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涛的一番话，让曹县长心生颇多感触。
洪涛说的也没错。
黎寨的变化，是大家都能看得见的。
但要保留住最初的模样，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曹县长：“不止黎寨要发展，岫云县也要发展，周围都要发展起来。现在还在放暑假，越来越多的人来这儿旅游。预计到十月份，岫云县的旅游规模就会出现饱和状态。
如果不发展起来，到时候这里根本就接纳不了那么多游客。而且已经有人嗅到商机了。岫云县最近出现三家旅行社。现在房价也涨起来了，起码翻了十倍都不止啊！”
洪涛摆摆手。
他并不看好岫云县目前的发展形势。
“不管咋说，周围这一片都是黎寨带火起来的。人来这儿，都是奔着黎寨来的。岫云县那几家旅行社要是跟黎寨这边达不成合作关系，根本长久不了。”
曹县长赞同的点头。
“这个事，我还得找湘月大族长细聊。但是她现在忙着开祠堂的事，还是回头再找时间吧。”一杯酒下肚后，曹县长打量四周，“咋就咱俩，其他人呢？”
洪涛：“说是开族会去了。”
下了会后，黎湘月和柳氏回来。
两人争执了一路，为了小满和小朔这次该不该进祠堂这个事。
黎湘月主张把俩弟弟带进去。
可柳氏死活不同意。
她的理由很简单，俩孩儿还小着呢。
“奶，说来说去，您还是盼着我在祠堂里出点啥意外！”
柳氏恼火道：“你再说这样的胡话，我打烂你的嘴！你是我亲孙女儿，我盼你好还来不及呢，咋可能天天盼着你出事呢！”
“那您说的那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黎湘月解读她在会上的原话，“我要是在祠堂里出点啥意外，小满搁外面将来还能接替我。这可是您说的原话呀！”
“我！”柳氏一时语塞。
黎湘月：“我们三个进去，都出来，咋有那么巧的事呢！您看看小满啊，我回来这么长时间，就没听川儿和九爷夸过他一句好的！
他都快十三了，再开学就是初中生了，再没有点儿当大族长的觉悟，将来我要是真出点啥意外，你还想让川儿和九爷从头培养他吗？
他是还小，将来还有很长路要走。但是您想过川儿和九爷没有？九爷老了，川儿也老大不小了，还天天围着小满转，他们哪有时间过自己的生活？
奶，这些话我在会上的时候就想说的。我不想打您的脸啊！”
柳氏神情难堪。
黎湘月又道：“小满和小朔都是我弟弟，我当然心疼。但是我现在不光是他们的姐姐? 还是大族长。我还得为族人考虑！”
“行了? 你别说了！”柳氏固执道，“你当上大族长以后，打破了多少规矩。你能不能慢慢来！你又不是只开这一回祠堂！再过个三四年，等他俩大了? 你再带他们进去不行？”
“再过多少年? 您还是这个话！”黎湘月太了解奶奶的脾气了。“我第一次开祠堂，他们跟我进去，那份成就感和荣誉感，能激励他们以后奋发向上！也能让他们真正理解到，开祠堂对我们族人来说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形式上的过程！
算了算了，跟您说这些? 您也理解不了！
反正我把话跟您说在这儿，我开了祠堂后，更没时间去管他俩。您要是觉得您的方式对他们是好的，那就按您的方式来吧！”
小满玩着手机回来了，兜里还揣着个充电宝，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他这个样子，柳氏的心向谷底沉了沉。
“小满? 别玩了！洗手吃饭！”
“马上就过关了！”
见他不听话? 说话也不看人? 柳氏又火起来? 说话的声音也不禁大起来：
“我让你别玩了没听见啊！”
见奶奶发火，小满怔了一下，“奶，您咋啦？俺姐惹你生气? 您也不能把气出我头上啊！”
柳氏转头向黎湘月发脾气：“天天都是抱着你的手机玩！你要是不把手机给他? 他能天天这样吗？”
“现在怪我了是吧！”黎湘月提醒她? “我不把手机给她玩的时候，您又是咋说的。给他玩一会咋了——这是您的原话吧！您不是还说让我专门给他买一台游戏机吗？”
“你！”柳氏没脾气。
小满大概知道了，奶奶和姐姐这会儿吵架很可能是因为他。
他退出游戏，关掉手机，小心翼翼的说：“我不玩了，你俩别吵了。”
小朔跑回来，满头是汗。
他扑到姐姐身上，“姐，你带上我，我跟你一块儿开祠堂！我保护你！”
“那你从现在开始，可要规规矩矩走路了，别动不动爬高上低的了啊。”黎湘月揉揉他的脑袋，“去洗手吃饭吧。”
“哎！”小朔跑去洗手。
刚跑了两步，突然想起姐姐刚说的话，他立马停下来，规规矩矩的走到水井边打水洗手。
他们一家老少上桌。
气氛不是很愉快。
曹县长和洪涛无声的对视一眼。
洪涛开口打破沉默：“湘月，听你的意思，你是要把你俩弟弟一块儿带去祠堂啊？”
黎湘月点头，“我是这么想的，能锻炼他俩，还能多四个名额出来。”
“这是好事啊。”说完，曹县长看向柳氏。
柳氏的脸色果然不大好。
九爷拎着保温杯过来了。
他是来给黎湘月送药的，顺便聊聊今儿他们在族会上说的事。
“我想了想，就按你的意思来吧。”九爷当时在会上跟柳氏一样，并不支持黎湘月带小满和小朔进祠堂的提案。
见他这就改变想法了，柳氏不乐意了，“老九，咱们先前讲好的呀，你咋变卦了？”
“我觉得湘月考虑的也不熟没有道理的。”九爷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我回去也想了，只要是为小满和小朔好，进就一起进去吧。”
没了九爷的支持，柳氏红了眼。
“湘月一个进去，我就不放心。他们仨一块儿进去要是都搁里头出了事，大族长一脉就断在这儿了啊！我咋跟她爷交代？”
说着，柳氏眼泪滑下来。
九爷火了。
“这事儿有啥好哭的！真是晦气！你说那话也不中听！啥叫他们仨都搁里头出事？
你当其他进去的都是死人啊！这不还有景山呢么，他们仨要是真都折里头，那就让景山生！
看看小满被你惯成啥样了！湘月回来，他好不容易听话懂事一点。
她现在忙，一分心照顾不到他，他马上又掉链子！你当谁天天都应该跟着他屁股后面转是吧！
那也就是你！
老六开了那么多次祠堂，一次意外都没发生过。咋到了湘月这儿，你就认为她那么不中用呢！
说到底，你还是心疼你孙子！不舍得让他们吃一点儿苦！
我大半生耗在老六身上，陪湘月走完这几年的路，我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小满，我是不打算管了。以后这个梵天香的药，我是不会再给了。我得给现任和下一任大族长预备着。
他将来能不能让我们指望的上，我也不抱希望了。反正景山回来了，下一任大族长的继承人，从景山这儿出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给小满断药？”柳氏有些急眼了，“老九，你说这话，你不亏心吗！”
九爷：“我问心无愧。你倒是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个儿，将来你好意思去见小满他爹娘吗！”
柳氏沉下脸。
九爷说：“他还是你的宝贝孙子。但是大族长继承人，他现在没有这个资格。以前我们是没人指望，才指望他一个。现在有湘月，有景山。不指望他，我和川儿都能松口气。这孙子啊，你慢慢宝贝吧。可别叫他们吃一点儿苦！”
小朔捞着九爷的胳膊，“九爷，俺哥不用去。我跟俺姐去。”
九爷欣慰的笑笑，“那到时候让你姐带你去。”
洪涛强行转移话题：“湘月，旅行社的人，来找过没有？”
“旅行社？”黎湘月摇头，“可能来过，被我们拒之门外了吧。现在旅游高峰期哦。我说这几天外头的人越来越多呢。都是没见过的。”
“越来越多网红来你们这儿打卡，你就没有一点儿想法？”洪涛试探她的口风。
“想法多的是，在网红没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将来黎寨肯定是要接收游客，开启营业模式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没路二没桥的，我们黎寨还没建设好。游客爬着来吗？来了后玩啥？好多事情，要等路修好以后才能实现。急不来啊。”
曹县长：“你有想法啊？”
黎湘月：“不瞒你说，我有个50亿的项目。这个还只是前期的投入。只要这个项目做起来，以后可以一边盈利一边继续发展。”
洪涛两眼放光，忙凑近了问：“啥项目？”
黎湘月：“把黎寨建设成集农家乐和娱乐性一体的生态环保的旅游胜地。”
洪涛不懂就问：“你这个农家乐，我知道。你这个娱乐性，都有啥？”
“就是跳伞啊，蹦极啊，玻璃栈道啊，极限秋千之类的。玩起来刺激的很。”黎湘月一边畅想一边道，“当然了，要是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打算在这里建一个博物馆，把我们祠堂里的老物件取出来放博物馆里展览。”
九爷哼笑一声，“想的真美！”
“等条件成熟后，再请个大明星当旅游大使。那以后我们黎寨能吸引到更多的游客！”
黎湘月的确把未来太理想化了，但她想的这些并不是不能实现。
曹县长有些犹疑：“所以按你的想法，你是要自营式的发展，并不打算和谁合作？”
“国家扶持，我是不会拒绝的。”黎湘月把话说的很现实，“我没打算和第三方合作。如果冲破了这一道底线，那就意味着资本会进入到这里来。无论多美好纯净的东西，受到资本的污染，都不会再便成它原本的模样。
黎寨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曹县长叹道：“你拒绝资本，那你接下来要走的这一条路，会很难啊。”
黎湘月：“这怕啥，多难我们都坚持下来了。”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
那边柳氏看到小满饭还没吃完又开始玩手机，顿时怒气爆发。
“把手机还给你姐！”
听柳氏一声吼，小满吓一跳。
“我就再玩一会儿......”
“不知道争气的东西！”柳氏失望道，“你姐、你九爷说的话，你当说的不是你啊！小满，你再这样下去咋办啊！”
小满理所当然道：“现在没人指望我当大族长，我可轻松了！”
“你是轻松了，你也不能这样轻松吧！你现在跟你以前，有啥两样！”柳氏指着他的脑袋，“你非要等我跟你姐死了以后，你才知道后悔！”
“行了！”九爷沉着脸喝道，“你现在管他，看看还来得及不！这次湘月开祠堂，小满就不用去了，小朔去！”
小满放下手机，“我没说我不去啊！”
“你也配？”九爷夺走手机放黎湘月手里，“小朔暑假作业都写完了，你动一个字儿没有？玩手机倒是比谁都玩的勤！办了书法展后，也不见你练字了！你以为办了一次书法展，你就登峰造极了是吧！”
小满垮着脸：“你们不高兴，就知道说我！”
九爷：“我们为啥不高兴，还不是因为你！你姐开了祠堂后，能再活个二十年就不错了。再过二十年，你还是这德行，你看你对得起谁！”
柳氏突然大哭，“湘月，奶对不起你啊！”
“奶......”黎湘月鼻腔一热，一股暖流涌出来。
嘀嗒，嘀嗒。
两滴鲜血，滴落在饭桌上。
对面的洪涛和曹县长吓得不知所措。
“血！咋流鼻血了！”洪涛手忙脚乱的给她递纸。
小满也吓坏了，“姐，你没事吧？！”
黎湘月一边擦鼻血一边笑说：“没事没事。都别慌啊。流鼻血是好兆头。说明九爷的药管用，把我的气血补上来了。”
九爷摸了她的脉后满意的点点头，不过还是沉着脸。
“行了，你上山去吧，少下来受气了。”他把黎湘月交到红着眼的小朔手里，“小朔，送你姐上山。”
小朔心疼姐姐，紧紧的牵着姐姐的手。
他们姐弟俩走了以后，九爷沉着脸看着小满：
“小满，不管我说的话你能听明白多少，你都得给我听着！你要是还这样下去，那你以后离你姐会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