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皇帝见云锦软硬不吃，十分的头疼，心里更是隐隐约约的察觉出几分不同寻常来，云锦看的他目光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以前无论怎么吵架，只要放下身段去稍微去哄一哄，她总会原谅自己，目光里都是缠绵的情意，但是这一次，却只有冷漠和疏离。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立储不仅是朝廷的事情，还事关后宫，云锦做皇后多年，一直以来都没出过错，在朝中也颇有威望，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诞下皇子，但帝后青春正盛，以后也不是没机会诞下嫡子，这时候皇帝非要一意孤行的去立储，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而且皇后的态度代表带着梁国公府的立场，梁国公虽然被收走了兵权，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在朝中的实力也不可小视。

    在这暗潮涌动的时候，云锦却十分坦然，一门心思带孩子，以前她也细心的照顾女儿，但是因为忙碌，还因为皇帝宠幸后宫女子的事情伤神，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奶母带着她的。

    现在不一样了，宫中的事情放一边，至于皇帝，更是不去管他，云锦亲力亲为的照顾女儿，陪女儿用膳，玩乐，还带她去荡秋千，许多女儿想要尝试的东西，也都会让她去玩。

    前世女儿喜欢去湖边喂鱼，但是云锦担心女儿体弱，湖水旁又是阴湿的，怕是着凉，就不让她去，为此她还郁郁寡欢了一阵，但是这一次云锦却亲自陪着她去。

    在亭子里，撒了馒头碎下去，一群锦鲤鱼涌了过来，宁华公主高兴的咯咯笑，云锦在一旁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奶母徐嬷嬷在一旁看着，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本当时选了五个奶母，因为她最为尽心，这才留了下来，一开始不过是想要保住这份差事，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越是尽心照顾就越是难以割舍，更何况宁华公主身为金枝玉叶，却没有养成傲慢的脾性，反而十分的内敛懂事，慢慢的就跟自己的孩子一般。

    看着皇后突然改了主意，又是喂饭，又是让公主在湖边喂鱼，她实在是担心，这个孩子养的艰难，有时候只是吹了下风就能得个风寒，可以说公主能长到现在，每一天都是她的心血。

    但是如今看来下来，公主不仅没有生病，反而越来越适应了，徐嬷嬷是真的高兴。

    其实又有什么能比得上母亲陪伴重要呢？徐嬷嬷明显能看出来，宁华公主脸上的笑容更多了，睡觉也踏实了很多，因为大多数的时候，云锦都会陪着她睡。

    一转眼就到了月底，树木繁茂，天气也渐渐的热了起来，皇帝立储的事情还在僵持中，西北却传来好消息，武烈王大胜了西凉兵，还捉拿了西凉国的公主。

    皇帝自然十分高兴，大大的赏赐了武烈王一番，又让他进宫领赏赐，顺道敬献俘虏，据说那位西凉国公主是位难得的美人，显然也是要被皇帝收入宫中的。

    但那紧紧是表面，实际上皇帝前脚在文渊阁对群臣大加赞赏了武烈王一番，回到屋内就大发雷霆，对着锦衣卫指挥使褚泉说道，“他怎么还能打赢？不是让人去断了他的军需？”

    褚泉战战兢兢的，跪在递上说道，“微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元洲主簿似是没有接到密旨，见武烈王急需，也就发了下去。”

    “怎么会没有接到？”

    褚泉道，“这件事微臣还在查。”

    皇帝气的踹了褚泉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

    ***

    武烈王大胜，云锦自然也知道了消息，她刚哄了女儿睡觉，这会儿坐在外间喝茶，林姨妈也坐在一旁跟着她闲聊。

    自然也谈起这件事来，林姨妈道，“我记得您入宫前，老夫人大寿，我们俩家是世交，那武烈王妃也特意过来祝寿，带着两个女儿和庶子季昭，正是如今的这位武烈王。”

    云锦道，“我怎么都一点都不记得了。”

    “武烈王那时候可真是顽劣，桀骜不驯的很，经常在府里打架惹事，但是对你倒是挺好的，你忘了一天夜里，你迷路乱走，还是他把你找回来的。”

    “还有这等事？”

    林姨妈笑道，“我记得很清楚。”

    “好家伙，当时还嚷嚷着要娶你，虽是童言童语，可是那时候季昭已经十一岁了，可把你母亲给吓得够呛。”

    林姨妈说的认真，云锦却是觉得没甚么印象，不过想起前世他为自己伸冤的事情来，一时心里也是百般滋味，其实她特别想问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林姨妈觉得腿有点酸痛，怕是云锦担心不着痕迹的用手按住，这才忍住没有抖动，又道，“没曾想，当真是有个本事的，为父报仇不说，还承了爵。”

    武烈王季昭原本是庶出，不应该继承家业，但是他实在是出众了，十二岁的时候谎报了年龄混入了军营中，跑到了没人认识的崖州军中去。

    不过短短一年就因为抗击倭寇有功名声大噪。

    十四岁的时候就胜任游击将军，是为最年少的少年将军。

    只是这一年，季昭的父亲武烈王在日常巡防的时候被西凉人活捉住，残忍的车裂而亡，季昭大悲，泪别提拔他的恩师，从崖州回到了西南。

    他忍辱负重，用了两年的时间终于潜入西凉国，活捉了杀父仇人的西凉将军出连豹，又找到了父亲的尸骨回来，武烈王世子和王妃等人穿着孝服跪迎。

    丧礼结束之后，武烈王世子让出了爵位，当时世子向朝廷递了文书，请求让庶弟的季昭承爵，那文书写的感人肺腑，叫一众朝臣看着都忍不住落泪，这才有了现在的武烈王。

    只是西凉国出了一位女王，聪明果敢，是为堪比女中尧舜的明君，见一直没办法进入中原，下嫁给羌族人的大首领。

    两国并到一起，实力大增，要不是武烈王在西北挡着，还不知道如今什么境地。

    “只是我想不明白，这样的能将，陛下为什么……”

    林姨妈不是外人，当时云锦让父亲梁国公帮着武烈王疏通的军需的事情，也没有瞒着她，自然是知道。

    云锦冷笑，皇帝多疑擅猜忌，当真是不是一个明主，根本就没有容人之量，不过听了几句谣言就开始怀疑武烈王来。

    这几年因为武烈王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据说西凉兵只要听到武烈王的名字就会发憷。

    那西凉国还有个民谣，译成中原的话就是说武烈王是天赐神将，九龙化身，因为武烈王用的那柄刀上刻着龙纹。

    这句话却是惹恼了皇帝，毕竟皇帝才是真龙天子，本来只是想要治治武烈王，给他点苦头吃，结果却还是因为云锦的帮助这打了胜仗。

    云锦若有所思的问道，“姨妈你去帮我问问，他什么时候入京？”

    林姨妈满口答应了，回头就让人给梁国公府递了信儿过去。

    ***

    无论其他妃子多么受宠，宫中规矩，每个月的头三日，帝后要歇在一处。这日早上，昭阳殿里的气就有些不同寻常，显然都意识到皇帝要来了。

    云锦刚给女儿喂了早饭，正坐在花园里的毯子上，陪女儿玩花牌，倒不是玩牌，只是比大小而已，但就是这么简单的游戏却是让宁华公主高兴不已。

    冯才人是这时候来的，她入宫已经二年了，但是除了刚来的时候被宠幸过一晚之后，一直都没什么起色，但是她自己却不甘心，一直想办法出头，旁人都去讨好庄妃，她却觉得庄妃处人太多，不易出头，反而对皇后示好。

    前世云锦正是把皇帝放在心口上，虽然不能阻拦皇帝宠幸其他女子，但是又如何能亲自把皇帝送到旁人的床上？

    所以冯才人倒是做了无用功，不过这一世不同，云锦早就已经冷了心，冯才人也好，其他人也好，只要愿意，她都会成全。

    看着冯才人的装束云锦满意的点头，听说冯家颇有家底，显然是真的，这被冷落两年了，如今穿着的衣裳依然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料子。

    湖绿色的窄袖小袄，月牙白的百花裙，盈盈一笑，顿时露出出水芙蓉一般的清纯来。

    看到冯才人过来，云锦指了指一旁的位置说道，“坐。”

    冯才人简直受宠若惊，不敢全坐，只堪堪压在椅子的一角，很是谦逊的模样，她一直都知道皇后和皇帝青梅竹马，非比寻常，就算是庄妃如何得宠，又诞下皇子，但是一直都没能越过皇后去。

    无论皇帝在外如何宠爱一个女子，一旦在皇后前面，那目光里就只有她一个，冯才人不求像庄妃那般盛宠，也不奢求皇帝有一日会用那种满是爱意的目光看着自己，只求在这宫中能活下去。

    “你入宫二年了吧？”

    云锦一边陪着女儿玩花牌，一边分心跟冯才人问话。

    冯才人恭敬的说道，“回娘娘话，二年有三个月了。”

    云锦一听顿了下，这后宫的女人，谁不是掰着指头过日子？却都只为皇帝一个人而已，也都是可怜人。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闲话，云锦就让夏然拿了内务府新呈上来的首饰和一些新衣料，赏赐给冯才人，吩咐道，“这会儿乏了，你去吧。”

    晚上皇帝就如约过来。

    只是皇帝看到云锦的装束，心中大怒，以往哪一次见面她不是打扮的得体漂亮，知道他爱看皇后穿红，所以衣柜里大多数都是红色，而红色的袄子配上鲜红的珊瑚珠正是最配。

    云锦生的倾城，这样浓重的颜色在没有压住她的颜色，反而恰到好处，十分的颜色衬托出了十二分来。

    但是这一次云锦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忍冬纹褙子，头上也只戴了一朵刚刚盛开的紫藤花来，倒是十分的素雅。

    这并不是皇帝喜欢的模样。皇帝就喜欢云锦美的如同牡丹一般的雍容耀眼，让他满心的骄傲。

    见皇帝过来，云锦起身相迎，等落座就对皇帝说道，“陛下，这是冯才人，您还记得吗？是正德元年入得宫。”

    皇帝这才看到皇后身边还有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正是冯才人。

    冯才人看到皇帝，羞涩的行了礼，然后规矩的站在云锦的身旁，虽说不及云锦的美貌，但是青春活泼。

    皇帝原本就强忍着不悦，这会儿看到冯才人，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弄得冯才人十分的紧张了起来，云锦却是我行我素。

    晚上用膳，也是三人一同，不过帝后坐在一起，冯才人站在一旁的伺候，不过她位分低，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皇帝沉着脸，一直都没怎么说话，自然饭菜也没吃几口，云锦的胃口却很好，今天御膳房里做得小羊肉，酥软可口，配上西域的一种罗密果，味道十分的独特，她不仅自己吃的高兴，还让人送了一些给宁华公主送去。

    皇帝正是心中憋气，见云锦这般，怒火中烧，摔了杯子，说道，“珠儿脾胃虚弱，如何能吃这种发物？你做事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那声音砰的一声，在安静的屋内响起，冯才人吓得哆嗦了一下，她听闻皇帝和皇后置气，但是想着两个人恩爱，也不会太过，谁知道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云锦知道这是皇帝借题发挥，却想起皇帝虽然宠爱宁华公主，但比起皇长子一直都差一些，她以前不知道，现在却是隐隐约约能明白，大抵皇帝是不喜欢梁国公府的血脉。

    “陛下可能不知道，珠儿上个月就已经开始吃这些了，虽然不多，但是也能克化了。”云锦神情泰然，这几句话暗中带着讥讽，是在嘲讽皇帝对宁华公主的疏忽。

    屋内死一般的安静，皇帝用力的握拳头。

    徐嬷嬷正好领着宁华公主来，公主这阵子不离云锦左右，这一会儿就受不了，哭着要见云锦，徐嬷嬷无奈就抱着她过来。

    云锦擦了擦女儿的泪水，心疼的说道，“娘这就去陪你。”随后哄着她跟着徐嬷嬷去了。

    “陛下，您也看到了，珠儿一刻都离不开臣妾，臣妾这几日也是不大舒服，没办法伺候，就想着让冯贵人来代替臣妾。”

    皇帝气道，“你这是你的真心话？”

    “是。”

    说起来也是奇怪，以前皇后吃醋伤心的时候，皇帝觉得云锦没有做皇后的度量，很是厌烦，但是真正把他推给旁人了，却又觉得憋屈得慌。

    “好好，朕就依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