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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琴师

    “张口闭口觉得对方下贱,无非觉得自己是最贤惠的一个。”

    “可以‘贤惠’这一个词来标榜自身,不过也就是跳不出男子为女子设定好的框架而已。”

    在萧翾看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品德。

    “召这些舞姬前来,楚腰一舞,总要三贯五贯钱,可召你来陪伴枕席,你能得到什么?”

    根本什么也得不到,在男子眼中,恐怕更是施舍。

    观若思虑着萧翾的话,她终于做了结语。

    “不要将自己看的太重,也不要将旁人看的太轻。男子为女子设下的陷阱实在已经太多,每走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而更可恨的,还是这些甘为帮凶,压迫旁人的女子。

    “身为女子,应思自立自强,而非踩在其他女子的肩上往上走,以他人的举止标榜自己的所谓品德。”

    说完这些话,萧翾很快意兴阑珊起来,倚靠在桌上,斜望着观若。

    她仍然站在绿绮琴边,柳绿色的衣裳,以鹅黄花朵点缀。仿佛是三月已至,柳叶生春,让人忘却了窗外的风雪。

    “阿若,你可喜爱抚琴?”

    观若低头看了一眼绿绮,“一众所学过的乐器之中,还是最喜欢古琴。”

    萧翾点了点头,“也好,你便抱了这绿绮琴出去,令凌波引你去妙音殿,那里有南郡最好的琴师。”

    “平日无事,亦可以随时去叨扰她们。等春日来临,我要听到一曲完整的《春江花月夜》。”

    观若怔愣了片刻,同萧翾行了礼,很快便抱起了绿绮。

    她一路步出昭阳殿,步伐压的很慢,怕带起了帷幔,又引得萧翾不快。

    一面却在心中思忖着萧翾此举的用意。

    究竟是想要听她弹一曲《春江花月夜》,还是才听了她说不会看轻那些舞姬歌姬,便要将她丢进她们之中,看一看她是不是口是心非。

    幸而无论是哪一种,于观若而言,都没有什么要紧。

    她的确喜欢抚琴,是在萧府之中更多了一个去处。多学一些东西,总是没有坏处的。

    她也的确不会轻视那些女子,在她看来,有一技之长之人,都是很了不起的。

    更何况是能为萧翾选中,豢养在府中的。

    凌波就候在廊下,双手交叠,背对着殿门,望着金灿灿的一片雪地,站地笔直。

    观若抱着绿绮琴走过去,凌波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惊讶的确是观若手中的那一把琴。

    观若躬身行了礼,“凌波姑娘,大人请您带我去妙音殿学琴。”

    凌波看起来是思虑了片刻,目光仍然落在这一把琴上,她问了一句,“大人说,让你用这把琴练习?”

    她的态度让观若也犹疑起来,回想了片刻,“大人让我抱这把琴去妙音殿,找那里的琴师学琴。”

    的确是没有说允她用这把琴练习。可若不是这个意思,又何必让她把琴抱走?

    只是凌波的态度,令她觉得这把琴在珍贵之外,似乎还有什么旁的意义。

    萧翾身上实在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她说话做事,都必须要慎之又慎。

    凌波便微微点了点头,唤过来两个侍女,其中的一个接过了观若手中的绿绮,跟在她身后,开始朝前走。

    上午虽然又下过雪,可道路中央的积雪也已经都被扫去了。

    与梁宫中不同,萧宅之中的下人并不多,每一次观若行走在路上,都不见什么侍从,总令人觉得越发孤寂了。

    不光是昭阳殿中,观若一路行来,在宫墙之内能看见的植物也很少,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些宫殿大多空置,无人打理的缘故。

    萧氏是大家大族,其他的人,都去了哪里?

    既然在昭阳殿中能听见歌女的歌声,妙音殿距离昭阳殿自然是不远的。

    不过绕过了两处宫殿,便在一处名为妙音殿的宫殿之前停下来。

    宫门与殿门之前宽敞如昭阳殿,数名着红衣,手持红梅的舞姬正在演练舞蹈。

    她们一行人走过去,不曾得到丝毫注意。

    凌波目不斜视,径直引着观若到了侧殿,这一处殿宇之中,四处陈列着各色的乐器。

    凌波停下来,对观若道:“请殷娘子在此处稍候,奴婢去请江琴师过来。”

    观若点了点头,她身后的侍女已经将绿绮放在了桌上,跟着凌波一同离开了。

    留观若一个人在殿宇之中,游目四顾。

    不知道是萧家已然富贵到了极处,还是萧翾钟爱此道,便是给府中琴师乐师所练习的乐器,都有不少是世间至宝。

    便是她从前的永安宫中,只怕也找不出这样多珍贵的乐器。

    这样看来,她拿一把绿绮来练习,似乎也不算是太过奢侈了。

    观若正思忖着,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有一队人正在朝着她走过来。

    观若转过身去,为首的是一个已经半白了头发,看起来颇有威严的女子。

    她身后跟着许多年轻女子,大约都是萧府的乐师。

    除却为首的女子,其他年轻女子鱼贯入殿,经过了观若,面上连一丝表情也无。

    不过片刻,便极有秩序地皆坐到了属于她们的乐器之后。

    手放于乐器之上,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观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形,一时间觉得有些震撼。

    这样多的人鸦雀无声,连神情也是一样的,将手放在乐器之上以后,便连动也可以不动,简直如同她小时候玩过的泥偶一般。

    观若还在暗自讶异,那位站在她面前的年长女子便道:“想必您就是殷娘子了,我姓江,负责总领府中乐师。”

    她果然便是凌波方才说的那位江琴师了。

    歌伎与舞伎之中,男子是很少的。可男子从事乐师之业的应当并不少。

    萧府之中的乐师,倒好像都是女子。

    “方才凌波姑娘已经同我说过大人的意思,只是午后妙音殿中的乐师要练习,您留此不便,请您抱着琴,同我到一旁的院落中去。”

    观若又忍不住望了一眼殿中的这些乐师,她们仍然是一动不动,似乎连眼睛都不必眨的。

    既然由江琴师总领,这些乐师能做到这样一丝不苟,看来她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江琴师又重复了一遍,“请殷娘子抱琴随我来。”

    观若只能敛了心神,恭敬地点了点头,跟着江琴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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