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半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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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当日子简单重复的时候,有种人生是恍然一梦的感觉,记忆里睡去的时候还是秋天,一觉醒来,挣开眼已经来到飞雪的严冬。

    这是今年冬天的初雪。我懒懒地赖在床上,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冬天遇到许剑时他在雪地里飞奔的样子,如梦如幻。

    直到久未联系的萧朋打来电话,我看着窗外的一片洁白说:“这里下雪了。”

    “是,这里也下雪了。他声音已经有点陌生,“非常之冷,几乎呵气成冰。”

    “呵呵。”

    “蓝沉,你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

    “是的,我今天就去看你。工作调动一拖再拖终于办成。”

    “恭喜恭喜。”

    “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一只宠物或者一些回忆做伴,驱逐寒冷的孤单。我把窗玻璃呵出一团雾气道:“要一罐你那里的空气。”

    “啊?!”

    是的,我想呼吸一口那座埋葬着我许多回忆的城市的空气。在那里的雪下面,有我的青春故事和毕生全部记忆。

    我找出最厚重的羽绒衣罩在身上,毛线冒,长围巾,棉手套,雪地靴,全副武装,只留眼睛,但走在外面仍然冷的发抖。

    呵着白气一路小跑到公司楼下,远远地看见一个长长的身影裹着大风衣立在雪地里,手里捧着什么,头上身上落满雪花,被冻得得得瑟瑟,不停踱步。

    我心中纳罕。真是怪人,这么冷的天,这样大的雪,他在这里等谁?出于好奇我一直瞅着他,渐渐走近了,看清楚他手里捧的是一个印着蓝色碎花的纸盒,包装丝带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不知里面装着什么礼物?离他越来越进,那盒子自己颤动了一下,险些掉在地上。我惊呼出来,抱箱子的人像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向我冲过来。他停在我面前,拍去头上的雪。呀!我一把拉下罩住脸的围巾,怎么可能?我一定是看错了!而他已经开口:“差一点认不出你。”

    大雪落在我们中间,变成一层灰白的轻纱隔开他呼出的白气和他开心却掩饰不住疲惫的眼睛。他头发长了一点,冻的通红的脸颊消瘦了一点,没刮干净的黑胡渣散布在下巴上,显得气质颓废。他穿的很少,只一件单薄的卡其色大风衣,没有围巾也没有手套。

    “怎么是你?我不是做梦吧?”他害我鼻子又冷又酸。

    “我赶来把它带给你。”

    我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是真人许剑,有血、有肉、有温度的许剑,但他空出左手拍掉我帽子上的积雪时,那温暖使我坚信我不是做梦。

    我望着他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他笑得仿佛春天,我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的笑容,可怎么也没想到现在他又把这笑容送到我面前。我再也不要顾及任何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钻进他左边的怀抱,踮起脚尖紧紧搂住他脖子,再也不想放开。他微弯着背配合我的高度,一手抱住我一手托着心脏般扑通扑通乱动的纸盒,胡渣刺到我耳朵。他说:“沉沉,沉沉,我已经拿不住盒子。”

    “我不管。”我才不要管。

    啪啦一声盒子真的落在雪地里。我稍稍松开他低头去看,丝带已经断开,盖子下竟有一只小狗怯怯伸出脑袋。

    我松开搭在他肩上的双手跳起来,他带给我的是一只小狗,他总是这样神气,总是知道我要什么,未卜先知。

    他忙弯腰把小狗抱进怀里,雪白的小东西立刻享受地缩成毛茸茸一团亲近的依着我,很是可爱。

    “昨天路过宠物店,看到它耷拉着脑袋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你,大概它与你有双一样的圆眼睛,所以决定今天一早把它抱过来,没想到居然下起雪,真是好天气。”他还是喜欢所有白的东西,包括这冻坏人的雪。

    “你这是什么破比喻。”我抢过他手中的小东西,“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应该有个名字,叫许剑吧。”

    “它是女娃呢!”他抗议。

    “抗议无效,我的东西我说了算。”

    我们冰释前嫌,站在雪地里开怀地笑。仿佛又回到大学时代,仿佛这一片茫茫白雪没有纷扰的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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