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有幸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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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角落里摆着一个黄铜暖炉,一室温暖如春。

    其实洛京比朔郡要温暖得多,也许是因为有着连绵的群山在北边矗立着,寒风吹不进来。

    江云妧竟然感到有些发热,她局促的四下张望,恰对上谢青临玩味的眼神。

    她受惊似的缩回眼神,低头不语。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进了屋尽然连大氅都没有脱,怪不得感到热呢。

    她刚才就呆愣着,任由谢青临牵着自己的手,将自己带进了里屋。

    “我早知道你要来,提前准备了这个地方,怎么样?小姐您可还满意?”

    江云妧侧过头去:“麻烦你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绞着双手问道:“原来不是谢兄府邸啊。”

    她当然知道这里不是谢青临的住所,太子殿下当然是居住在东宫的,她故意这样问,只是想看看谢青临会有什么反应:看他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谢青临失笑,故作正经的说道:“若直接把你接进家门,传出去成何体统。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说完他又开始怀疑起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吗?还是说故意如此?

    以江云妧之才智,早就应该猜到了才是。

    江云妧明白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不由自主的嗔了他一眼。

    谢青临瞬间什么想法都没了,只觉半边身子都酥了,魂儿恨不得要飞到天上去了。

    他觉得这简直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要不然,他也算阅人无数,怎么会一看见江云妧就觉得此生非她不可了?这一定是冥冥中的天意。

    江云妧脸皮薄,只觉得此情此景略显尴尬,局促的左顾右盼想支开话题,她忽然就想到城门发生的事,便试探着问道:“我来的时候,见城门处盘查得很严格……是出什么事了吗?”

    想起来脸色一变:“那些人可是为难你了?”

    御林军是什么德行,他最清楚不过了。

    “也没有……我只是好奇……。”

    说为难倒也算不上,毕竟是她自己先意气用事,守卫的做法无可厚非就是做事的态度实在令人反感。

    这个时候啊自己怎么能先告状呢?

    那不就成了小人所为了吗?

    谢青临不置可否,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听他抬高了语调,轻快地说:“我为了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他用手托着下巴,注视着江云妧,“当然是要帮你找人啊。”

    江云妧瞬时一惊:她心中的猜测竟然得以应验!

    又听得谢青临说道:“我越俎代庖,叫城门御林军严加盘查,忘了提前跟倒你说一声,是我疏忽了。”

    现任御林军统领湛怀松是一个颇为保守的人,到了现在立场也是十分晦暗不明,明明朝堂上自持自己的和支持老四的已经剑拔弩张,偏生他就能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从不向谁表态。

    有人说他只效忠于他父皇,对此,他不做评价。

    他这次也是“威逼利诱”的让他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湛怀松实在不知好歹,而且自己都找到他家门去了,竟然还没有任何表态。

    可见是个十分沉得住气的人。

    江云妧连声道“不敢”,又故作不解的问道:“敢问大人如今在何处高就?”

    “这个嘛——”谢青临拖长话音,故弄玄虚,“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啧。

    江云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倒要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帮我……找人?”她睁大了双眼,局促道:“云妧惶恐。”

    谢青临爽朗的笑了出来,挥挥手道:“你不必如此,实不相瞒,刑部那边也接到不少孩童失踪的案子。”

    “哦?”江云妧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竟然还有这种事?

    怎么她两世都毫不知情?

    谢青临又对她解释道:“虽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江云妧缓缓点头:“原来如此,谢兄是在审理这个案子吗?”

    谢青临摇摇头,轻轻一笑,“说起来,这人也算个熟人了,赵俨,那年你见过的,还记得吗?”

    赵俨?

    似乎有那么点印象。

    她想起来了。

    那年在谭阳,谢青临带过去的那个刑部官员,正是叫做赵俨!

    她也对自己的记忆里感到十分佩服,两年多过去了,她竟然还能记得当年谢青临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官的名字。

    京里这段时间出了多起小孩失踪的案件,他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相同之处,便直接将所有这类案件都交给他来处理。

    至于赵俨接到命令后是何种心理,就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了。

    事实上,赵俨现在也唯谢青临马首是瞻,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那种。而且对太子殿下是又敬又畏。

    谢青临把他从一个小小的员外郎提拔到了左侍郎的位置上,他能不感恩戴德吗?

    此时赵俨正对着一大堆卷宗犯愁,他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谢青临又同江云妧一起用了顿饭,便回东宫去了。

    他倒是想留下来。

    只不过,哪怕他身为太子,仍然也有许多不得已,并不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他将玉漏叫了出去,严肃的问她城门究竟发生了什么。

    玉漏不敢有所隐瞒,将实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了。

    谢青临听完之后眼神一暗,暗道御林军确实该好好整顿整顿了,这么下去成什么样子。

    湛成松不是最怕麻烦吗,那直接把这件事丢给他,让他可有的忙去吧。

    他还想装傻独善其身?

    谢青临冷笑一声,想得倒美。

    东城门。

    依然是例行的盘查。

    守卫们个个懒散得很,实在是因为每天都毫无新意,只是些平头百姓罢了,他们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在查些什么。

    因此从上到下个个都马马虎虎的敷衍行事。

    哪知这天却突然来了一个奇怪的少年,眉眼冷淡,皮肤白得像雪。

    才不过三年之久,不知道他在寺中是不是跟和尚们学了些无欲无求,性子愈发冷淡了。

    三年过去,少年的身形如抽节的竹子,生的清瘦挺拔,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便如冰雪一般。

    问他来历时,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个矮个子气势汹汹的吼道:“老实说,你是什么人?”

    “我是从无相寺来的。”

    他并未正式拜入佛门,未剃度也没有袈裟,说话时自称用的也不是“贫僧”之类的,再加上他年纪小,旁人很容易产生怀疑。

    守卫嗤了一声不屑道:“无相寺?那不是号称不涉尘世的一群老秃驴吗?你这小鬼是哪里来的?”

    澜亭涨红了脸,显然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小声嗫嚅道:“我……我真的是从无相寺来的。”

    那守卫朝地下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我看你就是个小骗子,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来找人?”

    “找人?你找什么人?”

    “我……我找皇上……”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声音。

    宋山薇坐在一顶青缦小轿里,还未近城门就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少年穿着极单薄的衣衫,她看着都觉得冷,少年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在冷风里站得笔直。

    她本是出城去太昭寺礼佛祈福,没想到回来竟遇上了这样的事。

    “红缨,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把拽过他:“你瞎了吗,这位可是宋相家的小姐啊。”

    看呆了,结结巴巴的

    “宋小姐。”

    “我看他也不像什么歹人,不如就由我把他带回去吧。”

    宋星桥待在家里老实好几天了,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纷纷打趣道宋大公子是要修身养性了,因着他不常去,杨柳巷那一溜的秦楼楚馆都冷清了不少。

    宋相已和他说了,再过几日便让他去鸿胪寺做事,可怜他向来不学无术,“正经事”一窍不通,这不,他这些天正在恶补呢。

    大家都想不明白,浪荡多情的宋公子怎么就转了性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他们都没见过的人罢了。

    宋府上下都在传一件大事:山薇小姐从外边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说是男人其实不准确,看起来还只是一个半大少年而已。

    眉眼清冽,身形宛如修竹,

    宋星桥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是当年谭阳的那个小孩!”宋星桥轻轻拊掌。

    “你怕不是要去皇宫,是要去找江云妧吧。”

    “刚好她现在也来了洛京,而我,自然知道她在哪里。”宋星桥笑眯眯的,看澜亭这么乖巧就忍不住想逗逗他,“想让我带你过去吗,求我啊。”

    他这纯粹是在说大话,他只知道太子把人藏了起来,具体在哪却是毫不知情。

    陈元礼确实可以成为文官之中的劳模了,别人还在享受春节的余韵的时候,他就已经投身公务了。

    而且,别人又一份工作,他有两份。

    他恨不得把一颗心掰成两半来用:一半兢兢业业的为皇上打算,光明正大,真真假假;一半则完全是在为陈氏考虑,尽是些魑魅魍魉,这一半的心脏早已经千疮百孔。

    现在殚精竭虑的是属于陈氏的那一半。

    陈元礼正在书房里同几位属下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