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个人正说话这会儿，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侍女阻挡的声音，只是那个声音却是更大，“这都欺负到我们脸上了，难道还要装孙子不成？”

    梁国公皱眉，这话一听就是二儿子云程的声音。

    梁国公府是武将世家，家里的男孩子还没开始学走路就要泡药浴调理身子练武了，说起来云家的还有个家传的拳法，但是学的最好的却是这个小儿子，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是偏偏云程脾气火爆，没有老大的沉稳，让父母操碎了心。

    梁国公走了出来，对云程说道，“胡闹！”

    看到梁国公皱眉走出来，云程顿时就老实了下来。

    “给我进来！”

    好一会儿，云程听完梁国公的话喜上眉梢，高兴地拍了拍桌子，说道，“娘娘真的这么说？好呀，就这么干，这天天憋在京城里，这个不能那个不行，连个打架的地方都没有，可真是难受。”

    “又打架？”

    梁国公气的打了下云程的头，却听他认真的说道，“娘娘说的有道理呀，就算是想要辅佐，那也要靠得住的才是，赵岭他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何必浪费时间？”

    赵岭是皇帝的名讳，虽然知道儿子向来胆大，但是没想到居然直呼其名。好在屋内没外人，但是梁国公还是被气道了，“你小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小子就是个糊涂蛋，你看看身边都是什么人？”

    “给我闭嘴！”

    梁国公吼了一声，云程这才缩了缩脖子，识时务的说道，“好，我不说了。”

    正在这会儿，外面走进来另外一个年轻男子，正是梁国公世子爷云鹏，云锦的大哥，一进屋就看到父亲在训斥弟弟，倒也习以为常了。

    等着听完父亲的话，云鹏沉吟了下，叹气的说道，“陛下之前收了我们家的兵权，如今又要立那庄妃之子，这般步步紧逼，哪里还有之前的情分？”

    梁国公沉默了下来。

    “之前不是不想给娘娘撑腰，但是她自己要是心疼陛下，我们再如何难过，也是于事无补，这会儿她终于看开了，总是一件好事，我们又有什么顾忌的？也该是让陛下知道，就算他是九五之尊，这天下也不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梁国公显然听进去了，微微颔首。

    云程看着这个气，怎么都是一个意思的话，大哥说了就是对，他说了就是该打？

    “父亲，您再斟酌下，儿子倒是觉得娘娘的主意挺好。”

    ***

    云锦把梁国公送出了宫门，直到梁国公说了好几遍让她回去这才不舍得回头，以前心里眼里都是皇帝，却没有仔细看过身旁的人。

    原来父亲也不似小时候那般年轻，脸上也有了岁月痕迹，至于林姨妈…… 她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前世林姨妈死的蹊跷。

    回去的路上云锦轻声对林氏说道，“姨妈，您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对我说。”说着握住了她的手，道，“在我心里，您像是我的娘一般的。”

    林氏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云锦，入宫陪伴云锦也有十几年了，她又无子，自然把云锦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的，但是这话自然不会说。

    结果这会儿听到了云锦这般感言，一时百感交集，心中流过暖流，嘴里却说道，“娘娘，妾身可是受不起。”

    “受得起。”云锦见林姨妈这般神态，就后悔以前没早说，不过如今也不算晚，亲昵的靠在林氏肩膀上。

    林姨妈见云锦难得像小时候那般撒娇，满眼都是温柔，摸了摸她的头。

    云锦回去的时候，女儿还没睡醒，她坐在床沿边上，反反复复的描绘着孩子的轮廓，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下午的阳光十分温暖，外面还能听到清脆的鸟叫声，云锦渐渐有了困意，索性脱了外衣就上了床。

    或许感觉到母亲的到来，宁华公主朝着云锦的方向靠了靠，直到找到个舒服的位置，这才重新安稳了下来。

    云锦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女儿，心都要化了。

    不再是冰冷冷的，而是活生生的…… 云锦想到前世的事情，紧张的抱紧了孩子，宁华公主显然觉得不适，轻轻地推了推云锦，云锦这才放开，但还是忍不住亲了又亲女儿柔嫩的脸颊，直到宁华公主嘟囔着，“好痒。”

    “珠儿？”

    宁华公主没有睁眼，在云锦的怀里拱了拱身子，又重新睡了过去。

    这可爱的模样弄得云锦忍不住失笑，心里总算是安稳了一些，渐渐的她也有了困意，闭上了眼睛。

    云锦好久没睡过这般安稳的觉了，自从皇帝开始纳妃开始，她一直劝慰自己要想开，但是心中的妒忌却像是夜色中暗暗生长的蔓藤，勒的她喘不上气来。

    从小他们就在一起，皇帝不仅是她的心悦之人，也是她唯一的玩伴儿，她所有的世界和依靠，结果长大了，他突然就开始和其他女子一起…… 用亲过她的嘴唇去吻其他人，也会说同样动人的情话吧？这哪里是一句皇后要有皇后的度量来解决的？

    她的日子过得并不安稳。

    现在好了，这一次云锦时彻底不在乎了。

    云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吃晚膳的时间了，她看到女儿在她的怀里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忍不住问道，“醒了怎么不喊娘？”

    宁华公主却轻轻的靠了过去。

    云锦失笑，轻轻抱了抱女儿，这才柔声说道，“起来吧，该用晚膳了。”

    或许因为从小就身体不好，宁华公主的性格格外的安静，内敛，很多时候就是这么静静的躺着不说话，云锦倒是希望女儿能活泼一点。

    御膳房送了晚膳过来，云锦自己的倒是正常的膳食，但是给女儿的都是比较清淡的食物，宁华公主看着自己碗里清淡的粥，又看了眼母亲的扬州炒饭，颇有渴望。

    宁华公主脾胃虚弱，吃的都是容易克化的清淡食物。

    云锦以前自然不会心软，为了女儿的身体着想，很是小心翼翼，但是重活一世，她想的也不一样了，她希望这一世的女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尽情的玩，活的恣意一点。

    “想吃？”

    云锦让夏然拿了个小碗，盛了二勺的扬州炒饭过去，说道，“你脾胃不好，就吃一点尝尝味道吧。”

    这一刻，云锦看到宁华公主眼睛都亮了，她心中一酸，女儿虽然是金枝玉叶，却因为体弱根本就没有享用过任何美食。

    她的游魂飘荡的时候，见过那些贫苦之人养孩子，也不是没有体弱的，但是就这么糙养着，倒也越发的活泼了。

    那时候她就想，也或许她把女儿养的太细致了，这也不碰，那也不让吃的，渐渐的真就什么都吃不得了。

    宁华公主的奶母徐嬷嬷十分的吃惊，忍不住说道，“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可是吃不得这大油的东西。”

    “让她吃几口不打紧。”云锦倒也没有生气，她知道徐嬷嬷是真心的心疼女儿，其实她以前这么想的，要不是死过一次，又如何想得开？也怪不到徐嬷嬷。

    随后对着女儿说道，“慢慢吃，一口要嚼二十次才可以。”

    宁华公主乖巧的点头，高兴地吃了起来，不过两调羹的炒饭，吃的却是格外的开怀，只看云锦心里难受不已。

    等着宁华公主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云锦就哄道，“一次不能吃多了，以后还有。”

    “娘，原来扬州炒饭是这个滋味。”

    “嗯，你以前不是想吃灌汤包，明天早上我们吃这个。”云锦心疼摸了摸女儿的脸颊。

    等着用完膳，云锦有些担忧女儿，毕竟吃了大油的炒饭，就拉着女儿去院子里散步，这时候的宁华公主才六岁，却要比同龄的孩子瘦小，力气也小，走路不过一会儿就累得不行。

    徐嬷嬷在一旁看着是真的心疼，但是想到云锦神态，到底不敢说话。

    “我们慢慢走，要是能走到那边，娘就带你去荡秋千好不好？”云锦去却没有心软，越是小心翼翼，反而越是容易生病。

    宁华公主倒是很喜欢这样走，虽然有些累，乖巧的点头，等着走到了游廊的对面，已经是满头的汗水。

    云锦高兴地亲了亲，随后拿了帕子给她擦拭汗水。

    宁华公主最喜欢静怡轩的秋千，但是云锦这会儿不想去那边，第一个是远，第二个则是因为那是前世她服毒自尽的地方，会让她想起失去女儿的痛苦回忆。

    好在喊了人搭秋千不过是很快的事情，趁着这空挡云锦给宁华公主换了汗湿的衣裳，问道，“肚子可是有不适？”

    宁华公主说道，“刚才有点涨涨的，现在好了。”

    云锦到底松了一口气，牵着女儿的手去了外面荡秋千，女儿被秋千荡高，发出快乐的笑声，像是玉石触碰的叮当声，而在云锦的眼里，这居然是最美好的时刻，她一时没忍不住，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

    晚上哄了女儿睡觉，她才回去，那之后去沐浴更衣，熏了喜欢的茉莉香，这才舒服的倚靠在卧榻上喝茶，夏然犹豫了下，还是上前禀道，“娘娘，陛下叫人传话说今天歇在了淑嫔处，叫您不要等了。”

    云锦记得，前世的这时候她因为皇帝要立庄妃之子，和皇帝吵了一架，很是伤心了一阵，几乎夜夜难以入眠，现在想来当真是没必要。

    皇帝这时候故意歇在了其他嫔妃处，其实也是一种示警。

    夏然说完就有些担忧的看着云锦，却见她挤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心神一顿，听云锦说道，“落了锁，睡吧。”

    夏然还当云锦强撑着，结果等着上了床就很快睡了过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又觉得奇怪，娘娘似乎好像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