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米晚上睡觉总是会醒。
从前睡眠多好的人, 做了妈妈以后孩子呼吸重了就立刻睁眼睛，看到涂明坐在床边，正借着小夜灯看孩子。
“你怎么不睡啊？”卢米问他。
“我看一下他们再睡。”
“我老担心他们不喘气了。我是不是不对劲啊？”卢米把手指头伸过去, 分别试试俩娃娃的鼻息。
“我也是。那咱俩都不对劲。”涂明拉回卢米的手：“你快去睡觉。”
“待会儿要吃奶了。”卢米打了哈欠。这辈子也没吃过什么苦的人儿这下开始吃苦了，夜里喂三次奶。本来想请月嫂, 但涂明自诩上了“奶爸班”，还拿了优秀学员，非要持证上岗。
还真别说, 涂明真能靠做月嫂赚钱。脾气好、有耐心, 一个大男人换尿不湿动作流利, 相比之下卢米简直就是废物。
孩子哭了, 她打开一看, 尿了拉了。就给涂明打电话：“快来快来！拉了！”
“你直接喊我就行。”
“那不行，别吓着我两个宝贝。”
“就你歪理多。”
杨柳芳和卢国庆白天会过来帮忙，每当他们听到卢米这么支使涂明，都有点过意不去。卢国庆偷偷跟涂明说：“她坐月子不能挨累，出了月子就好了。”
涂明闻言笑了：“爸，出了月子我也不让她挨累。”
“那行，那行, 嘿嘿。”
杨柳芳给几个人做饭，涂明给卢米做月子餐。两个人在厨房忙活。涂明本来不会做饭，但月子餐有食谱, 他上“奶爸课”学过, 少油少盐清淡, 营养搭配均衡。涂明认认真真的做, 杨柳芳在一边看着就挺感动：“找月嫂来多好，你非要挨累。”
“我做卢米爱吃。而且她心情会好一点, 不然会觉得我不心疼她。”
“她知道你心疼她。她月子坐的很顺心。”“顺心就好，就怕卢米不顺心。她从来都顺心，如果因为生了孩子不顺心，那就是我不对了。”
持证上岗的涂明还帮卢米业余通乳。
通乳师走的时候叮嘱涂明，没事的时候要科学通乳。教他手法，以及热敷。涂明认真学习，过两天就要拿卢米练习。
卢米躺在那，看到涂明手伸过来，就小声嚷嚷：“哎哎哎！你干嘛呢！登徒子！”
涂明老脸一红：“帮你通乳。”
“人家通乳师是通乳，你就是耍流氓。”卢米这样说，却拉了涂明的手放上去，掌心温热，卢米看着涂明的眼睛：“这样比热敷好用，我现在血液循环速度快，感觉自己这里面的小管子非常畅通…”
“卢米！”涂明叫她名字，有告饶的意味：“别胡说八道，孩子在。”
“我胡说什么了？我在阐述原理。”
姚路安给涂明传递经验的时候没有这一条。姚路安说卢晴产后爱哭，要好好哄着。经验里并没有产后不哭、嘴没把门的这一条。怎么卢米坐月子都跟别人不一样？
涂明一手捂着卢米嘴不让她胡说，一手帮她通乳腺。卢米好不容易安静了，眼睛却看着你，闪着贼光的眼睛。
“你看什么？”涂明问她。
“这个情形，不禁让我有了遐想…”卢米的嘴唇贴着涂明掌心，讲话瓮声瓮气。
“请你自重。”涂明颓败的收回手，幽幽看她一眼，走了。
卢米坐在床上坏笑。
对尚之桃说：“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生孩子的时候倔驴的窘迫。你要多折腾他，他敢不耐烦你就哭。”
卢米又给尚之桃出馊主意：“别惯着他。”“行。你教我的我都学会了。”
“真棒。”
卢米可不是“懂事”的人，就算“懂事”也分人。人活这一辈子，先自己高兴，然后才是别人。你说我自私，那就自私好了，关你屁事。你不自私，那你开心了吗？
到了晚上，父母都走了，孩子睡了，卢米就很懂事，装的。
枕在涂明胳膊上：“我明天想洗澡。”
“妈不让。”
“你研究那么多育儿经，上过那么多课，上面有没有告诉你科学坐月子。”
“你跟妈说去。”
“我就跟你说。”
“你的基础卫生已经保障了。”涂明说的是实话，按照杨柳芳的要求，烧开的水晾到42度，干净手巾浸到水里，拧干，给卢米擦身子。第一次洗头在产后第八天，用的艾叶水。
“不行，我要洗大澡。你同意不同意？”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可要哭了啊！”卢米坐起来，憋着嘴，半天没挤出眼泪。
涂明要笑死了，把她拉到怀里：“你听妈话，等出了月子身体养好就让你泡大澡，我陪你。”
卢米听到“我陪你”三个字眼睛亮了：“你说的啊！”
“骗你我是孙子。”涂明以卢米治卢米，终于让卢米闭嘴。
“那我看会儿电影行不行？”卢米又有新条件：“手机不让看，电视不让看，要死人了。”
“你没少偷看手机。”
“你没证据不要胡说。我想看电影。”
“不行。”
“那我现在无聊，我还睡不着，我没事干。”
“我给你读书。”
涂明拿出一本《雪山飞狐》问卢米：“这本行吗？”
“勉强行。”
卢米枕在涂明腿上，听他小声给她读武侠小说。涂明本来就温和，小声读书的时候声音泡在水里一样，让人心动。一手拿出，一手插在卢米的发间，帮她按摩发根。杨柳芳说要多按摩发根，以后不头疼。
涂明也想讲究科学，但有时科学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愉悦，所以他想出各种办法，让卢米开心，也让老人放心。
卢米在他腿上睡着了，把她挪回枕上，自己也小睡一会儿。
luke嘲笑他：“感觉你养了三个孩子。”
涂明不认同：“你话说的这么满，到你的时候软的比谁都快。”
“不可能。”
“我现在给尚之桃打电话。”
“今年快要发股票了，你两个孩子，需要钱。”
“尚之桃没接，算了，不打了。”
卢米和涂明的两个小孩子，哥哥安静一点，妹妹爱哭一点。妹妹一哭，涂明就要抱。卢米就制止他：“都说了不要孩子一哭就抱。”
“现在哭不抱，长大哭轮不到你抱。”涂明舍不得听孩子哭，一哭他心里就难受。
“那我哭的时候你怎么不抱我啊？”
“没抱你？”
“没有。”卢米没良心凑到他面前：“亲亲。”
涂明抱着孩子，亲亲她。
“咱们得给孩子起小名儿了，不然总是哥哥妹妹的叫没有辨识度。”涂明跟卢米商量。
“小名儿随便起啊，臭臭啊什么的，好养活。”
“卢米！”涂明叫她。
她朝涂明眨眼：“你起你起。”
“哥哥叫小初，妹妹叫小一。”涂明用卢米的逻辑起小名：“合起来就是初一，行吗？”
“行行行，好记。”
卢米抱起小初：“小初啊，你不爱哭，像爸爸。爸爸抱你少，小一爱哭，性格像妈妈，爸爸抱的多。”
“但是不管是小初还是小一，都要最爱妈妈呦！”
“咱们家只有一个人能做大王，那就是你们美丽可爱的妈妈呦！”
“以后好吃的让妈妈先吃、有钱先给妈妈花呦！”
卢米抱着孩子进行他们人生第一场早教-爱妈妈课，都说完了才说：“你们好好爱妈妈，妈妈好好爱爸爸。”
涂明听到卢米说到最后终于有自己的事儿了，就对她说：“我以为没我什么事儿了。”
“那怎么会呢！你们都爱我，我爱你，所以你才是家里最重要的人。”逻辑自洽了。
涂明认同卢米，对怀里的小一说：“妈妈说的对，咱们一起爱妈妈。”
卢米心里暖洋洋的。
等她终于出了月子，天气已经有一点暖了。两个人把小初和小一丢给四个老人，他带卢米去逛街。
小初一们出生以后，易晚秋和涂燕梁最开始是一周来一次，过了半个月一周两次，现在每天都来。
四个老人相处倒也算和谐，易晚秋和杨柳芳照顾小孩，卢国庆和涂燕梁做饭。几个人说话客客气气，虽然分开之后各有抱怨，但见面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两个人把孩子丢给老人，在卢米产后第一次出门，都有点不适应。车刚开出小区涂明就说：“我怎么听到小一哭了。”
“好像是。”
又没出息的开回家里，开了门听了一下，哪里哭了，家里安安静静的，老人们很有秩序各忙各的。
相视一笑：“没出息！”
“快走。”
卢米感觉自己逛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走进商场，到处都是她从前喜欢的东西，今天却直奔母婴店，买衣服！男孩女孩要分开！我卢米的孩子出去要最好看！跟他们妈妈一样！
涂明在一边看卢米为孩子挑衣服，她审美好，泡在母婴店里一个小时，买了五六身。一个母亲打扮孩子的热情表露无遗。
当两个人拎着东西出母婴店后，涂明问她：“还买什么？或者想吃什么？”
“要买的太多了！接下来是给他们美丽的妈妈买衣服了！”
卢米永远不会忘了自己。她可以先给孩子买东西，但绝不会只给孩子买。还没生的时候太累了，累的她懒得逛街。现在的她生龙活虎，从前那个逛街王者又回来了。
昂首挺胸逛街，一身一身的试衣服。怀孕的时候没胖太多，出月子身材就基本恢复了。但肚子还有一点。
试衣服的时候用力吸肚子，吸着吸着就气馁，出来就责备涂明：“怪你！”
“？”
“你看我的肚子！”
涂明明白：“我研究过这个。你没有腹直肌分离，后续恢复相对容易。如果你愿意，普拉提床可以用起来。”
“普拉提床又不是用来锻炼的。”
“…”
普拉提床的确不是用来锻炼的。
他们没成功用普拉提床锻炼过。
卢米看到涂明无奈的表情，自己也忍不住乐了。
“你请我吃饭吧？”
“吃什么？”
“吃鱼。”
“行。”
涂明请卢米吃鱼锅，卢米吃着吃着觉得胸前一热，衣服湿了一片。她忘记贴防溢乳垫了。
低头看了看继续吃，边吃边对涂明说：“别急啊，反正都这样了，你让我解馋吃完。”
“你吃。”
涂明走出去为她买防溢乳垫和长袖T恤，五分钟就回来，让卢米去换：“去换上，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吃够了再回去。”
这么体贴的人哪里找呀！
卢米一边吃一边得意，这是我老公啊！
卢米仔细回忆了自己的小日子，真是没受过什么苦。很多人羡慕她，觉得她好事占尽。她也很坦然：“没办法，命好。”
命再好，还是忍不住带孩子，慢慢就锻炼出神力了。从前怕吃苦的她，一手抱一个孩子的力气也有了。家里请了育儿嫂和阿姨白天跟老人一起看孩子，到了晚上就她和涂明带。涂明如果出差，就姥姥跟她一起带。
两个孩子的性格已经有一点端倪了。
小初也活泼爱笑，安静的时候像个小老头，好像在思考；小一一刻不得闲，爱哭爱笑，晃着小手小脚丫让你亲亲抱抱，爱争宠。小初像爸爸，小一像妈妈。小初对有线条的东西感兴趣，小一对亮晶晶的东西感兴趣。小一每天长在爸爸身上，爸爸一放下就装哭。
特好玩儿。
产假快结束的时候卢米得了重感冒，姥姥姥爷把俩孩子带走，让卢米养病。
吸了奶突然无所事事起来，跟涂明大眼瞪小眼。
“退烧了吗？”涂明摸她脑门。
“退了。”卢米拉住涂明的手，放到唇边亲。就势窝进他怀里跟他腻歪。
“你之前说要陪我泡澡，我记着呢！”
“你生病了。”
“出点汗好的快。”
卢米惦记的像回事似的。心里那点火星烧起来了，这一烧就不大好灭。涂明当然知道，他何尝不是？
“明天。等你好点。”涂明把她抱在怀里，贴着她额头。家里很久没这么安静了，两个人很久没单独在一起了：“累不累？”涂明问她。
卢米不说话，微微偏过头吻他。抱着他脖子的手臂更加用力，人紧紧贴着他。
“明天。”涂明拉她胳膊：“乖，你好好休息一天。”
“明天有明天的。今天有今天的。每天都要有，你把欠我的补给我。”
涂明拗不过她：“我去放水。”
他给浴缸消毒放水，半个小时后去叫卢米，她已经睡着了。
涂明坐在床头看她，眼底有一点乌青。养两个孩子太辛苦，卢米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哪怕是今天，半夜还要起床吸奶。把她的头发散开，拿起梳子给她梳头。
梳子是他给她做的那一把，卢米一直用着，用的已经变了一点眼色。用她的话说：盘出来了。
卢米舒服的在睡梦中哼一声，翻过身，腿搭在他腰间。
涂明亲了亲她脸颊，对她说：“晚安。”
第二天卢米的重感冒好了大半。
起来吃早饭，又睡了多半天觉，睁眼时候傍晚了，整个人神清气爽。涂明在楼下开电话会，她哼着歌给自己放水，进了浴缸。
好久没有泡澡了，这一泡真是通体舒畅。
涂明开完会上楼听到浴室里有歌声，推开门看到卢米自己在浴缸里玩泡泡。
她把泡泡堆在手心上，再用力吹走，傻里傻气。
卢米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脱T恤的涂明。
“干嘛？”
“践诺。”
水剧烈漾一下，卢米被涂明拉进怀里。
滑溜溜的两个人，温暖的两个人。
涂明的吻烙在她耳边，继而衔住她的唇。过往种种一下涌入脑海，带着潮涌。卢米热烈的吻他，水一漾一漾，漾的卢米头晕目眩。抱紧他不肯松手。
涂明把她抱出去，为她冲洗身上的泡沫。又把她放在妆台上，一点点拭去她身上的水珠儿。
卢米有点心急，被他拦下。
“别急，时间足够，慢慢来。”
长夜漫漫，春潮涌动。
期间卢米问他：“跟从前一样吗？”
“比从前好。”
涂明说的是真话，因为他们有了另一种更深的关联。那种关联把他们之间的感情推到一个新的位置。
不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