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您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祝余惊讶道，看着肖雪的眼神当中充满了关切之色，然而在肖雪看来，祝余的每字每句都是在质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祝余悠悠道，说完，赵根梅脸色骤然苍白，她不可置信地看了肖雪一眼，肖雪微微低下头不叫众人看她的眼睛，然而低头这个动作却是明显的闪躲。
“你们两个跟我到屋子里来。”赵根梅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扔下两句话给肖雪和赵擎。
肖雪和赵擎对视了一眼，半晌跟着赵根梅身后，路过祝余时，二人脸上露出怨恨的表情，祝余无所谓地笑了笑，后退了一步找了个位置坐了。
“看来这老前辈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啊。”姜禅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二楼若有所思道。
“不过说了两句话肖雪就怕成那样，恐怕当初钟玲儿的死她脱不了干系。”祝余道。
赵根梅将酒壶放在桌子上，转过身坐下看着对面的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
这是她曾经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他们小时候聪明机灵孝顺可爱，她一直将肖雪和赵擎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谁知道到头来，她亲手养了两只白眼狼。
肖雪妒恨心太强，旁人无意中冷落了她，就会受到残忍的报复。
赵擎贪婪，打家劫舍，偷掳女子无数，一言不合就要打打杀杀，完全不将别人当人看。
赵根梅一心要教导，谁知道这两个弟子表面上恭恭敬敬地说再也不敢，却在暗地里继续做这些勾当，每次做完怕那些人把话传到赵根梅的口中，居然剪掉了那些可怜人的舌头！
赵根梅是炼丹世家宁家的白袍炼丹师，每位炼丹师可以推荐一位自己的徒弟进入宁家修灵，宁家是灵域大陆上拥有最强横修灵资源的家族，这个名额人人挤破了头，肖雪和赵擎也不例外。
可是……
他二人品行太差，赵根梅无心推举他们其中任何一个进入宁家。
在一次外出游历的途中，赵根梅遇到了小徒儿钟玲儿，对方温柔善良，又是比肖雪和赵擎天赋都要高的修灵天才，于是赵根梅就将一切精力放到了小徒儿身上。
谁知有一天，小徒儿修灵入定时，突然被人从背后袭击受了一处刀伤，没多久就断了气。
赵根梅永远记得钟玲儿死去时脸上的表情，又无奈又惋惜，她说：“师父啊，小玲儿没法在您膝下尽孝了，小玲儿好想回家啊……”
回忆袭来，赵根梅只觉得心痛如刀绞。
她找了仇家许多年，始终无果，然而刚才祝余不过是调皮问了问，肖雪脸上的表情就出卖了自己。
“你们觉得钟玲儿平日里待你们怎么样？”赵根梅淡淡问道，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师妹……师妹向来对我们很好，很友爱。”肖雪连忙道，急于想要证明自己和钟玲儿关系还不错。
“徒儿和三师妹交流不多，她好不好，徒儿不太知道，徒儿也不喜欢知道。”赵擎道，话里话外都怨恨赵根梅偏心钟玲儿。
赵根梅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儿，笑道：“老身现在半截身子入了土，在这世上眷恋的东西不多了，谁要是告诉老身，老身的徒弟钟玲儿怎么死的，老身就允他一件事让他顺利进入宁家。”
空气中是久久的沉寂，赵根梅认真地看着肖雪和赵擎脸上的表情，肖雪脸色惨白，赵擎眼神中隐隐有得色。
果然……
赵擎上前一步指着身后的肖雪道：“师父，小师妹当年惨死一切都是大师姐从中捣鬼，她气愤师父偏心，觉得自己处处比钟玲儿好，所以见师父喜欢三师妹，就趁着三师妹修练紧要关头出手，害的三师妹惨死。”
“你胡说！”肖雪声音颤抖，转头看着赵擎问道：“你又知道什么了？当初小师妹一心扑在炼丹上，每次炼成的丹药都被你抢了去，小师妹的死焉知不是你所为！”
“大师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有冤有仇我会让你活到现在么？！当初你装着柔弱的样子让我同情你心疼你，你明明知道我想要进入宁家修练，想要继承师父的衣钵，你明明知道，却把属于我的一切抢走了！”
“我没有抢，是师父要我争气，要我去宁家报答宁家对她的知遇之恩。师父说，宁家的确是好去处，可大师姐心眼小，二师哥总是疑人，去了宁家会出事的。所以……师父才……”
“你胡说！师父才不会担心我们的安全，她只喜欢你，所以，你得死，你死了，师父才能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
“大师姐，我不成了，愿你……心愿得偿……别让师父生气……”
赵擎一句句说着，肖雪的脸越来越白，赵根梅右手不停地颤抖，一双眼睛血红一片盯在肖雪身上，怒喝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说！”
“是！师父偏心，明明我是大师姐，为什么师父处处下我的面子，收了二师弟不说，又收了钟玲儿？！我哪里不如钟玲儿了？！师父为什么不推荐我去宁家？！我不甘心！”肖雪紧紧攥着手指抬头看向赵根梅，眼圈也红了。
“师父，您说我和二师弟脾性不好，二师弟认不认我不知道，可是我认了。我为什么要认啊，因为我承认您是我的师父。可就算是师父，也不能不许徒儿说句真话。师父既然说我不争气，我现在也要说师父没尽到师父的义务。”
肖雪脸色凄凉，眼神当中蕴满了委屈，“师父当初收了我，最初的几年除了喝酒还是喝酒，扔给我一本修灵武技让我自己修练，有什么不懂的我去问师父，师父不是醉就是不在。等师父考较我功夫的时喉，觉得我偷懒粗心，看到我责罚一个下人就说我嫉妒心强眼里容不得别人。您是严师，但您不能敷衍人冤枉人。”
“您不教我，我那时候年纪小，能学到什么啊，自然就成了您眼中的好吃懒做。钟玲儿师妹天赋异禀，您将我们二人一对比，我们更是差距有如云泥。可钟玲儿师妹的天赋异禀，是您一颗一颗丹药喂出来的，您一天一天教导出来的，她得了您的真传，自然样样功夫都比我强。我要杀她，从未动摇。我杀了她，也从未后悔。”
肖雪说完，赵根梅不禁怔住，她这个大徒弟杀人不眨眼，任性无比，然而这些话中却也不全是假的。
当初她见人收了徒弟，自己孤身一人便也学着别人收了两个徒弟，但第一次做师父，又面对比自己小两辈的孩子，怎么教都是无从下手。
她只是给了武技让他们学，自己躲清闲。
后来徒弟们修灵成果不好，她虽然没有发脾气，但那段时间她整日喝酒浑浑噩噩的，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自己也没记住，瞧着肖雪这个样子，像是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可是，这些都是她自己不好，和小玲儿有什么关系？！
她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肖雪，半晌道：“我虽然早已不把你们当徒弟，可也没认认真真地要将你们逐出师门。肖雪，你残害师妹，老身今天清清楚楚告诉你，你不再是我赵根梅的徒弟，我会发一个告示，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肖雪做的恶事。”
“师父，您欠我一句话，欠我一个赔罪，您要记得。”肖雪一字一顿愤恨道，说完，将门踹开，大踏步走了出去。
赵擎满脸堆笑着看着赵根梅道：“师父，既然肖雪被逐出师门，我替三师妹找到了仇人，替您圆了心愿，您是不是推荐我进入宁家？”
“你明明知道肖雪是杀了钟玲儿的凶手，为什么不告诉老身？！肖雪残害同门被逐出师门，你知情不报，其心比肖雪差不了多少！”赵根梅冷声喝道。
“想让老身送你去宁家，下辈子吧！”
赵擎脸上露出狰狞可怕的表情，他冷冷地看着赵根梅，极慢极慢地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好，好，好，师父，既然您这么心狠，那趁早将我也逐出师门好了。”
说着，赵擎走上前去，认认真真地盯着赵根梅的脸，“师父啊，我想将您这张脸牢牢地记在心里，时时刻刻要提醒自己，日后再找师父，一定要找个比您心软的，要不然，人人都像师父这般心硬，哪里还有徒儿们的出路了？！”
他说完，哈哈哈哈哈哈地仰头大笑，笑地流出了眼泪，扬长而去。
赵根梅脸色灰白，将酒葫芦紧紧握在手中，用力地喝了一口酒，仿佛想用这口酒压住满心的惋惜和痛苦。
除了祝余之外，她收了三个徒儿，小徒儿惨死在大徒弟手下，二徒弟明明知道内情却一直隐瞒，而且还和大徒弟联合起来算计她，好啊，真是好啊！
赵根梅低声笑着，半晌之后，脸如金纸，喉头一甜，吐了两口黑血，拿着酒葫芦的手一抖，酒水洒在地上，竟然泛出一团团有毒的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