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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故友

    黑衣青年静静地看着徐鱼,没有言语,缓缓将刀举过头顶,弓腰下沉,如射标枪一般将长刀掷出。接着欺身而上,横腿扫向徐鱼面门。

    徐鱼看也不看,随手一挥,将长刀弹向半空,接着两手交叠挡住鞭腿,而后腾开一手,顺势在腿上轻轻一拨。

    黑衣青年直觉自己陷入漩涡中央,一身气力泄了七八,这条腿的经络如琴弦一般,被人狠狠拨动,瞬间紊乱,这个身体也随之翻滚。

    “手挥琵琶?!”黑衣青年开口,音色低沉。但不见慌乱,黑衣青年腰部发力,身体一扭,另一条腿借势扫出。

    徐鱼早有预料,头一低,整个人朝后面一缩,双手一抖,在空中画出一个圆弧,套在黑衣青年腿上。只听见咯吱作响,整条腿就要被扭断。

    “云手!”黑衣青年避无可避,低吼一声,身体内传来沉闷的响声,轰的一声将两人震开。

    徐鱼飘然后退,将落下的长刀一把握住手中,哂笑道:“竟然要用法力才能解局,冥祺,怎么越活越过去了?”

    冥祺冷哼一声,双目紧紧盯着徐鱼,突然快步上前朝他肩上锤了一拳:“怎么几年不见,你的话越来越多了。”

    “没办法,年纪大了话就要多一点。以后老了胡说八道也会有人说老人曾说什么什么道理不是吗?”徐鱼摇了摇头,“早就和你说过不要一味注重修为,中华武术存在千年自然有其道理。以弱胜强,以柔克刚,甚至毫无修为武道宗师能够轻易搏杀修士,这些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那是你的道,我的道就是一力破万法,管你千万般变化,一刀之下,即见生死。”冥祺冷哼。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等你真的遇到,可能都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管他的,谁人崛起不是靠生死搏杀,花样再多也是殊途同归。就像现在我直接以修为碾压你,你又能如何?”

    徐鱼眯了眯眼:“看你很不服啊,那要不要试试以你包罗万象的修为打不打得过我这个震惊百里?”

    “那便来吧。”冥祺向前一步,气息骤然暴起,就连四周高涨的火海都被生生压制下去。

    徐鱼默然不语,突然说道:“算了算了,还是留着力气吧。待会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东西。”手一松,长刀斜插在地上。

    “怂了?”冥祺收起长刀,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搂在徐鱼肩上。

    徐鱼一挑眉:“你说是就是吧。”回头看着颜然两人,招呼了一声:“和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冥祺,我以前的同事。”

    “同事什么的真真是太生疏了吧。”

    “我早就辞职了,”徐鱼耸耸肩,“何况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签了合同的,不比你们这些卖身的。”

    “你,你不是学生吗?”颜然试探性问道。

    “哈,小姑娘,你看这人的样子像是个学生吗?”冥祺笑了,“分明就是给自己找到舒适安逸的地方混吃等死吧。”

    徐鱼没有接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来不就来了?”

    徐鱼不言,直视着冥祺。

    冥祺叹了口气:“服了你了,我半个月前接了个任务,要到这边击杀一个第七级的,但那东西藏得挺深,耽搁了不少时间,我才将其击杀准备回去奉命时,就感觉一股宏大的法力将我囊括其中。我醒来时便在这里的一口棺材中,我好不容易将这里的东西杀死,但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除我之外所有活物都被烧死,再然后,你就来了。”

    “哦?”徐鱼道,“你有没有感觉到那股气息源于何处?”

    “太快了,只感觉到立于层峦叠嶂之处,连通天地。”

    “我感觉到了,应该是大理境内海拔最高的雪斑山。其他东西,还没有眉目,但我们现在在的地方应该是另一个世界。”

    “你是说?”冥祺皱眉。

    “对,”徐鱼从口袋掏出一包烟,甩给冥祺一支,嘴里叼起一支,两指捻起,细小的火焰点燃了香烟,“演化万物,开辟一界。”

    “这不可能!当今世上,谁能做到?”

    “你说得对。就算是九家家主、七教领袖,乃至于靖平崇文两大掌舵人都不可能。所以其中必有玄机。”徐鱼吐出一口烟,法力流转,将烟凝为圆球,“我曾经在典籍中看过,有一宝物名为沧海遗珠,乃是一尊盖世至尊离世后的法蜕。当年据说明太祖苦苦哀求,才从蒋家求得此宝。而后,明朝各帝皆用国运浇灌此宝,意图让其再放光芒。但直到南明国灭,都没有功成。这也是唯一一个可能在此世演化世界的至宝,但为什么会突然成功呢?有意思,真有意思。”

    看着啧啧称奇的徐鱼,冥祺顺手将烟头一扔:“怕啥?接着走,一天不行十天,十天不行一个月,就不信找不到幕后黑手。”

    “很有志气的想法,但你觉得就凭我俩能打过吗?”

    “不,是三个。”冥祺竖起三根手指。

    “哦?江泽也来了?”徐鱼似笑非笑,“看来你还有事瞒我啊?一个七级的垃圾,竟然会动用你们两人?”

    “这个,真不能说。”冥祺报赧。

    “开玩笑,毕竟我不在其中了,理解理解。”徐鱼耸耸肩,“但就算加上去,三个人,你真以为有胜算?”

    “唔……”冥祺尬笑。

    “要记得,我们不过是有法力罢了,如果实打实算,就我们这样不过是半吊子的修士。那能重开这个世界的人,你觉得会是什么实力?坐忘?元清?还是更高?”

    “也,也是啊。”冥祺勉强的笑了笑。

    “那就愉快的决定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先为你们守夜。好了,你也不用逞强,我看你状态也不算好。”

    几人一路前行,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

    “这里的话还算隐蔽,离火堆也不算远应该不会太冷,你们觉得如何?”徐鱼捏了捏下巴。

    几人点头,表示无异。

    待几人进去后,徐鱼在洞口出坐下,看着不远处的火堆,怔怔出神,相貌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像是庙里端坐的泥塑。

    徐鱼回过神来,听着里面细谧的呼吸声,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你有什么心事吗?”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软软的,像是棉花一样。

    徐鱼没有回头,指了指前面,起身走去。

    颜然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后面。

    两人走出一段,徐鱼转身,看着视线中的山洞,满意地点点头,问道:“你怎么不休息?”不得回话,接着又说道:“是有什么心事吧?”

    “嗯……”颜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鱼靠在石壁上,双手环抱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过于魔幻,不仅对你,对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常人来说,都是梦都不会梦到的噩梦。但发生了又有什么办法,只能面对啊。”

    “我知道,但你为什么会救我还一路保护我?”颜然将头微微侧起,背在后面的手不停搅着衣摆。

    “我也不知道啊,”徐鱼抬头上望,“我只是一条咸鱼,累了想找一个年轻的氛围让自己舒心一下。以前在班里,我不说话,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我和他们的思想三观并不在一个频道。但我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也是一样,我们也没有什么交集,但我选择救你护你可能是因为心里面有种觉得你与众不同的感觉吧。”

    “哪里与众不同?”颜然打断徐鱼的长篇大论。

    “这只是感觉,谁知道呢?”徐鱼耸肩,“我只不过是败犬,想的就是安安稳稳度过余生。我也没考虑能全身而退,更别说救人。所以我前面就只救过那个僧人,也不过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原以为能看见他带着遗憾和不甘死去,但未曾想竟然柳暗花明悟透了,这命运当真奇妙。”

    “你为什么一直叫他僧人,我们不是平时都叫和尚吗?”颜然奇道。

    “和尚,是佛法高深之人的称呼,就如太监是宦官中级别最高的。但衍朝人称呼向来就高不就低,传来传去就成了代称。所以为什么不叫和尚,初次遇见时苟且偷生只顾自己利益的人也配我叫他和尚?”徐鱼嗤笑。

    “那现在呢,他不是悟了?”

    “悟就悟了,那他悟了后做过什么功德吗?有何资格称和尚?”

    “我还想听你将其他的?”

    “其他的?你问吧?”

    “你前面说的九家家主、七教领袖那又是什么?”

    “在此之前,你需要搞清这个世界。除了你常知的各国外,在暗处便是修士的世界,而修行,一直都是东方远远强盛于西方。九家,顾名思义,就是九个家族,它们坐落在衍朝大地的不同方向,分别是周、蒋、叶、李、陈、王、刘、诸葛和杨,可以说它们便代表这块大地上修士的最高意志。而七教,就是宗教,虽不修行,但也走出一条别样的路。靖平,靖平天下,维护秩序之意,拥有最高的武力,就算是九家也要卖给其面子,冥祺就是这里面年青一代“四君”中的“刀君”。崇文,崇文院,建立时间已经久远不可闻,自古至今便是掌管天下教化,自九百年前开始,每百年会进行文宗之争,夺魁者,便可获文宗之尊称,近两代文宗你应该也都听过。”

    “哪两位?”

    “一为百年前为衍朝太宗写下《月下煌煌不易颂文赋》的洛天华。第二位便是十多年前力压各国夺魁,封号为‘剑’的蒋文伟。哦,对了,他同时也是蒋家家主。”

    “那位蒋文宗也是修士?!”颜然骇然。

    “对啊,还是位于巅峰的几人之一,但是死的早了一点。”徐鱼叹气。

    “死了?!”

    “对啊,五年前被周家家主斩杀在缙云山不就是死了。”

    “你不是说是九家吗?为什么周家家主会?”颜然磕磕绊绊说道。

    “你以为九家是铁板一块?”徐鱼哂笑,“自从九家局势定下来后,一千多年冲突不断,周蒋两家作为实力最强的两家,碰撞更是激烈。更何况蒋文伟触犯了大部分人的利益,所以身死道消也是必然。”

    “什么利益?”

    “在你之前的认知中,修行是存于小说电视中的东西吧?你有没有听说过什么时候新闻里面报道过这些。这就是表里之间默认的平衡。修士不出世,无论王朝更迭亦或天灾**都不行。这是条红线,谁动谁死。但蒋文伟不信邪,他觉得当今时代发展速度远超任何时候,需要出世,向世界昭示其存在,方能在日后占据不败之地。但有这个想法的人太少,所以蒋文伟身死也是预料之中。”徐鱼叹气。

    “那你呢?你支持出世还是不出?”

    “这些都是大人物的决策,关我这种小虾米什么事?我无所谓,我只想当咸鱼,好好地混一辈子就行。”

    “好了,说了那么多,你心里的困惑应该少了不少。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徐鱼抬腿要走。

    “等一下。”徐鱼低头,一只手扯着他的衣角。

    “怎么了?”

    “你会放弃吗?”颜然目光有点躲闪。

    “放弃什么?”徐鱼眉头一皱,但看到颜然的姿态后有些了然,淡淡说道:“放心,只要你不放弃,我也不会。觉得压力大的话可以悄悄哭一下,毕竟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确实不人道。”

    “谢谢。”颜然低声道,“那时,幻境里那人变成的你……”

    “是我性格的一部分,也有我的心声,怎么了?”

    “没事,我先走了。”颜然转身离去,手指轻轻捻了捻,好像还残留着那时肩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