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成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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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数十箱的珍宝被德喜总管差了精壮的小厮,用最粗最结实的绳子捆好,跟在盛如意的行程后,浩浩荡荡地抬去宣平候府。

    盛如意坐在马车内,马车内细软的垫子和车窗旁垂下的小小精致的玉色流苏,把盛如意的脸衬得像冷玉一样精致惑人。

    莺儿本担忧盛如意只是在人前故作刚强,怕她到了马车内偷偷抹泪,不放心地跟上来伺候,却还是见盛如意脸上淡淡的,墨色的眼瞳里总像沁着一汪蓝意,她像一竿松柏翠竹那样肩背笔直,静美冷淡,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和“肝肠寸断”这些词汇搭不上边儿。

    莺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微红了眼眶。

    盛如意微蹙眉心:“你又哭什么?”

    莺儿慌忙拿手抹泪,在这么个出府的日子,小姐都没哭,她可不能老掉链子,她笨拙地撒谎:“我是为小姐脱离太子府而高兴……”

    盛如意又把放在她脸上的眸光转开,假的,莺儿这种宽慰她的假话,她不想听,却也不想戳穿她一番美意。

    莺儿虽然只服侍了盛如意小三年,却也小小的知道她的脾性,见状不敢再撒谎,只心虚地低下头去,又从被微风吹开一角的车帘往外看。

    外面,是随行的小厮担着太子赏赐下的无数珍宝。

    盛如意了悟,嗓音清冷:“你是在想,太子赐下如此多珍宝财物,是因为他心里还知道我曾经对他好,如果我再婉转小意一些,覆水未必难收,可对?”

    莺儿忽然被盛如意戳中心中秘事,纵再不想承认,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盛如意不爱听这些,赶紧跪下请罪。

    盛如意没有拦她,却也没有大声呵斥她。

    她只垂眸看着莺儿乌黑的头顶:“你以为,我同太子为何会和离?”

    自然是因为盛明歌的狐惑,莺儿心底想。

    盛如意对她的心理了如指掌:“盛明歌美则美矣,然而太子空悬太子妃之位,他再喜欢盛明歌,把太子妃之位予她又如何,为何又要同我一个侧妃和离?”

    难道是盛明歌善妒?不对,莺儿马上想着盛明歌看到那些珍宝时眼中的贪婪和对太子妃之位的势在必得,她这样的人儿,在未嫁给太子前,装得温柔小意还来不及,绝不会暴.露出自己善妒的一面。莺儿猜不透是什么原因了。

    她疑惑地抬起头。

    盛如意为防被人听到,俯身到莺儿耳边道:“你只知太子风璟光风霁月,温和雅致,却不深想他自小便被作为一朝王储培养,怎会因区区情爱便左右他的决断?”

    “太子伤病三年,这三年间,哪怕是他的亲母后,也想重新把自己的次子扶上太子之位,更别提其余妃嫔皇子的野心,可是三年来,无一人成功,这其中原因有许多,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哪怕是原先支持太子的一干朝臣等各个重新站队,于是,诸皇子之间势均力敌,那太子之位,反倒谁也拿不下来。”

    这……又同和离有什么干系呢?莺儿有些疑惑,但她知道盛如意从不会说无用废话,便支棱着耳朵细听。

    “现在太子起复,自然要重新把他的、以及他兄弟的势力党羽能夺的都给夺过来。但是他之前落难,别的大臣未必不怕他记恨当初他落难时他们背叛他,所以,不会轻易投诚。这时候,有一个什么最快捷、简易的方法可以迅速把他们连接在一起,并彼此信任?”盛如意虽问的是莺儿,但看着莺儿茫然的神色,她便自问自答,淡红色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结为姻亲。”

    “如果这些大臣们宠爱的女儿入太子府,甚至诞下太子的血脉,那么,太子同他们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也不必担忧太子对他们秋后算账。”盛如意道:“这种情况下,太子后院的名额会非常珍贵,他只有一个太子妃之位,两位侧妃位,十位孺人之位。而我,你知道,我只是宣平候府的庶女,我一介庶女占据侧妃之位,其余身份珍贵的重臣女儿,会甘愿与我平起平坐,甚至做比我地位低下的孺人吗?”

    很少会有这样的人。

    莺儿听懂了,正是因为听懂了,她的身体才止不住地泛起凉意,她凄楚道:“可是,小姐你也是宣平候府的小姐,为什么结为姻亲一定要嫡女,不要庶女呢?”

    你不也是宣平候的女儿吗?莺儿的心狠狠地绞痛起来,她甚至开始害怕这个问题对于盛如意来说太残忍,差点想不要盛如意回答了。

    没成想,盛如意清醒而快速地回答:“因为盛明歌的母亲是尚书之女,她的外祖家便是户部尚书。娶一个盛明歌,能同时得到宣平候府和户部尚书的关系,但生我的姨娘,只是一位歌姬。”

    一位无权无势的歌姬。

    莺儿同样听懂了这个回答,她忍不住肩膀耸动,眼泪断线一般,哭了。

    原来小姐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身份太低,挡了太子殿下的宏图霸业,可是……莺儿几乎想问太子风璟,当初盛如意知道他毁了双眼,不良于行,还很有可能被废、被圈禁……她也嫁了他,甚至没有正妃的尊荣,因为身份问题只有一个侧妃之位,却为他担了那么多的险。

    为何小姐能同他共患难,他却只想着帝业?

    盛如意看到莺儿晶莹的泪水滴落到地上,湿了一大片,她手白胜雪地把莺儿脸上的泪擦干,仍是面无表情,语气却暂缓:“你别哭成这副模样,你看我说得好似是死局,其实世间之事从没不能改变的,我如果真不想和离,也能做到。”

    莺儿猛地抬头,却见到盛如意脸上没有一点动容和对过去的怀念。

    盛如意平静叙述,像是此事无关自己:“太子风璟赐下财物,纵然是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与我和离,却也需要一个仁义名声的结果,但是,他赏赐的那几十箱珍宝已经足够满足此点,最后那几箱无价之宝,确然是他知道我曾照顾过他三年,真心予我的补偿。”

    “如果我抓住这点补偿心理,愿意在之后的太子妃、侧妃进门之后交出管家之权,愿意自降侧妃之位,并且不同她们争风吃醋;当她们妒忌我早那么些年进府时,我能抵得住她们的刁难。当太子烦心于君位之争,面对着一后院与前朝关系错综复杂的女人之,我这个和前朝争位无关的女人只要温言软语安抚太子,甚至为他解决后院难题出谋划策,等他登上帝位,彻底掌握大权,我便会因着三年照顾他的情分和开解他的情分,至少登上一个贵妃之位。”

    当然,皇后之位还是曾和风璟共过生死患难的盛明歌。

    “但,我不愿意,那不是我。”盛如意冷静地下了结语。

    所以,在发现太子风璟的意图之时,盛如意平静地纵容着事态的发展。和离,不只是太子风璟权衡利弊下的思量,也是盛如意的思量。

    她冷静而快速地掐灭了所有情丝,放任着风璟的意图,从而恢复自由之身,没陷落进那个未来可怕的后院。

    哪怕,代价是她要回到宣平候府。

    盛如意最后那段话让莺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甚至越想越觉得盛如意说得有道理。太子殿下也是个极傲的人,他怎么能忍受被那些贵女父亲背叛之后,还要和他们的女儿虚与委蛇?为了霸业,他能够忍受一时,但绝对不会真的喜欢她们。

    莺儿看着盛如意静美的侧脸,她哪怕是静静坐着,乍眼望去也冷如冰雪,要细看才能看得出梨花般的清和。之前莺儿只觉得小姐的气质是她见过最奇怪特别的,如今倒是觉得难怪如此。

    她把一切都看得那么透彻,行事也那么果决,世间好像也确实没什么事值得她咋咋呼呼。

    莺儿经此一叙,彻底歇了关于置喙盛如意和离的心思,她充满歉意道:“小姐,对不起,奴婢什么也不懂,反而老说你不喜欢的话,在这个档口也惹你朝奴婢解释……”

    盛如意摇头:“忠言逆耳利于行。你所说的我虽不能这么做,但我也知道,你是担忧和离之后我的处境,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着我不喜的风险说我不爱听的话,这是你对我的忠诚。”

    一番话,把莺儿说得眼泪汪汪。是的,如果不是真的在意盛如意的处境,她怎么会一直劝她,又怎么会气得顶撞盛明歌?

    她原本以为这几次下来,盛如意会罚她……没想到,听到的是她的安慰,她懂她的一切。

    “但……”盛如意还有后话,她看向莺儿:“你是我贴身丫鬟,只能跟着我回宣平候府,如果你回太子府,只会因为伺候过我的缘故被人刁难。但是宣平候府一切是我父亲、以及那位母亲说了算,你切记不可再莽撞,否则,你、我都会遭殃。”

    一番话下来,莺儿心服口服,她忙不迭地点头:“今后奴婢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一定三思而后行,必定不会再惹祸!”

    哪怕为了小姐,她也得支棱起来!

    “恩。”盛如意把莺儿扶起来,她知道,从这时开始,勇敢胆大的莺儿会开始变得灵活机变、粗中有细。

    马车缓缓驶向宣平候府。

    一间室内,哪怕是春日,也摆放着精心培育至今的梅花,宫廷的能工巧匠斥了无数人力心力延长了梅花的花期,再将它们折下来,摆放在这屋子之中。

    一个冷白锦衣、发间束着金冠的高挑男子站在室内,他的锦衣上沾着去考察司农的新鲜泥土,破坏了锦衣的一尘不染,却丝毫不掩清冷之感。

    他面前便是那一束珍贵的梅花,简单的一束梅花,他却看了许久,声音轻启,如金玉:“她是什么反应,怨恨?”

    一个藏青衣袍的人站在角落里,闻言道:“并未,侧妃……盛五小姐未曾有怨,她让总管代谢殿下后,未耽搁片刻时间便带人离府。”

    这位侍卫是鲜少的亲眼看到那位美艳无比的盛明歌遇事有多么失态无礼的人,也是鲜少看到盛如意处理事情的人,他恭敬地回答这位白衣男子,心中却遗憾,美人虽好,但殿下错失至宝,不知将来可会后悔。

    白衣男子闻言,嗓子里逸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她之前也有这么冷静的时候。”

    那时她去求母后不要对他如此无情,以情拖延母后懿旨,她在院内跪了整整三天,最后尘埃落定之时,她力也已经尽了,晕倒在地。等风璟守着她醒来时,风璟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能听到她的声音,丝毫没有惊魂甫定之感,她像是只睡了一觉一样,平静地要水喝。

    可惜,那时风璟眼盲,见不到她的表情。他也曾描绘过她的模样,脑海中却误以为她该长得和盛明歌一样。他认错了。

    风璟也想过,三年照顾,他对她如此,到底是无情了些。

    但……

    风璟微侧过身,屋外的阳光骤然照射到他的脸上、眼中,盛大的阳光光芒四射,却被那张脸给比下去,仅仅是半张侧脸,便如皎月清姿,宝珠开匣。

    他如玉树临风,也如瑰姿艳逸,眼中却压着浓浓的黑云,薄唇带出凉得沁人的话:“为谋霸业……如此,足矣。”

    纵然她怨恨,也不能改变什么。

    那丝米粒大小的可惜之感就和盛如意猜测的那样,被阳光一晒,什么都没有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