我们变成女人的一个标志，具体为什么会有，我也不知道。”

    “啊？！”一向男孩子性格的戚悠悠突然意识到“女人”这个关键词的时候，她像是打开新大陆了一样，要不是时间有限，精力有限，她真的很迫切的想了解一下“女人”的世界。

    所幸戚悠悠的腹痛折磨只到数学考试前就有所好转了，肚子里的施工队由大锤变成了小锤，现在是隐隐作痛，不过这种感觉总比方才舒服多了，她也一直没有发生所谓的“流血”现象。

    在考场上，她一向是全力以赴的，即使她今天疼得站不起来，也得把卷子写完，这是小姑娘骨子里的傲气和坚韧。

    上午的数学考完，戚悠悠的肚子又疼了一阵，中午吃了点午饭好了些许，但是到了英语考试，算是彻底崩盘了。

    起初还好，因为卷子不难，所以她的答题速度很快，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小腹有什么异样，等到写小作文的时候，这阵难忍的坠痛感从天而降，戚悠悠感觉自己的肠胃都被拽下来了，一心只想上厕所。

    小姑娘着急地躲着脚，手头飞速写着字，边用眼睛瞥着讲台上如大爷遛鸟似的班主任汪美娟老师。

    戚悠悠攥着笔的手都冰凉了，脑子里能光速浮现出来的单词她都往上放，反正句子差不多通顺就可以了，总算写完，她放下笔，也不想再费时间检查了，她举起了手。

    “戚悠悠，你又要提前交卷？还没到时间呢，这次提前了20分钟，再等等吧。”

    小姑娘攥着拳，嘴唇都发白了，只道：“老师，我肚子疼，想去卫生间，提前交卷可以吗？”

    班主任并不是那铁面无私的人，戚悠悠这幅样子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她赶紧往门外挥手，道：“快去快去，以后这种事情提前说啊，需不需要去医务室啊？”

    戚悠悠人已经跑出门口了，听汪美娟问话，随口答道：“不用了！我上个厕所就好了！”

    说着，人似火箭发射般的窜到了女厕所。

    然而，还是没有像林初说得那样“流血”，戚悠悠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了，从卫生间出来就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考试时间已经结束了，她想去找戚美怜，但现在她应该是在给高三生上课，人在高中部教学楼里，她一个初中生是进不去的。

    戚悠悠叹了口气，在去或者不去医务室之间犹豫。

    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教学楼前的喷泉处，小姑娘腰酸的实在站不住了，浑身发软，她捂着肚子在池边坐了下来，大理石砌成的池台到了秋冬一屁股坐下去就能感受到透心的凉意，跟坐在雪上没什么区别。

    戚悠悠相当后悔自己找了个这样的地方。

    现在肚子更疼了，小腹中的施工队由小锤轻敲又换成了大锤重砸，还伴有时不时的电钻钻孔的感觉。

    戚悠悠的附下身，胸口贴着膝盖，希望这样能缓解一点疼痛感。

    正当这时，小姑娘感觉自己的后背上被滋了一滩的喷泉水，冰冰凉凉的似是冰刀直穿后心，她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闻声往身后看，只见程子衿单手按住了喷泉的出水口，原本在水压的作用下应该喷发出的水花形成了一个水盘，被迫飞溅向四周，只有戚悠悠这里被滋的水最多。

    “你有病吧程子衿！”戚悠悠声音都无力了，她骂道。

    男生并没有察觉出有什么异样，露出小虎牙，道：“你上次送我辣椒味可乐，我这次送你滋水枪，打平啦！”

    按照往常，戚悠悠现在已经开始扭动脖颈做起热身准备给程子衿来个上下粉碎性骨折了，但今天，小姑娘被肚子折腾的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换身干净的衣服。

    程子衿终于发现了不对，走进戚悠悠身前，蹲下，问道：“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脸色不好啊？”

    “走开！”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肚子疼吗？”

    “走开！！！”小姑娘的语气更锋利了。

    “走，我送你去医务室。”说着，程子衿就把戚悠悠扶了起来，男孩子的力气毕竟大一些，小姑娘现在虚弱得又没什么劲儿，只能被他拉着去医务室。

    路上，戚悠悠被她某一个小弟喊住，后者叫了声“戚哥”。

    小弟走进，很着急，又很担心，贴近程子衿和戚悠悠，才道：“你裤子上有血，是不是受伤了啊？”

    程子衿赶忙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也没来及查看，两条袖子系在戚悠悠的腰上，衣摆正好可以遮住屁股，他见她已经涨红了脸，对着小弟道：“我带她去医院，谢谢你了，这事别乱说，知道吗？”

    小弟见这个男生脸色都冷下来了，赶紧点点头，就溜之大吉了。

    戚美怜下了课看到医务室老师给她发的短信就赶过来了，见戚悠悠正坐在椅子上喝着姜糖水，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医务室老师把来龙去脉都跟戚美怜说过了，女人走到戚悠悠身前，蹲下来，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语气温柔得似是山间溪流，更似一片静湖，她道：“悠悠，不怕，这是正常现象，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小女人啦。”

    戚悠悠闷不吭声地小口喝着姜糖水，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戚美怜又看向她身旁一直站着的程子衿，笑容消失，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站在医务室门口，男生知道自己犯了错，终是低下了头，戚美怜才道：“我说过很多次了，少跟悠悠闹，她毕竟是小姑娘，你是个大男孩了，作为男生要保护女孩子，尤其现在悠悠属于特殊时期，你生物课上应该学了啊，这种时候要让她注意保暖，你还把凉水往她身上泼。”

    程子衿见戚美怜叹了口气，想到屋里戚悠悠小口喝着姜糖水的样子，他的心抽了一下，拳头一直紧握着，连指甲都陷进了皮肉里，掐出一道道红印，他突然抬眼看着戚美怜，剑眉一横，道：“戚院长，我以后都不会再欺负悠悠了，我会永远保护她，请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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