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娘现在年纪其实也不大，三十前年她怀着孩子到这里的时候才十六岁，三十年过去，现在也才四十六岁。

    不过这些年她一个人吃了太多苦，在荒山沼泽地求生，还要拉扯一个孩子长大，估计身子亏损的厉害，她的一头乌发早就全白了，脸上的折子很深。

    这些年她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要不是她懂医术，恐怕早就撑不住病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两年前她大病了一场，差点没熬过去，是她儿子赵水绞尽脑汁采了不少草药还找到了一株野山参，吊住了她的命。

    此时因着说了太多话，她呼吸有些急促，赵明月喂她喝了几口水缓了缓，她又开始说话，赵水劝她躺下休息，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

    “我没事，水儿，娘今天就要把话说完，再拖下去怕是不行了。”

    “娘，你别这么说，你会长命百岁的。”赵水红了眼眶，不想听母亲说这种丧气话。

    “莫哭，莫伤心难过，人呐终归有这么一天，我们已经抢回了三十年好活，够了，不需要太长。”

    赵水知道这些年他娘过的太苦，若不是放心不下他，恐怕早就撑不住去了。

    后来他娶妻生子，村子里又多了许多听话的人，明月也长大了，她终于可以放心了，这世上不值得她留恋，娘的心早就跟着爹一起死了。

    “说到哪了？哦对，是大牛，大牛它好像听懂了我的话，自那以后白天它在沼泽深处不见踪影，但到了晚上它就会回到这边来，有时候它还会离开沼泽到陆地上来，我见它长得有些像牛，身形比牛还庞大，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它大牛。

    幸好有大牛在，晚上一边烤着火，一边有它守着，我和孩子终于可以睡踏实了，可惜好景不长，一个月后突然下起了大雨，沼泽边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我只好带着孩子去找山洞，

    或许老天也看我们母子可怜，没再为难我们，我很快在离小溪不远的高坡处找到一个山洞，山洞里很干净，没有蛇虫猛兽，外面的火堆被雨熄灭了，我只好重新钻木取火，燃了火堆，那场雨很大，落了好久，整整两天两夜才停下，我饿的头脚虚浮，差点回了奶。

    终于等到天晴，我抱着孩子走出山洞，可是饿太久了抱着孩子根本没法找吃的，我只好拔了韧性好的藤条，用来做背带把孩子背着。

    那天我们母子的运气不错，挖到了葛根还有山药，后来还捡到了一块像锅形状的石头，从那以后我便有了石锅，可以煮热汤喝。”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方雨娘越来越适应森林里的生活，她不再会听到狼嚎和虎啸就吓得瑟瑟发抖，她学会了很多以前不会的技能，还会用有麻醉成分的草药涂在各种青草上或倒在水里。

    她注意了很久，知道哪些动物会去哪里喝水，她就躲在上游放麻醉药汁，当然因着入水药性会被冲淡，她必须准备大量的药汁才有用。

    涂在草上的麻醉汁助她捕到过不少野兔，倒进水里的药汁助她捡到了不少小鱼泥鳅，甚至还捡到一次野猪，还捡到几次傻狍子。

    捡到猎物后她必须把这些猎物拖到沼泽边处理，不然很容易引来别的猛兽，会抢走猎物，人也危险，在沼泽边有大牛守着，别的猛兽不敢靠近。

    她必须学会剥兽皮，然后把兽皮制好，越来越靠近冬天，没有冬衣穿，她和孩子会冻死的，刚开始浪费了好几张野猪皮和许多兔皮毛呢。

    没办法，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猎到什么猎物，总之猎到什么她就学着剥*皮制兽皮，直到学会为止。

    没有铁器，想到自家的石锅，她就捡到一些尖利的石头当作匕首来用，晚上有空的时候就把石刀磨得更锋利一些。

    其中的艰幸不言而喻，不过她都挺过来了，孩子在她的照顾中一年一年的长大，遗憾的是不管她用尽什么办法，采了多少草药给孩子吃，孩子的身子骨始终不太好。

    “因为没有剪刀，水儿的头发自出生就没有剪过，长的都拖地了，后来我说用石刀给他削短，他说不用，留着挺好，这孩子到了十二三岁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

    他会趁我进林子捕猎的时候悄悄让大牛带他去沼泽另一边，这孩子从三岁就开始跟着我识字学医，跟着我到处采草药，因着沼泽地有瘴气，我担心他什么时候不小心闯到沼泽地里去，

    加上他在胎中就吸过瘴气，所以我早早就让他学会辨认各种可以解瘴毒的草药，这孩子早慧，聪明的很，过目不忘，竟瞒着我制了不少解瘴毒的药丸，然后趁我进山时就让大牛带他去柴木村，

    我一直没发现，等我发现时都已经过去两年了，这孩子拿了许多铁器回来，还有一些衣服鞋子，鸡鸭猪什么的，只要他想拿的都会拿回来。”

    当时方雨娘很担心儿子，怕他在外面出什么意外，把他狠狠训了一顿，赵水抱住她哭了，小少年更咽着说：“娘，你跟我说过外面是什么样的，我想过去看看，我一个人很孤单，你不在的时候没有人陪我说话，

    你跟我说过有一种铁器比石器锋利，更耐用，我想去拿回来给你用，儿子身子骨不好，你不让我去打猎，可是看您那么辛苦，儿子心里很难受。”

    方雨娘听得直落泪，“是娘不好，水儿别哭，娘不怪你，刚才娘不该骂你，以后你若是还想出去玩，娘不拦着你了，不过你出去时得跟娘说一声才行，一年最多只能出去三次，多了不行，你答应娘。”

    “好，水儿听娘的话，一年只出去三次，不会乱来，娘，我可不可以带一个伴回来？”赵水第一次要求想带人来这边，那年他才十四岁。

    “水儿听话，不可伤害无辜的人，将来我们可以找仇人报仇，可以杀了仇人，但其他人不可以杀。”方雨娘怕儿子善恶不分，有时间就会教导他如何为人处事。

    赵水非常聪慧，一点就懂，他摇摇头说：“儿子不会害人，外面发生了天灾，好多流民，他们没有东西吃，没房子住，很多人的家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们自己。”

    知子莫若母，看他眼神闪烁，方雨娘就觉得有古怪，追问道：“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已经带了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