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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老乡

    武安王妃虽然容貌平平,但她所生的子女中,唯有凤长宁与她肖似,儿子们倒是无一例额外,都承袭了武安王年轻时候的模样。

    凤长平好玩爱玩,在京城里是个颇有些名气的风流公子。然而,容貌却是极好的。

    与越洹俊美中透出清逸,却又掩饰不住一身煞气不同,凤长平真正称得上色如秋月,面若春花,天生一对笑眼,不管看谁的时候,目光专注,温柔轻软的如同三月春水一般。无论是谁,在他的注视下,都会觉得,这人是温柔的,多情的。

    越兰看到的凤长平,正是如此。

    哪怕是看过了堂兄越洹的天人容色,此刻也不能不被凤长平的容光所慑,心旌摇动起来。

    想到出门前三太太还悄悄嘱咐过的话,越兰面上做烧,却还是忍不住看了凤长平一眼又一眼,眼光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艳。

    她的眼神太过明显,以至于安泰眯了眯眼,当下就要发作,却被长宁郡主淡淡扫了一眼,止住了。

    长宁郡主虽然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但才与如意相识,这眼前一身大红色衣衫的丫头好歹是如意的小姑子,若是真的发作了,会伤了如意的脸面。只冷哼了一声,记在了心里头,对凤长平说道:“你还不走?”

    凤长平对这个妹妹向来没辙,不顾她怒目而视,伸手在她头上用力一揉,将她梳得整齐的百合髻弄得散乱就要跑。

    长宁郡主勃然大怒,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凤长平宽大的袖子。

    “小姑姑。”

    正要好好整治一下这不着调的哥哥,缓坡那边就转过了一群人,走在人群中央的一个少女见状,连忙出声唤了一句。

    这少女生得柔美可人,肤如玉脂,吹弹可破。哪怕是在春日暖阳的映照下,那露在衣衫外边的肌肤也几乎看不到任何瑕疵,真正的雪堆出来的一般。她眉眼精致极了,眼角眉梢都是楚楚的风姿,走起路来更是风摆杨柳,带着水乡女子特有的温润水色。

    这便是凤六了,武安王世子最为宠爱的女儿。

    凤六袅袅婷婷上前,先对着长宁郡主和凤长平行家礼,然后才屈膝对着安泰公主笑着道,“见过殿下。”

    虽然笑着,但是语气里并不如何亲近热络。

    安泰也不喜欢这个凤六。倒不是因为凤六得罪过她,她是公主,给凤六几个胆子也不敢。只不过,她看不惯凤六对着荣泰和长乐的巴结。况且,这个丫头在外头,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踩着凤长宁彰显自己,这叫安泰更为不齿。

    凤六在京城里有才女之名,听说是三岁开蒙,四岁就能诗,五岁便能画。因此,她身边儿也颇有些玩得好的朋友。

    跟在她身后的少男少女们,大约有十来人,都是往日与她说得来的。纷纷上前行礼,安泰和长宁都不大在意,颔首示意过就算了。当然,这在别人看来,实在是颇为傲慢了。

    “这位是……”仿佛才看到了如意,凤六惊讶问道。

    安泰眼珠子转了转,拉过如意挑眉道:“这是父皇钦封的郁德夫人,王妃娘娘特意下帖子请来的。”

    “原来是越夫人,恕我失礼了。”凤六登时正色道,甚至还微微福了福身子。

    “二妹妹……”

    凤六身后走出个少女,也是穿着大红色衣衫,忽然走了出来。

    如意一怔,怎么是花明珠?

    以荥阳侯府如今的模样,恐怕还没有什么资格到王府来做客吧?

    “大姐?”都走到了跟前,如意也不能装作不认识,只好叫了一句,心里却有些发堵。原来的小如意留给她的记忆里,花明珠可是没少找茬欺负这个妹妹。

    不过,她不是被江老夫人禁足去抄经书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难道是,侯府里有什么变故?

    果然,下一刻花明珠已经走到了如意跟前,扬起眉毛得意道:“母亲有孕了,父亲高兴得不得了,又是请太医又是请了专门给孕妇调理身体的医女在家里照顾呢。二妹妹,咱们就要有小弟弟了,你欢喜不欢喜?”

    “咦,原来郁德夫人还不知道么?”凤六眼中都是诧异,仿佛如意不知道许氏有孕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长宁郡主淡淡道:“六丫头,你多话了。”

    “是。”凤六立刻恭顺道,“小姑姑教训的是,是侄女一时不妨。”

    凤长平皱了皱眉。这姑侄俩同龄,从小就不合拍,到了如今还是一样。

    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妹妹有什么不对。但眼见着凤六一句话,就已经叫她身后的那些少男少女们面露出不满,心下就是不悦。

    浅笑道:“看你们两个,怎么都是一副老气沉沉的模样?一家人,这么正经做什么?”嘴上这么说,脸上笑意却没有到大眼底,对主动挑衅的花明珠也跟着不满起来。

    如意暗叹,原本以为国公府的水就够深了,没想到跟王府一比,还是不够看呢。

    她脸上挂上惊喜的笑容,“竟是真的?真是太好了!太太进门这么多年,若是能够给父亲添丁,真真是侯府的大好事呢!”

    “你!”花明珠顿时怒了。心思再粗疏,她也能听出来,花如意这是讽刺她娘进门多年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呢。

    “怎么了,大姐姐?”如意过去拉住了花明珠的手腕子,手指用力,拇指恰好就压在了花明珠的脉门上,盯着她的眼睛,如意笑眯眯道,“这样的大事竟不告诉我,我是不依的。明儿,就回侯府去看太太。”

    花明珠脉门被死死扣住,痛的想叫,却见到如意眼底闪过戾色,竟是不敢再出口挑衅了。

    如意松开了手,替花明珠理了理大红色缕金的长袄,笑的姐妹情深,“到时候,还要和大姐姐好好说说话呢。”

    转头却对长宁郡主调皮笑道:“郡主,什么时候能让我看看你的宝贝花草?”

    “这就去吧。”长宁郡主欢喜起来,对凤六道,“你们玩你们的,缀锦阁那边大嫂已经安排了小戏班子,过去看看吧。”

    提到了世子妃,凤六心下微沉,明白是这位小姑姑警醒自己。咬了咬嘴唇,强笑道,“是了,我也正想过去呢。”

    两拨人分开,凤长平被剩在了中间,摸了摸鼻子,想着女人果然是不好惹的,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们,一个一个说起话来都机锋相对的,他实在是招架不住,还是往后头看亲娘去吧。

    这边如意等人依旧去长宁郡主的院子,唯有越兰没有跟来。凤六那边有个女孩儿与越兰相识,她便留在了那边。

    “哼……”长宁郡主看着越兰欢欢喜喜跑了过去,正在和凤六说着什么,凤六脸上挂着得体笑容,只是瞥眼过来的时候,未免有些得色。冷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如意却是知道,越兰这个丫头,算是得罪了长宁郡主。

    正想着,那边儿突然就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她原本没有理会,正抬脚要继续走,却听得后边有个少年曼声吟诵了两句诗。

    这样的聚会,吟诗当然没什么,甚至很多少年少女的都会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但是,那两句诗却是实在叫她惊讶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

    豁然回头,就见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正含笑看着凤六,眼睛里满是仰慕和钦佩。

    如意心头狂跳。

    这两句太过有名的诗句她还是知道的,可同样知道的是,眼下她所处的世界,并不是从前认知中的,是个完全架空起来的时代。什么汉唐宋明,都没有出现过。

    可是这唐诗中著名的句子却偏偏出现了!

    是冥冥中注定的巧合,还是……有另一个和她一样,穿越而来的人?

    如果有,是谁?

    她的视线,便落在了面色微红的凤六身上。

    难道,是她么?

    “你怎么了?”安泰见如意突然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惊疑看凤六那边,不禁好奇问道。

    “哦,没什么。”如意回过神来,平复了一下心情,强笑道,“刚才听到那两句诗,我虽然对这些不通,也觉得好得很。只是不知道是谁作的?”

    “凤六。”长宁郡主在旁边凉凉地说道,“她从小就聪慧,尤其是诗词一道很有些歪才。相比起来,书画却是不值一提。不过也尽够了,跟着大哥出去几次,做了几首诗出来,就被人叫做小才女了。可是给大哥挣了老大的面子呢。”

    果然没有猜错。

    诗词上颇有才华,书画却是不通……如意能够确定,这位凤六小姐就是自己的“老乡”了。

    有那么一瞬间,如意生出一种冲过去认亲的冲动,随后却被理智止住了。

    她不禁在心中苦笑。

    从到了这个世界,她始终是战战兢兢的。是越洹,哪怕口不对心,却是护着她,叫她有了安全感。如果就这么随随便便去与凤六相认……她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听方才凤六与长宁郡主的对话,这老乡恐怕不是什么善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