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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丧事

    许氏死的消息还被同时报给了荥阳侯。

    彼时荥阳侯正在书房里挥毫泼墨,新纳的妾室柔情似水,替他研磨,两个人之间,颇有一种红袖添香之感。这新纳的妾室不是府里的家生子,而是确确实实好人家的女孩子。她的父亲是个秀才,姑娘从小也念书识字,就是她爹考了几十年都没能再进一步,家境寒酸了下来。也是巧了,那日荥阳侯出城去,就偶然碰见了几个无赖正围着姑娘说酸话,算是玩了一次英雄救美。

    于是,美就报恩来了。

    当然,说起容貌来,这姑娘还真远远比不上许氏,更别提当年的江氏了。但她胜在年轻,今年才十七,跟花明珠年纪差不多。而且或许是生活的环境单纯,姑娘还带着些天真。荥阳侯救了她后,她的满心满眼里就都是荥阳侯了。

    哪怕后来荥阳侯告诉她,说自己有妻有女了,姑娘难过了一回,倒是又觉得荥阳侯不是那等心口不一的薄幸人,愈发爱恋了些。不管不顾的,就被荥阳侯接进了侯府里,也有三媒六聘的,也正正经经做了大红色花轿进门的。那会儿许氏正被关着,江老夫人自在佛堂念经,也不管荥阳侯的胡作非为。

    所以呢,姑娘一直以良家妾自居来着。

    进门这些日子以来,除了花明珠最初寻了两次事端,却被荥阳侯教训了以外,整个侯府里还真是都拿着姑娘当做二房看了。就连荥阳侯,也只让人称姑娘一声“二太太”,姑娘愈发愿意腻在他的身边。这也让荥阳侯愈发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了。

    刚刚写完了一篇字,正一手揽过姑娘共同欣赏,一手不安分地要探进姑娘的衣襟,就听外头人来说,许氏死了。

    “真是晦气!”荥阳侯这会儿对许氏没有半分的怜惜之意,只觉得她死的时候不对,打搅了自己的温柔乡。

    “侯爷……”这妾室娇嗔了一声,推了一把荥阳侯,眼角眉梢都带了水汽,“姐姐与您那么多年的情分了,您该去看看她的。”

    荥阳侯叹了口气,若不是这么多年夫妻,他早就不能忍许氏了。毕竟,没哪个男人能忍受可能让自己头上变色的妻子。

    松开了妾室的手,“还是你懂事。”

    荥阳侯大步走出了书房,“叫人敛了去,让管家预备丧事。”

    吩咐了几句话,他自己却不打算去看了。许氏那个死胎,他看了一眼,昨儿半宿都没睡好,梦里都是那孩子的一只眼。

    “父亲!”

    凄厉的声音响起来,却是月洞门处跑出来的花明珠。

    花明珠毕竟是许氏的亲女儿,这么多天来,她担心许氏,可许氏不同于平常的拈酸吃醋,为了避嫌,花明珠也不敢十分任性,只好忍着。许氏突然早产,人就没了,花明珠只觉得如同晴天霹雳一番,顾不得别的,直接跑到了书房里来找荥阳侯,却是听到了荥阳侯的话。

    这个意思,是只将许氏的后事交给了管家,自己却甩了手不管?

    花明珠一时气愤起来,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跑到荥阳侯面前,悲愤喊道:“父亲,您怎么能这样无情无义!”

    她的母亲,多爱她的父亲呀,这一辈子的情意,她父亲怎么能这样凉薄!

    花明珠真是难过极了,眼泪一股一股的流下,“您怎么能这样对母亲!”

    “放肆!”随着对许氏的厌恶,这个女儿在荥阳侯眼里,也少了许多的分量。甚至,荥阳侯都怀疑,这花明珠,真的是自己的骨肉么?

    许氏进门的时候,可就是有了身孕的!

    这个事儿不能细想,越想,荥阳侯就越觉得自己头上颜色有些可怕。再看花明珠,眼里就带了冷意。

    “谁许你出来的?这是书房,外男往来频繁,你这么跑出来,碰上了人还要不要脸了?”

    就这个时候,那位妾室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站在了荥阳侯身边。她正青春年少,打扮得又与从前判若两人,乌压压头发上插戴着的都是荥阳侯给她的金玉头面,身上穿着的也是侯府里最好的软烟罗,再加上进门后过得舒心惬意,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明亮的光芒。

    “大小姐……”

    话没说完,花明珠就一口啐在了她的脸上,“谁许你穿红色,谁许你戴金玉的?好不要脸,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按照本朝的律例,妾室不能着大红色,更不能随意佩戴了金玉,平常可以戴银饰的。

    这妾室如此装扮,肯定不是许氏的手笔,许氏对妾室从来没这么大方过。可想而知,一定是荥阳侯给她的!

    花明珠甚至在那妾室的头上,看到了她母亲的一支点翠金凤钗!

    一腔怒火涌上心头,花明珠只觉得眼前发黑,不管不顾就往那妾室扑了过去。

    荥阳侯可没想到花明珠敢当着自己的面动手。等回过了神来,花明珠已经和那个妾室撕打成了一团,当然,主要是花明珠动手,妾室挨揍。

    “反了,反了你了!”荥阳侯怒不可遏,上前去想拉开,却被花明珠回手就是一爪子抓在了脖子上,顿时一阵剧痛。

    “来人,来人!”拿下捂着脖子的手,荥阳侯就看见掌心一片血迹,看来是脖子挂了伤,怒喝道,“还不把大小姐给我拉开!”

    终于有人来拉开了两个动手的人,花明珠已经一脸的泪水。她看向荥阳侯的目光,充满了仇恨。饶是荥阳侯,也被那眼神吓了一跳。

    “拉下去拉下去,没我的话不许她再出来!”

    花明珠一言不发,甩开了人转身就走。

    荥阳侯再瞧瞧那位妾室,凄惨极了——发髻完全被抓散了,头上钗环掉了一地,身上衣服被花明珠扯开了,露出半段雪白的胸脯和葱绿的肚兜,如今正双手紧紧抓着衣襟掩着,哭得眼睛都肿了。

    “侯爷,侯爷……”

    妾室歪倒在荥阳侯的怀里,“我知道出身贫寒,被人轻视,轻易连这里都不敢出去。到底是哪里,惹着了大小姐啊!当着人前如此被人羞辱,我,我不活了!”

    “那就去死吧!”老迈的声音传来,是江老夫人来了。

    江老夫人听说了荥阳侯与妾室混在书房,把许氏的后事一把推开,已经是失望极了。她带人赶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花明珠被带走。哪怕再不喜欢花明珠,江老夫人却是从来没有怀疑她的身世。当年许氏进门是有了身孕,可那日子,都和荥阳侯与许氏勾搭在一起的日子能对得上。

    她对荥阳侯这个儿子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又听闻那妾室哭泣求着荥阳侯做主,挑拨离间的,就恼了起来,再忍不住地走了出来。

    “母亲……”荥阳侯怕江老夫人。平常他不往清水居去,轻易见不到也就罢了。这样一看见,就低下了头。

    江老夫人看也不看他,径直走进了书房里。看到书案上方才荥阳侯写的字,摇了摇头。

    难道侯府,真的就要败在这儿子手上?

    掩去心头的苦涩,转身吩咐荥阳侯,“许氏与你夫妻一场,如今她已经没了,她的后事,你要亲自操办好。无论如何,她还是侯夫人的诰命。”

    也还有宫里的许贵妃。只要许贵妃不倒,许家人就不能慢待了。

    “让人紧着去将府里带颜色的东西撤了,换上白色。给亲友们报丧。”江老夫人一件一件道,“如意那里……不能少了。道场要请了人来,再有出殡的日子也要选好……”

    到底有些年纪了,江老夫人一一安排完了,就疲倦极了。

    她长叹一声,“你方才骂了明珠,不该出来。可你这妾室呢?就不怕见人了不成?”

    荥阳侯讷讷无语。

    “将人送到内院,安排在听雨阁吧。”

    听雨阁是荥阳侯的姨娘们的院子,那妾室哪里愿意和别人一样呢?偷偷地拉了拉荥阳侯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