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他都看了一遍，连人影都没有。
他打算去后面的花园里找一圈，没准她正坐在那里发呆呢。
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提饭过来的江海天和苏雨。
林耀脚步顿住，急忙问：“叔叔阿姨，你们看到悠悠了吗？“
苏雨没往深处想，回答说：“没有啊，我们也是上午看到她，然后一直就没见过她了。“
江海天看到林耀，讶异写在脸上，他觉得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不然他不会急的脸上满是汗：“什么事这么惊慌？“
“你们好好想想她上午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听到林耀这么一说，苏雨惊叫起来：“她在跟我们告别，我就说上午听她那话不对劲，好端端的让我注意身体干什么。“
她拍了江海天一巴掌，“当时我就跟你说不对劲，你说是我想多了。“
江海天思考了几秒，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等我找到她了，我会亲自登门道歉。”
江海天提醒他道：“对你来说，去查一下她的航班应该不难吧？“
林耀从惊慌失措中抽出来，好好理清思路。既然是要离开，那她一定会乘坐交通工具，林耀立刻将她的身份证号发给刘冬冬，让他去查江悠悠的交通记录。
很快刘冬冬就回过来电话，说他查了航班、动车和大巴，都没有她的乘车记录。
那就证明她还没有离开，只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不惜一切代价帮我找到她。”
“那还找韩雪琳吗？”
林耀双眼微眯，冷冷地开口，不带一丝温度：“找，但最重要的还是我自己的老婆。“
刘冬冬挂掉电话，刚要出门，没想到老爸突然喊住他：“冬冬，你刚刚说你在找韩雪琳？“
“对啊，爸，你也认识她？“
“是那个主持节目的韩雪琳吗？我之前看过她的几期节目。“
“就是她，我要找的是她，你如果知道她在哪里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她可闯下大祸了，小林总到处在找他。“
“他俩不是同学吗？“
“是同学又怎么样，她不还是照样算计我们林总。“
晚风拐过车身，带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刘冬冬老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看到红灯，他猛踩油门，不对啊，老爸怎么知道他们俩是同学，光看过几期节目不至于了解这么透彻吧？
这里面一定有鬼。
苏雨放下汤羹，看着楚南雪一口口喝完，才开口夸了句：“乖。“
“对了，刚刚林耀好像在找悠悠，他们怎么了？“
“估计是小两口闹别扭了，悠悠那孩子一有事情想不通就会找一个无人的角落窝在里面一直安安静静不说话，直到她想通为止。后来大了，这个坏习惯就变成逃跑，她之前又逃跑过许多次，不是还有一次跑到你家了吗？等她气消了自己就会回去了。“
“那就好。”
江海天紧锁眉头，从林耀的反应来看，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让他觉得愧疚难安，不然他不会突然之间失去分寸，变得方寸大乱。
林耀被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完全没有江悠悠的身影。
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刘冬冬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查到了江悠悠的交通纪律，她买了张火车票，半个小时后开，目的地是芝南。
刘冬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林耀，半个小时的路他是无法赶过去的。
“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的手放在车前的引擎盖上，骨节分明的指尖微微泛着红。夜晚刮来的风有些微凉，他的衬衫解开了三颗扣子，里面的锁骨若隐若现，绵延的光亮勾勒出修长清瘦的身影。
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一男人在看到一个戴帽子的女人时吓了一跳。
“好巧啊，魏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
苏雨和江海天等了一会儿就被楚南雪赶走了，意思是她今天睡了一天，所以守夜应该换成自己。
江以宁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
病房里开着床头小灯，楚南雪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打盹儿。光线虽然昏暗，可是他依旧能看清她眼下的一片青色，不用猜就知道这丫头都没好好休息，一直守着她。
江以宁嘴唇干，想喝水，但又不忍心打扰他，见一杯水就在床头的小灯旁边放着，他想伸手去拿，抬了半天都没有把胳膊抬起来分毫。一股钻心刺骨的感觉从右臂上传来，他愣住，垂下眼睛往下看，看到自己的胳膊还在就松了口气。
大石板砸下来的那一刻，王小强推开了他，然后地面裂了，他摔了下去，再然后就没了知觉，直到现在……
“小强，王小强呢？”
楚南雪还不知道小保安的名字叫王小强，问他：“什么王小强？”
“就是那个小保安。“
“你突然问他干嘛？“
江以宁眼睫煽了煽，想说话，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默了片刻，他再次开口：“和我一起在矿下的还有一个人，他呢？也在这家医院吗？“
问这话时，他的心是虚的，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他自己都没有勇气问下去。
他看着楚南雪，眼睛一眨不眨，多希望从她嘴里听到她说，你说的是他呀，他也在这里，就在你隔壁的病房里。
可是她低下了头，眼睛润了水色一般，缓缓开口：“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压碎，根本没救了。“
这些话，听在江以宁的耳里爆炸。
楚南雪僵了僵，无言凝视。
她没有见过江以宁脆弱的样子，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从容淡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听完他的话，他声音哽咽：“真的没救了？我都能抢救回来，为什么他没有抢救回来？“
“所以的内脏都被压碎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以宁不再吭声，闭上眼睛的时候楚南雪看到两颗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江以宁哭，哭得像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
良久，江以宁再次睁开眼睛，双目猩红。
楚南雪被他下了一大跳：“你不能乱动，身上的伤口会裂开的！”
床上的江以宁不要命地想坐起来，脖颈抬离了枕头一寸，因为太过用力脖子里的青筋爆出，看起来十分恐怖。
“你干嘛？”楚南雪把人按住，又怒又急，“伤成什么样子，你自己不知道吗？”
楚南雪微叹了口气，顶着半明半暗的灯光，欲言又止片刻，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了下来。
“都是我不好，他们明明劝过我不要下井的，我不停，连累了小强，他还那么年轻，应该死的是我，是我才对。”
无力也好，不甘也罢，但此时，他无法面对自己活下来，而王小强却死了的消息。
楚南雪听到这话，难受地鼻尖都憋红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对着她大吼大叫，反正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声音：“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也要我跟着你去死吗？”
江以宁呆住，怔愣地看着她，嘴巴半张着。
喊完之后，楚南雪嚎啕大哭起来：“你死，只要你死我立刻自杀陪着你，做鬼也要缠着你。”
“啊……呜呜呜……”
“别哭了，太丑了。”
江以宁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哭起来像她这么丑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只拳头，两串清鼻挂着，只要她下嘴唇一合肯定会被吸进嘴里，哭着哭着她把鼻涕抹在手背上，继续哭……
“好了，不要哭了。”江以宁虚弱极了，试图想要把声音提高一点引起她的反应，可是无论他怎么开口她就是个哭。
真不知道这个丫头打算哭到什么时候。
江以宁眨了眨眼睛，阖上打算继续睡一觉。她这一哭，像是放了一把火，把他所有悲伤的情绪全部点燃，心里失火，完全不知道应该先去扑灭哪一处。
终于，门口传来了动静。
护士来敲门说：“你们小点声，别的病房里的人都休息了。”
楚南雪立刻抹掉眼泪回头跟她道歉。
江以宁听到后睁开眼睛，无语地问她：“哭够了？”
“没够。”
护士这么一打岔，她的眼泪不知道去哪里了，虽然还有点抽搐，但是好在泪珠没有再掉下来。
“不要再哭了，我也是病人，需要休息。可以帮我把水端过来吗，我想喝水。“
楚南雪立刻把水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喝完满满一大杯水，旋即一笑，“真好，睡了一夜，又看到了一个可以喝水的江以宁，这感觉真是太幸福了，比你跟我表白的时候还要幸福。“
江以宁纠正她：“表白的是你。“
“……”
火车发动，轰鸣声不绝于耳，这样的绿皮火车十分罕见了，就是车上也没几个人。
看着车外倒退的车站，江悠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逃离一座城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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