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思城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眸子骤然撑大这一现象，但是他没细想，只是离开她的唇，转头看去。
然，他还没看到身后站着的人是谁，背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拐杖，然后就是金老爷子中气十足、怒气十足的声音：“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
金思城眉角重重地一跳，贺贤宁才离开几分钟，怎么老爷子这么快就到了？怒骤就看。
然而事实上，他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孙子啊！卡卡只是外来的孙媳妇啊！
金老爷子走到门口，总算是想起了自己的这个孙子，转过去没好气地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
但是老爷子是什么人，年轻的时候唯我独尊，老了也是脾气一点都没改，“你要什么面子啊！自己老婆都照顾不好，脸已经丢光了！”
自己的爷爷不好忤逆，金思城唯有站在边上不说话，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金思城看了看旁边，有些讨好地上前，“爷爷，昨晚是我失误没有照顾好她，但是您也别这样，我们现在在外面啊。”
她经历过那样惨烈的日子吗？昨晚是不是想到了那些曾经？晕倒前是不是怨恨着他没有去找她？
心底有些闷，像是炎热的夏季，即将下雨之前的天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要和爷爷说话吗？”她轻轻地问，一点怨念也没有，平静得让金思城心底不舒服。
他看着金思城，那种心痛和愤怒，是金思城从未见过的，“别的我就不说了，就说说她最勇敢的一次——当年丫头她妈妈死的时候，她被人关在一个破房子里，里面没有灯，除了蟑螂和老鼠，就只有她妈妈的尸体！你能想象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在那样的地方呆一晚上的后果吗？你现在明白她昨晚为什么会晕倒了吗？！”
老爷子看他一副‘你小题大做’的表情，顿时怒得更甚，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昨晚为什么会晕倒吗？你居然让她一个人在那种地方呆了半个小时！”
病房里特别地安静，手臂上和肩上还会有痛感传来，但是心底那种复杂的滋味却占据了一切。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要老爷子给他留点面子。
“她没事？她当然没事！她有事的时候你小子还在装残疾！她要是这么容易就有事，你以为你还有幸能娶到她！”
可怜的妖孽特别悲剧地跟着两人一起出了病房，只有当司机的份儿。
他扭了脸不回答，那样子似乎是等着卡卡哄他。
臭小子，看你能忍到几时。
金思城发誓，从小到大，他真的是第一次看到爷爷这么生气！
“他已经到了。”金思城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无奈的意味。
金思城愣在那里，什么叫她有事的时候自己还在装残疾？难道之前她经历过什么？
卡卡心下一软，轻声说：“爷爷，算了吧。”
“……”金思城几乎要吐血！
老爷子撂下话，把门一摔，就走人了。
金老爷子很傲气地瞥了他两眼，然后用拐杖敲了敲他的腿，“滚开点滚开点，别挡我的道。”
“好，小丫头喜欢吃什么爷爷就吃什么！”老爷子爽快地答应，两人朝着门口走去。
“爷爷一下飞机就来这里了，饭都还没吃呢，小丫头陪爷爷去吃饭好不好？”
“你说呢？”这下妖孽咬牙切齿了，这家伙明知道老爷子来了肯定会揍自己的，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
只见他眉宇紧皱，明明不看这边，却忍不住偷偷地瞥过来。
卡卡看着老爷子一本正经，甚至有些恼怒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搂着老人家的手，撒娇地说：“爷爷，您大老远来这边难道不是为了来看我？是为了来揍他？”
靠之！原来不是记得自己，是因为需要一个靠谱的司机啊！
“当然不是！”金老爷子回头狠狠地瞪了金思城一眼，转回去对着卡卡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笑容满面的样子，“我是来看你这个小丫头的，怎么样？还好吗？”
进去病房，老爷子二话没说，当头就是一拐杖，他微微往旁边侧了一下，那一拐杖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火辣辣的痛。
老爷子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怒瞪着他，“带她来这边的时候我怎么吩咐你呢？！你又是怎么答应的？！金思城，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许是很久没吃辣的东西，卡卡这会儿肠胃有些不舒服，上了趟厕所就躺下休息了。老爷子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将金思城叫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谈话。
金思城对这个爷爷是很尊敬的，而且从小祖孙俩的感情也非常好，他自然是明白，老爷子这会儿这么气愤，是因为卡卡晕倒的事情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老爷子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金思城——
这个时候，金老爷子就抓准时机，在他得意的心上重重地浇了一盆冷水，“别人开车我也不放心，正好叫他当司机。”
金思城那个时候就觉得自己特别凄凉，居然沦落到要靠自己的老婆才在外面吃饭有个位置坐。
老爷子真的是手都在发抖，由此也可以看出来，他是极其疼爱这个孙媳妇的，至于为什么，只有老爷子心里明白。
“不明白？”老爷子怒极反笑，“你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个秦姌，你还能明白什么！你这个混账东西！”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卡卡没说一句他的不好——不，确切地说，卡卡没有一句是提到他的，她只是在说自己在这边的情况，说想家里，说想老爷子，想朋友，想花城，就是不提他。
而他也自知理亏，识趣地站到一边去了。
金思城挑了挑眉，用一种带着挑衅的眼神看向卡卡，特别的幼稚，就好像在说‘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爷爷记得我呢’！
“爷爷，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也没事啊……”
但是这个时候，老爷子也在，卡卡怎么会去哄他？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都当他是空气，自顾自吃饭，自顾自说话，偶尔卡卡还会看他一眼，老爷子是从头到尾压根没瞧他半眼。
“混账东西！给我呆在这里好好反省，然后把小丫头给我哄高兴了，她一天不高兴，你就一天别吃饭！”
到了餐厅老爷子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看到他走过来，拐杖一挥，“干什么干什么？你的位置在那，边上去！”
金思城站在原地没有动，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卡卡刚刚的那句话——我不喜欢吃西餐。
老爷子说着说着又动手了，金思城难免又挨了几拐杖，痛得他几乎后背都要冒冷汗了。
卡卡低着头，但是从她的侧脸看过去，依旧可以看到她紧抿着唇，死死忍住笑意的样子。
金思城郁闷地站在一边，他一直不理解自己的爷爷为什么和卡卡这么亲，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看到这样的画面，肯定会以为卡卡是老爷子的孙女，而他是外人。
金思城一开始没啥感觉，渐渐地句觉得不爽了，皱眉紧紧盯着她，直到卡卡抬眼看过来。
但是卡卡这会儿也不纠结了，笑嘻嘻地看着金老爷子，说：“我没事了，爷爷你坐啊，我想和你说说话。”
“思城，我刚接到消息，老爷子已经从机场出发去医院了，你小心点啊，我马上……”
回去的路上金思城依旧是当司机，老爷子依旧是没一秒钟对他是好脸色。
老爷子身体硬朗得很，走到卡卡身边都没有坐，而是站在那里，微微弯下腰，握着卡卡的手，说：“这臭小子欺负你了吧？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教训他！”
金思城抿着薄唇不说话，其实他心里是想着，卡卡不过是晕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贺贤宁依旧是静默，但是没几秒，就笑了起来。笑声通过听筒传到金思城的耳朵了，那么地刺耳！
正想着，贺贤宁的电话来了——
“……”电话那端的贺贤宁一阵静默，接着一本正经地问：“那他有没有揍你？”
卡卡乖巧地点点头，下了床扶着老爷子的一只手，“爷爷，我们去吃中餐好不好，我不喜欢吃西餐。”
金思城看面前的爷爷气得人都在发抖，渐渐地心生疑惑，问道：“爷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立即就挂了电话，恭敬地叫金家的老爷子：“爷爷，您来了。”
他从没问过她喜欢吃什么，每次带她出去，就是吃西餐，因为……他的秦姌喜欢吃西餐。
心尖上忽然疼了一下，那一下十分尖锐，痛得金思城忍不住抬手去捂着自己心口的位置，紧接着，那里的痛不再尖锐，却变得绵长……
老爷子哼了一声，还是隔了半晌才说：“看在我孙媳妇的份上，你坐吧。”
他不回答就拉倒，卡卡继续对着老爷子，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居然都笑了起来。
你看，谁都知道第一句话问她你还好吗？唯独那个身份是她丈夫的人，不知道。
金思城，你心疼她了吗？
————
（作者有话说：亲爱的思城，如果你能预知，将来的某一天，你连心疼她的资格都没有，那么现在，你是否会狠狠宠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