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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第084章 浔阳楼氏

    “关你屁事。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说罢敖辛亲自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他跌入江中,掀起一抹浪花。

    苏连玦的手下光顾着救人就已经够呛了,毕竟江心离岸边还是有一段的距离。

    这这船难得遇到顺风顺水,杀手很难再追的上。

    敖辛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影越来越远,眼下他们应该算得上是安全了,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转头朝敖阙走来。

    她才刚走了两步,这时敖阙仿佛也撑到了极限,一松口嘴角便溢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房里灯火熹微,漆黑的窗户外面,有风声从窗棂上飘过。窗户外面是浩浩荡荡的水声。

    此刻敖阙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他的脸上有两分乌青之色,是毒发的症状。

    先前敖辛虽然为他吸出了大部分的毒血,可仍有毒素残留体内,日复一日地侵蚀。

    如若敖阙多养少动,兴许还不会毒发得这么快。可之前苏连玦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加之这次早有准备的围杀,要想突出重围,敖阙不得不尽全力应敌。

    如此气血一运,便会加快他毒发的过程。

    船上能用的药都用上了,可只能治疗敖阙的外伤,并不能给他解毒。

    而他那外伤,因为手臂用力,这次又彻底绷开。敖辛在给他整理伤口的时候,神情怔怔地,发现他伤口里淌出的血不知何时又渐渐变成了暗色。

    她蹬掉鞋子爬上床,撑着身子趴在敖阙的身体上方。

    他右肩的衣襟敞开到一边,露出结实的肌理。而肩胛上的伤况触目惊心。

    敖辛拢过自己的长发到一边,随后缓缓伏下身,嘴唇碰到他的伤口,一如上次那般,用嘴帮他把毒血吸出来。

    她包着一口毒血便凑到床边,埋头吐进了痰盂里,如此循环往复。

    眼泪冷不防落在敖阙的胸膛上。敖辛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又继续伏身下去。

    后来,敖阙动了动紧锁的眉头,虽没睁开眼,手上却精准地一把扶住敖辛的后颈,将她重重地压在自己的左边胸膛上。

    敖辛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去。

    她侧脸贴着他胸膛,听得见那胸腔里一声声沉稳而缓慢的心跳声。

    敖阙道:“别吸了。”

    敖辛抽了抽鼻子,眼眶里蓄满了泪,顺着眼角就淌在他胸膛上,灼烫了他的皮肤。

    敖辛说:“二哥,我不要你有事。”

    他道:“我不会有事的。这余毒发作得慢,我还能撑几天,几天里赶到浔阳绰绰有余。”

    敖辛想起之前敖阙说要去寻浔阳楼氏。眼下他们的船也确实在一路往南边去。

    浔阳与金陵隔得不远,要是这样一直顺风顺水的行船下去,不出两天便会抵达。

    那是赵王的地界,有赵王管辖,与安陵王井水不犯河水。

    敖辛对浔阳楼氏并不熟悉,后来才得知,楼氏是远近闻名的医毒世家,并且与赵王关系匪浅,在浔阳根基十分深厚。

    敖阙早知自己余毒未清,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去浔阳找楼氏寻求解毒途径最为稳妥。

    敖辛有些懊悔,道:“是我疏忽了,我应该先找苏连玦交出解药再把他丢下水去的。”

    当时敖阙一直忍着,没让她发现他已毒发,她以为他只是受了伤流了血而已。

    敖阙轻轻揉了揉敖辛的头发,道:“他以毒杀人,必然不会随身携带解药,你就是问他要他也拿不出来,所以不用自责。”

    所以敖辛才更后悔。

    早知如此,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箭头上那毒保存下来,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苏连玦也尝尝毒发的滋味。

    只是为了方便携带那半支断箭,以免误伤了自己,敖辛在山谷时就已经把箭头上的毒给擦洗掉了。

    两日后,他们抵达了浔阳码头。

    敖阙先派了随从去传消息,他和敖辛则在船上等着。

    魏云简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到了浔阳,而苏连玦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追上来。这码头上十分热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反倒是一种很好的掩护。

    敖辛很担心,像楼氏这样的医毒世家,一般眼光甚高,不会轻易给人解毒的。

    况且威远侯和赵王以及楼氏又没有特别亲近的往来。

    此时敖阙正靠坐在椅上闭目养神,他这两天里基本很少说话,尽量保存心力。

    敖辛一会儿站在窗边朝外望两眼,一会儿又在屋子里走两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二哥,要是楼氏不肯出手搭救怎么办?”

    敖阙睁开眼看她一眼,又缓缓阖上,道:“那便是我的命数。”

    敖辛道:“先前我就该跟着一起去的,要是楼氏不肯搭救,我是威远侯嫡女,还可以求他们。他们想要什么条件,可以跟我提。”

    敖阙一点也不着急,只道:“稍安勿躁,会有人来的。”

    敖辛耐下性子又等了一会儿,随后果真看见随从回来了,还带了些陌生人来。

    那些人抬着一辆轿子,径直把轿子四平八稳地抬上了船,放在甲板上。

    敖辛连忙跑出去,那些人便对她揖道:“这位是三小姐吧,敢问二公子现在在何处?”

    说话间,敖阙便自己走了出来。他虽脸色很差,可步履沉稳,气势不输。

    那些人见他出来了,给他吃了一粒护心丸,便又请道:“二公子,请上轿。”

    因轿子很宽大,敖辛也同他一起坐了进去。

    码头上有不少人围观,都纷纷揣测这回楼家接的病人又会是谁。

    看样子,楼家经常接身份显贵的病人。并且都是派人抬轿去接,从始至终病人都不需要在人前露面。

    因而从各地来浔阳找楼氏求医的是数不胜数。

    一进楼家,那高门阔府的气派,丝毫不比威远侯府差了多少。

    并且里面有一座座独立的阁楼,坐落在密荫茂林之中,若隐若现。想来是专门供人养病的地方。

    往里走不远,便有人前来引随从下去处理外伤并安排住处落脚下榻,有婢女来请敖辛去休息时,敖辛紧挽着敖阙的手不肯。

    在亲眼看见敖阙好起来之前,她要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

    第085章 将来不一定能受得住你……

    敖阙知她手心里手臂上都有伤,只是先前他一直顾不上,眼下才道:“先跟她去处理一下伤,好好休息一番,安心等我回来。”

    敖辛干脆地拒绝:“我不。”

    敖阙低着眼帘,看着她倔强的表情,道:“为什么不?”

    “二哥在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你可以沐浴进食,再好好睡一觉,舒舒服服等我回来,有什么不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用的是何种语气,有些低沉磁性,又带着隐隐的柔,还略轻地宠溺地道了一句,“我又不会插翅膀飞了。”

    敖辛感觉他的声音悦耳至极,不是那种温润清朗之声,却有一种魔力,仿佛能入到人心里去,安抚人心。

    但她还是不肯,眼巴巴地望着敖阙道:“我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吃东西吃不香,睡觉也睡不着,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你。”

    这话听得敖阙一点脾气都没有,最终只好对那婢女道:“她不好将就,还是暂与我一起。”

    婢女为难道:“可是府中规矩……”

    “稍后我自会与你们家主说。”

    于是敖阙就真的带着敖辛一同前往疗伤的地方。

    进得一座独立的阁楼,一敞开门便可见里面是一座十分干净的院子,地面以白色的石板铺就。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此时正有一五官端正严谨的锦衣男子站在半开的阁楼门前,见得敖阙带着敖辛一起进来,便道:“受伤的是你还是她?”

    敖阙道:“是我。”

    “那你带她进来作甚。”

    敖阙低头看了敖辛一眼,淡淡道:“她认生,离不得我。”

    那人闻此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之语,道:“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我没听错么?”

    他会心甘情愿地带着这个小姑娘一路上冒这般风险?

    因敖辛没有离开过徽州,这里无人认得她也不奇怪。

    后来敖阙要跟着他一同进阁楼,敖辛下意识地抬脚跟上,结果被这人给拦在了门外。

    他看着敖辛道:“你不能进来。此楼唯有负伤者可进。”

    敖辛问:“我为什么不能进?”

    他道:“会影响我给他疗伤,你要是希望他尽快好起来的话,就等在外面。”

    本身让敖阙带着她一起进来,已经是坏了规矩了。

    敖辛可不想自己影响到这个人给自己二哥疗伤,于是就不硬要进去了,只心心切切地对敖阙道:“那我就在此处等你出来。”

    敖阙“嗯”了一声,便同锦衣男子一同走了进去。

    两个药侍从里面将阁楼高大的门缓缓在她眼前合上。

    敖辛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不慌不忙地敛着裙角,转身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她等得的,不管敖阙进去一天还是两天,她都能等。

    只要他能好起来,能亲眼看着他好好地从里面走出来,她就心满意足了。

    而眼下带着敖阙进阁楼,走上盘绕着阁楼的楼梯的人,便是楼氏家主,叫楼千吟。

    他手里端着一盏灯,阁楼里满满都是药息,他浸身其中,久而久之,便有了一股与世隔绝的况味。

    楼千吟与敖阙一看便是旧识,否则他也不会亲自接待他的伤情。

    他一路走一路说:“以前我倒从没见过你出门在外,还带过哪个姑娘一路的。这伤怎么弄的?莫不是英雄救美?你是魔障了还是怎么的,竟然还有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我以为你这辈子只痴迷于打打杀杀的。”

    敖阙道:“没人说你话多招嫌么。”

    楼千吟自顾自道:“我见那姑娘生得精致漂亮,一双眼睛十分无辜可怜。原来你竟喜欢那样子的,但你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她看起来比你小不少,你为何不找个看起来稍微成熟柔韧一点的,就她那还没长开的身子骨,将来不一定能受得住你……”

    外人可能不知道,这楼氏家主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高贵冷艳之姿,可私底下却是个话唠。

    说话的时候口无遮拦便算了,但他总是以一副十分正经的口吻说话。

    敖阙打断他,冷硬道:“她是我三妹。”

    楼千吟话音儿顿了顿,又道:“哦,原来她是你三妹。是亲生的吗?既然她是你三妹,那你就更过分了。我见你对她的溺爱之色,好似超出了兄妹之谊,你莫不是对她生出不该有的情愫了?”

    敖阙忍了忍:“你能闭嘴么。”

    楼千吟一遇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会滔滔不绝:“我知你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人,她若是你亲妹妹,你定不至于如此。想必你知道她不是你亲妹妹,你才这样放纵自己。”他还不忘回头看敖阙一眼,“我说得对不对?”

    后来索性敖阙一句话不应,全是楼千吟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

    这种情况下,越是跟楼千吟较真搭话,越是没完没了。

    大概楼千吟自己也意识到自言自语不妥,便问敖阙:“你怎么不说话?”

    敖阙冷冷看他一眼:“你希望我说什么?”

    楼千吟让他把上衣宽下,先看看他的伤口。

    结果一见那伤口,便再顾不上嘴碎,眉头微皱,手指沾了一点那血,捻了捻,放在鼻尖一嗅,道:“你倒是能忍,都快毒入心脉了,还跟没事人一样。照理说,那箭上淬了剧毒,你最多活不过两日的。”

    敖阙想起那日竹林里她不管不顾地给自己伤口吸出毒血的光景,眸色黯了黯,道:“当时处理过。”

    楼千吟一针见血:“你三妹给你吸出了毒血?”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别的更好更快的处理办法了。

    随后敖阙闭口不言,一个字都不想跟楼千吟多说。

    楼千吟唤来药侍,问:“那姑娘可还守在阁楼外?”

    药侍应道:“是,她正坐在台阶上等着。”

    敖阙好像一下子便能想象得出,她孤零零坐在门前等他的光景。

    楼千吟道:“一会儿千古回来了,让她去照看一下。那姑娘身上有轻伤,让千古帮忙处理下。”

    半晌,敖阙才低沉道:“多谢。”

    敖辛守在阁楼门前,也不觉得时间有多难熬。不知不觉就已到了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

    这干净的石板铺就的院子里,给淬上一层金绯色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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