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霖川带着叶芽刚进门, 柳芊芊和赵辰星追入过来。

    她拘谨站在门外，时不时抬眼看向叶芽，欲言又止的神情令叶霖川不耐烦地拧起眉心。

    “柳女士有事吗？”

    柳女士这个神奇的称呼让柳芊芊恍惚以为自己在和客服说话。

    “柳阿姨的戒指不在了。”赵辰星代替柳芊芊开口, “芽芽你有拿柳阿姨的戒指吗？”

    他的眼睛很漂亮，细碎的光在那双瞳孔里跳跃, 表情单纯又无害，与初见时的冷漠判若两人。

    叶芽突然有些不舒服，晃晃脑袋, 说“没看见”。

    叶霖川朝着柳芊芊的手上瞥了眼, 十根葱白的手指空空如也，他向来不喜欢观察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也不知道柳芊芊之前戴过什么戒指。只是他在赵辰星眼底里看出丝丝谎意, 表情瞬间绷紧。

    叶霖川藏去不满，淡声问：“什么样的戒指？”

    他语调平缓，双目幽沉注视着柳芊芊。

    明明只是普通的问话，柳芊芊却莫名感觉压迫，她攥紧指尖，硬着头皮向叶霖川描述丢失戒指的形状：“是一只翡翠戒指，很老旧的款式, 那是我奶奶送给我妈妈，后来我妈妈去世, 又给了我。”提及逝世的母亲，柳芊芊声音干涩许多。

    “柳女士把戒指摘在了哪里？最后一次见它是什么时候？”叶霖川面无表情问着话，就像是警察审问犯人。

    “做饭的时候我把它摘下面放在了旁边，叶芽来之前还在的……”

    叶霖川哼笑出声, 暗暗讥讽：“那么重要的东西被柳女士随意安置，柳女士未免也太粗心了些。”

    这话听着让人不喜。

    柳芊芊脸上的表情瞬间挂不住, 但也清楚他所言是事实，没什么可以狡辩的。

    “柳女士来这里是怀疑叶芽拿了戒指？”

    柳芊芊没说话，录制现场的氛围猛然变得尴尬许多。

    他们这边的搔动引起了夏屿还有王皓的主意，两对家庭一齐牵着孩子出来，凑到了旁边。

    “川哥，怎么回事？”两人间的氛围诡异，夏屿站在叶霖川身旁，不由问他。

    叶霖川说：“柳女士的戒指丢了。”

    夏屿更是莫名其妙，跟着叶霖川一起叫人：“柳女士的戒指丢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回应夏屿的是无尽沉默。

    他瞪大眼睛倏地恍然，神情不自在的小退一步。

    柳芊芊现在坐立难安，当时丢了戒指太过着急，当赵辰星提及叶芽时想也没想的找了过来。如果戒指在叶芽身上还好，要是不在或者丢在家里，她将彻底下不来台，等节目在播出去可不单单是名誉受损的问题。

    这几天的短暂相处让她差不多了解了叶霖川为人，他在多数时间是难以接近的，高高在上，从不愿做那些表面功夫，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连掩藏都懒得。他过于骄傲，自己冒失闯来已经触犯到他的底线。

    柳芊芊尽管知道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叶氏总裁，可还是怕，从心底里畏惧这个人。

    叶霖川把叶芽放在地上，蹲身与她平视：“你去柳女士家玩的时候，有看见柳女士的戒指吗？”

    叶芽老老实实地说：“我只和辰星玩儿了玩具。”

    “那你去厨房了吗？”

    叶芽琢磨一下，点头：“去了，我和辰星一起去的，因为柳女士做的饭很香。”说着肚子咕噜响了下。

    叶芽饿了。

    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

    她低头在身上的兜兜里来回摸索，左边口袋里放着两三颗糖，叶芽抓出来暂时交给叶霖川保管，最后又摸向右边口袋，里面有一个冰凉的硬物，叶芽直接把东西掏了出来。

    一枚翡翠戒指。

    正是柳芊芊丢的那只。

    翡翠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泽，旧物失而复得，柳芊芊大喜过望，一把夺过戒指激动地说：“是这个！是这个！太好了，我总算找到它了！”

    叶芽木讷看着空荡荡的掌心，还没有从混沌中回过神。

    等反应过来时，眼里立马蓄上泪水，她瘪嘴对着叶霖川哭诉：“我没有拿柳女士的戒指，它、它自己跑进我兜兜里的，我没有拿！！”

    叶芽很乖，她是不会没经过别人同意随随便便拿别人的物品，那是不礼貌的行为。

    她不清楚戒指怎么到了口袋，情急之下就是哭，边哭边跑到赵辰星面前拉住他手，“你……你是不是把戒指藏在我口袋里了？”叶芽脑袋单纯，当时只有赵辰星和她有过近距离接触，现在第一反应就是质问辰星。

    赵辰星眸光闪烁，仗着身材矮小，大人又不注意这边情况，直接指腹重重按向叶芽左手的虎口穴。

    她肉皮嫩，突然传来的痛楚让叶芽条件反射地把赵辰星推开，小男孩踉跄两步，顺势跌倒在地上。

    “芽芽，我没有藏柳阿姨的戒指。”他神色委屈，“你怎么可以推我？”

    [叮！支线任务03：欺负同行嘉宾已完成。]

    [支线任务04：宿主需收集一万个恶评。]

    这哪是她欺负人，明明是别人欺负她！

    叶芽可给整懵了，眼泪都忘记流。

    赵辰星刚才按压的是穴位，疼归疼，印子却没留下丝毫，就算说了估计也没人信。

    恍惚中有人过来把两个小孩分开，叶芽低着头，紧紧含着唇不愿说话。

    柳芊芊重新戴好戒指，现在东西也找回来了，自然不必和一个孩子过不去。

    她笑得落落大方，“辰星和芽芽不用吵架，也许是你们玩的时候手指碰到，然后不小心滑进了芽芽口袋，没事，大家都回去吃饭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柳芊芊的态度成功得到录制现场所有工作人员的好感，在于之前的叶霖川对比，倒是他显得不近人情许多。

    “等一下。”

    柳芊芊转身刚要走，一道清冷的声音阻止了她。

    她回头看去，灯火阑珊下的眉眼冷冷淡淡，柳芊芊不禁一愣：“叶总还有事？”

    叶霖川没回答，看向叶芽：“你不知道那个戒指怎么进去的是么？”

    叶芽眼含泪水，轻一点头。

    “好。”极浅的一个字表达了他对小姑娘无条件的信任，也表明了他非要追查下去的坚定。

    “不管是戒指不小心掉进去的还是别人不小心放进去的，我们都要彻查清楚。”叶霖川咬重那两个“不小心”，眼神懒散又玩味，“事关清白，相信柳女士也不会在意。”

    这话说的实在气人，搞得她诚心栽赃小孩子一样。

    柳芊芊忍不了，毫不犹豫的应和：“可以，叶总想如何彻查？”

    叶霖川：“导演都在房间各角落安排了机位和镜头，结果如何我们看回放就好。”

    这是求证真相最简单也是最快速的办法，随行导演没有任何意见，直接当着几位嘉宾的面调出一小时前叶芽去柳芊芊家里玩的画面。两个孩子相处的很和谐，柳芊芊在厨房做饭，戒指就放在旁边，可以看见她在取东西时不小心碰到戒指，戒指小小往前滑了下，旋即赵辰星拉着叶芽过来。

    赵辰星的手不老实，一直向前扒拉，尾指勾到戒指，刚巧掉在叶芽口袋里。

    真相大白，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看样子是不小心的了。”柳芊芊笑了笑，扭头冲工作人员还有嘉宾一鞠躬，“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关系耽误大家不少时间，实在不好意思。”

    连番道歉后，柳芊芊牵住赵辰星的手回家，其他人也一同散去。

    他行走在黑夜里，身影消失前回头看了一眼。

    “小兔崽子……”叶霖川低低咒骂，抱起叶芽回屋里。

    ***

    这期节目播出后可想而知叶芽和叶霖川都被骂惨了，叶芽因为是小孩子的原因相对来说宽容很多，无非是说她又爱哭又不懂事，说她一点也没有前面那期节目可爱，败尽路人粉的好感。被骂得最凶的要属叶霖川，背地里似乎有资本的推手，节目一经播出，#叶霖川录制现场侮辱女演员#的话题就被人买上热搜，他讥讽的语气与面对柳芊芊时冷漠的态度都成为营销号和路人攻击他的理由。

    恶言四起，不管是节目粉还是演员粉，全都仗着叶霖川没有公关能力大肆抹黑，一时间评论下面都是污言秽语，仅有几个提他说话的也会被人骂到关闭评论。

    夏屿最先看不过去，节目播出后的当天晚上发布微博。

    [夏屿：川哥面冷心热，大家口下积德。]

    王皓紧随其后，转发微博说：[都是误会，叶总只是直男一点。]

    一个两个都出面说话，柳芊芊没理由还在后面躲着当缩头乌龟，最重要的是不管着点粉丝恐怕会闹出乱子。

    [柳芊芊：叶总平常挺照顾我的，大家不要再骂啦。]

    ――柳宝好善良，柳条好心疼（哭）

    ――那个叶芽我是真的不喜欢，太精明了，一点都不像是三岁小孩。

    ――+1，前面和叶霖川玩你画我猜时一道题不对，到和夏屿组合就赢了，表现力太强，真的很讨厌。

    ――第一期我还觉得她挺可爱的，结果刚夸完就欺负嘉宾。

    ――还有叶霖川，大写的装逼，心疼我们柳宝，柳宝快别录了。

    ――这次我要夸一下辰星！！小星星回去还安慰柳宝，太甜啦！

    ――小小年纪就会栽赃陷害，城府可真深啊。

    “……”

    嘉宾们的开麦并没有让事件得到合缓和，这件事里唯一的受益者恐怕就是赵辰星。他本来长得好看，又一直活跃在公众视线，现在又没有田又琴作妖，粉丝蹭蹭上涨。叶芽的那一推让他的粉丝蹭蹭上涨，田又琴趁机出来发了张赵辰星的写真照，她那本来因为叶芽而臭掉的口碑隐隐有回转的趋势。

    这些评论出来时节目组他们要前往下一个录制地点，由于路程较远，时间又晚，于是一群人暂时居住在酒店里，顺便商量第二天的行程。网上那些热搜和评论大家也都看了，导演组还有其他嘉宾心照不宣的不对叶霖川提及，和谐讨论着第二天将要录制的内容。

    他们在房间讨论时，叶芽还有其他孩子都在另外一个房玩，一人抱着一个ipad，谁也不打扰谁。

    其他小朋友都在看粉红小猪或者玩消消乐，只有叶芽乱点着叶霖川微博，对着左上角闪烁的红点若有所思。

    [你已开启直播录屏功能，当前观众600。]

    [当前观众1000……]

    [当前观众30000]

    [恭喜主播登榜！！目前游戏区排名：300+]

    叶芽挠挠头，不明所以的关闭提示，可是最下面依旧有个小窗口，窗口显示的画面正是屏幕的画面，还有不断的文字接连跳出。

    叶芽搞不明白自己点出了什么玩意，她再次把窗口放大，糯糯念出了第一条跳出来的弹幕：“叶、霖、川？”这好像是阿弟的名字，叶芽困惑地继续往下念，“你妈死了。”

    连起来就是叶霖川你妈死了。

    叶芽点点头，一本正经回复：“阿弟的妈妈的确死掉啦，死掉好久了。”

    小孩子的声音一出现，弹幕炸了，齐齐刷了一片问号。

    [？？？叶霖川那个恶毒的男人让小孩子读评论？]

    [道理我都懂，小朋友你快把手机还给你爸！！让他别占我们游戏区的地方啊我去！！]

    [我裂开 了。]

    [小孩子读评论，叶霖川搞得哪一出？？]

    涌出来的观众都傻了。

    本来看叶霖川开直播还是游戏区就够让人懵逼，特意点进来竟然还是微博页面的录屏，一开口还有小孩子说话，说的还是你妈死了。

    惊悚。

    实在惊悚。

    叶芽单手托腮，无所事事继续翻头顶接连跳出来的艾特信息。

    ――@叶霖川，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赚钱给你妈买棺材。

    叶芽精神了，慢吞吞地打字回复：[谢谢叔叔，你睡骨灰盒吗？等你买来，我让阿弟的妈妈和你换。]

    [？？？？？u1s1，我学到了。]

    [这小孩脑子是不是有些问题？]

    [她可能单纯觉得对方真的想给妈妈买棺材？]

    [我。我怎么觉得这孩子是祖安来的？]

    弹幕有些人的确是猜对了，叶芽哪懂什么骂人，她只会从字面分析然后判断回复。

    ――@叶霖川，您就是莎士比亚去掉两个字，自己品。

    “士亚？”叶芽发出不太确定的小奶音。

    ――多抬头看看天，说不定你妈也在看你。

    瞥见这条评论时，叶芽当真抱着ipad走到阳台外面，仰头朝天上四处看着。

    “芽芽，你在看什么？”注意到她行为的夏晴跑了过来，学着叶芽的动作一起抬头看。

    叶芽指着屏幕说：“这个哥哥说多抬头看看天，妈妈会看。”

    天空很蓝，一朵云都没有。

    叶芽茫然又低落，语调没有先前的活跃，沉沉的，像是压着乌云。

    “哥哥在骗人，这里没有妈妈。”她想到了魂飞魄散的父母，想到了被大火吞噬的家园。顿时难过起来，把平板丢在床上，默默缩到角落。

    此时房间里的讨论已经进行到结尾，叶霖川安静坐在最边缘的位置上，没有和他人交流，别人也没有理会他。

    突然间胳膊被人拍了下，夏屿疑惑低语：“川哥，你直播怎么开着？”

    手机屏幕上，显示叶霖川已开启直播四十分钟。

    他眉头一跳，预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