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蕃商们的目光从遐思连篇骤然瞳仁微缩，嘴巴微张，一副惊悚未定的模样。

    “都给我下水去找。”吕师寅向在岸边观望的仆从下令，“阿诺的水性极好，可别大意让她逃了。”

    市舶司的官员们陆续从船上下来，一一点过蕃商的名字与船号，并发放公凭，命人把他们带至蕃坊的驿馆休息。蕃商们这才收回目光，意识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跟着官员浩浩荡荡地离开码头。

    阿诺憋了一盏茶的工夫，浮出水面换气，远远地看到吕家的仆从已经入海，正朝她跳下的周围努力地寻找。

    而此时的她，借着商船高大的体形躲藏，得到喘息的机会。盛夏酷暑，烈日将海水灼得滚烫，早食滴水未进的她渐渐体力不支。

    近海的地方找不到阿诺，吕师寅吩咐他们散开来找，她的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游向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海。

    眼见入水寻找的吕家仆从越来越多，间或有一两人在她藏身的商船周围游来游去，但因为一无所获而游走。随着寻找范围一再扩大，只怕这藏身之所也会不保，况且一直浸泡在海水中，她的体力已经耗尽，没有力气再游，而这个时候上岸无异于自投罗网。

    阿诺把目光锁定在刚靠岸的一艘大商船上，桅杆高耸入云，宽约二丈许，长近七丈，双层甲板，甲板上堆满物货，远远地便能闻到各种香药混杂的浓烈气息。

    船帆将降未降时，甲板上已经有大批市舶司官员涌入，船工和商贾迎上前去，阻止官员肆无忌惮地翻看货物，似乎有所争执。

    阿诺用仅剩的体力从吃水最重的地方爬上去，借着堆满物货的甲板，顺利躲进船舱。

    阿诺猜测，这艘商船应该是来自大食或是三佛齐，船员们头缠白巾，衣袍委地，还有的皮肤黝黑，矮小精悍，从船体的吃水程度来看，一定值不少的钱银。

    阿诺打开最角落的一间客舱钻进去。客舱的陈列简单，一张固定的小床和一个小柜子，舱内不见行李，看来这间客舱的人已经离开。她略一思考，毫不犹豫地钻进床底，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日渐偏西，码头的人潮渐散，喧嚣渐了。阿诺听到有人用大食语喊着上岸吃酒之类的话，渐渐跟着放松下来。

    湿透的衣裳贴着她，有些冷，有些饿。她想，睡过去便好了，就像婆母每次打她，只要忍上一忍，等她力竭，也就平息了。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可阿诺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一次，婆母要把她典给吕家为妾。婆母好赌成性非一日，阿诺赚来的钱被她输掉，也没有没有一句怨言，甚至任由婆母打骂。可她没料到，婆母竟把家宅给输了，还把她也典给吕家为妾，自己一走了之。

    恍惚间，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进了相隔不远的客舱，她顿时清醒过来，如惊弓之鸟一般打开所有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