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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诛东王天京突生变 振长沙湘军重…

    话说那日石细妹坦然表露心迹,倒惹得胡世衡心中乱如麻团了。

    回到自己营中,关上房中,从箱中摸出一个手帕包,层层打开,里面却是一个木雕小像,细看时,竟与当年赠与坤娘的小像一模一样。

    却原来当年世衡做了两个小像,一个赠与坤娘,一个留下自己随身带着,这些年无论走南闯北都没有丢下。

    若想家时,便拿出来看看。

    坤娘赠他的彤弓,一直挂在他的营房墙上,每当他进房时,总要先望上一会。若是他要思考问题,常常站在彤弓前面一站就是半天。

    也不知坤娘如今怎样了,想来日子过得不错,应该也有了孩儿了,她可还记得我这个当年的傻小子?

    必然是早已忘记了,唉!

    忽听着门外似有动静,忙把木雕小像仍如前包好,塞进箱底。

    去窗前望了望,并未看见什么,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又打开房门,出来看看,也并没有什么人。

    回到房中,斟了一杯茶,拿起一本《孙子兵法》坐下看了起来。看了几行,忽又想起细妹一事,心中疑惑不已。

    石秀姑原是石达开之妹,这事胡世衡是早就知道的,故此虽然自己级别比她高一级,仍对她恭恭敬敬,自称属下。

    一方面是因为她乃是女将,自己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更重要的是她是自己心目中大英雄之妹,不由自主感觉亲近几分,故而对她格外关心和服从。

    只是她今日之举,似是对自己大有兴味,这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看上了他?

    世衡转头望着放着木雕坤娘的箱子沉思起来:我若是应了她,是不是负了坤娘?哦不对,坤娘已然嫁人,不存在负不负她之说。那么是应还是不应?

    这石细妹倒是个直爽性格,为人正直可爱,不拘细节,和自己倒很相当,只是她兄长乃是翼王千岁,自己如何配得上呢?

    正自踌躇间,忽听门口雷虎来报:“报旅帅,翼王有要事相商,请到书房一议。”

    世衡速速来到书房,只见刘越等一干肱骨之臣业已聚集齐整肃立待命,知有大事发生,忙报到过后站立一旁,听候翼王发令。

    石达开见人已到齐,低声说道:

    “今晚随我一起进入天王府,任务是守卫天王府,保护天王及各位王后王妃和小王子。

    你们每人手中一张地图,画着你所在的守卫位置,非得令不得擅离职守。

    至于守到何日,自有人通知,通知人会执我手令逐人告知,无手令不执行。

    每个位置四人,分白日和夜晚两班轮换,不当值的到指定门房休息,饮食自有分配,不得随意接受任何人的馈赠,包括食品。”

    世衡等人立正拱手答道:“谨遵翼王千岁指令!”

    一干人等换上夜行衣,腰里别着随身趁手武器,或匕首,或袖箭,或飞刀,各缠一条飞爪百炼索,怀中自揣有金创药解毒药等秘制伤药。

    外面罩上寻常守卫服装,头巾内藏有头盔,跟随石达开便入了宫。

    这一去三天不曾回家。

    这三天里,天京像是换了个天。

    世衡入宫的第二日,便是八月初六日,佐天侯陈承镕迎北王韦昌辉入天京,当日燕王秦日纲便潜入北王府,向北王出示天王洪秀全的密诏,诏令韦昌辉率军诛杨。

    韦昌辉接到诏令,派人佯装有请东王杨秀清到北王府议事。

    但是被杨秀清瞬间识破,直接杀了北王使者,拒绝前往,并派东殿尚书傅学贤在汉西门大街严阵以待。

    谁料北王已已率兵将东王府团团围住,并从后街攻入王府。

    杨秀清登上望楼擂鼓,韦昌辉部下许宗扬爬上望楼。

    杨秀清又跳下并逃到厕所里,许宗扬发现了他的鞋子后就将其抓至韦昌辉面前。

    杨秀清说:”你与我金田一起起义,我乃天父,你此时不能杀我。”

    韦昌辉说:”你欲夺位,我奉二哥令杀你。今日之事,忠义不能两全。不杀你,我也活不成。”

    于是假装拔剑自刎状,而韦昌辉的左右夺其剑并砍死杨秀清。

    同时遇害的还有杨秀清的27名”亲丁”、54名”王娘”以及有孕侍女。

    傅学贤率东王部众与韦昌辉交战,不久全部被杀。

    石达开听信洪秀全的话,误以为杨秀清要造反,终日寸步不离守在天王身边,哪知宫外发生此等大事。

    直待杨秀清全家被杀,韦昌辉进宫来报,石达开方知中了圈套,惊骇不已,大怒,闯入殿中,直要捉拿韦昌辉,吓得韦昌辉拔腿就跑,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石达开命令全体护卫宫中待命,全体将天王府大殿围住。

    自己只身来在大殿内,质问天王洪秀全:

    “天王命我在宫中护驾,本意是防杨秀清造反,然而事实是杨秀清并未造反!

    为何诛他全家?!想当初江北江南两大营围困天京,死了多少太平军弟兄!

    是东王拼死率秦日纲率精锐,破清军,踏平其营垒一百余座,杀江南巡抚,破九华山,破清营七八十座,

    虽我从江西回援,但若无东王里应外合,怎么能够突破江南大营,天京又怎能得以解围?!

    这才过了区区几日,天王都忘记了吗

    若东王有错,不敬天王,有罪论罪,该罚便罚,但是罪不致此啊!

    到底他身犯何重罪要诛他全家啊?!”

    洪秀全无言以对,石达开所述无一不是事实。

    然而杨秀清狂妄自大不敬天王也是事实,自己早已经无法忍受,石达开却完全不理解,翼王你到底是哪一头的?

    洪秀全不禁感慨地落泪,拍拍石达开的肩膀说:

    “亚达,你是不知道,东王北王他二人矛盾由来已久,日益加深,朕左右相劝,两边为难。

    如今铸成大祸,如何是好?

    无论如何,东王已逝,哭也无用,还是先盘算盘算东王府的后事吧!

    其他的事情我们办完后事再议可好?”

    石达开听此言也忽然想起东王府尚且一片血淋淋未曾收拾,不由得心中大怮:

    “想当年,我们兄弟几人拜上帝会,何等齐心,何等情义!

    立誓灭清,建立太平天国,如今清廷未灭,兄弟却自相残杀,岂不教亲者痛仇者快?!”

    洪秀全蹲下握住石达开的手,泣不成声地说:

    “亚达啊,你与朕同心啊!

    朕何尝不是担心这个结果啊!东王也是朕的兄弟啊!

    事已至此,先料理后事,厚葬了秀清兄弟和他家人,只剩下我们几个兄弟,就不要再互相攻击了好吗?”

    石达开猛地站起,厉声说道:

    “天王是想赦免那杀人的凶手吗?还是说这一场杀人的大祸早有预谋?!”

    洪秀全躲闪着石达开凌厉地目光,转过头去说道:

    。“朕是不想兄弟们自相残杀,不想清廷趁虚而入,亚达是怀疑朕吗?”

    石达开心中一冷,知洪秀全心中起疑,只得答道:“臣不敢。只是臣”

    未及说完,洪秀全略带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亚达,朕已折腾得精疲力尽,快要昏倒了,你且带你的人回去休息吧,今日就不用在宫里守卫了。

    一应事务,明日一早再议。“

    说罢,洪秀全在龙椅上一躺,似是瘫倒一般,左右急忙上前扶住,就搀往后宫去了。

    石达开怔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方才提步慢慢出宫,招呼众人出宫。

    大家随翼王出宫后并未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东王府。

    此刻东王府周围一个人影俱无,从大门外一直到内院,遍地死尸,鲜血淋漓。

    石达开带领卫兵将尸体一一搬至院中,找出干净衣服换上,并用白布遮掩。

    又唤城中棺材铺重金打造上好的棺木上百具,将所有尸体一一安放,按身份位次一一安葬。

    所有事务完毕后已是第二天凌晨,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护卫们护送着翼王回府,只见众人衣衫脏污,疲惫不堪,面如死灰,如败军残将一般有气无力。

    翼王娘和府内丫环婆子们收拾整理了一个时辰,方才把所有人等换洗干净,分送到各房休息去了。

    大家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初九方才精神完好,都起身收拾了。

    翼王石达开起床打了一通拳后,觉神清气爽,心情暂时舒缓了一些。

    忽想起大事还未了,便欲进宫与天王再议东王事变的后续事宜。

    谁知尚未出门,忽有人报北王有请。

    石达开顿时提高警惕,为防突生不测,他并未拒绝,而是对来人说道:

    “你暂且回去,待我用完早膳后即刻便去。那来人看石达开面色如常,并无一丝恐慌,

    心知翼王并无猜疑,乃放心归去。

    石达开忙令胡世衡刘越石秀姑等一干人等,内穿武衣,外罩披挂,护送翼王娘火速出城,不要管他。

    胡世衡执意不走,只好留下陪同石达开一起,其他人即刻从后门出府,不可停留。大家受命后立即出发了。

    石达开又磨蹭一会,约摸翼王娘和王妹已经出城,方才带领胡世衡等人慢慢踱步前往大门口,预备骑马前去北王府。

    北王使者本以为自己和去东王府宣旨的使者一样是个被杀的结果,不承想石达开从容前往,倒也佩服石达开的勇气。

    心中暗自计较,翼王不比东王,豪气干云,若此次前去为北王所害,我岂不是罪恶滔天!

    然而若是此刻告密,北王定不饶我,可如何是好?

    石达开望去使者欲行不行,欲言又止,便扯住缰绳,勒马问道:“你有话想对本王说吗?但说无妨。”

    使者见石达开看破心事,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翼王不可前去啊!此一去有去无回,那北王早已设下埋伏,只等着翼王前去,便要捉拿,早已下令格杀勿论啊!

    翼王千岁可千万不要去啊!”

    石达开锁紧双眉,沉思片刻,问他:“你向我告密,韦昌辉断饶不了你。你害怕吗?”

    使者咬牙说道:

    “害怕,怎能不怕?!那北王已经疯魔,可是翼王千岁您不疯魔啊!

    若为北王所害,天国才是真正要完了啊!”

    石达开仰天大笑道:

    “天王啊!您的才智怎么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军士!天国不亡,那真叫没天理啊!啊啊啊!!!”

    笑着笑着竟自哭出声来!

    不待哭声停止,石达开已催马转头向城门奔去,那使者还没反应过来,早已被胡世衡抓在马背上,一同疾驰而去。

    街道上扬起尘土满天,不一会功夫,已经不见踪影。

    北王韦昌辉闻听消息急忙追赶,早已来不及了,气得韦昌辉领兵冲进翼王府,见人就杀,合家大小,一个不留,同样是尸横满地,血溅王府。

    石达开日夜兼程,直奔安徽驻地,听闻军士来报家人全部遇难,不禁在府大骂韦昌辉,誓与韦昌辉血战到死!

    石达开在安徽招兵买马,举兵靖难,上书天王,请杀北王以平民愤。

    天王见全体军民都支持石达开,逼不得已,只遂下诏诛韦。

    此时在天京以外的太平军大多支持翼王,北王在势急下攻打天王府,但最终败于效忠天王的将士及东王余众。

    最终北王韦昌辉于11月2日被杀,其首级被函送安徽石达开营中验收,燕王秦日纲及陈承瑢不久亦被处死,天京事变告一段落。

    后来天王撤销了东王杨秀清的图谋篡位罪名,将杨秀清之死忌日定为”东王升天节”。

    “天京事变”暂时平息了,然太平天国由此一变遭到重创,想要重振旗鼓,还需要些时日休养生息。

    然而湘军此刻也是经樟树南昌一役后,死伤无数,南昌几乎陷落,将士们所剩无几。

    曾国藩不得不从长沙募军以充江西之数。

    双方暂时休战,各自为政,以图后事。

    所幸翼王娘与腹中胎儿均安然无事,石秀姑和石达开稍为安慰。

    但是一思想起一众家人及部属皆为韦昌辉所杀,仍不免痛彻心扉,恨不能将韦昌辉全家剁碎已解以恨。

    然此刻兵力不足以与天王抗衡,只得委屈求全,暂居安徽休整,只待兵多将广,再作打算。

    胡世衡经此一战,已知天王乃是个昏君,只一心扶持翼王,指望着翼王执政,也好使天国转危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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