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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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华容醒来后已经入夜,守在床榻便的玲珑来不及擦干眼角的眼泪,便扑上来问:“怎么了?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华容咳两下,苦笑道:“本来没什么,但要被你再这么摇下去估计得有事了。”

    玲珑忙收住手,门外听到动静的芳芸也快步进来,见华容醒过来也过来问:“公子感觉如何了?”

    “还好,头还是有些晕晕的。”华容笑笑,随后摸了摸肚子:“有吃的吗?我觉得好饿。”

    玲珑听此立刻跳起来:“有有有,一直叫厨房备着的,你等我一下。”

    芳芸和华容看着玲珑跑出去,相视一笑,随后芳芸便要退下去。华容想了想,叫住她:“你不问我去了哪里吗?”

    “芳芸说过了,公子愿意说奴婢自然愿意听。”芳芸立在一边,华容也不打算将事情告诉她,便笑两下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下去吧。诶,对了,陛下知道我……”

    “今日珍贵妃在灵堂中毒,也是太后入皇陵的日子,陛下分身乏术,还不曾知道。”

    华容点点头,吩咐道:“我也没什么事,不必让陛下知道了。”

    “是。”芳芸退下去。

    华容这才安心地躺回去,沁贵人已经死了,宫里发觉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该如何看来也需要废一些精神。

    玲珑端了热乎乎的米粥来,配了几样小菜。华容喝完,冲她笑道:“好吃。”玲珑一听,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粥还是人家第一次熬呢。”

    “你做的?”华容笑起来,他接着将剩下的一点也喝干净:“那可不能辜负了。”

    玲珑也笑,华容喜欢便最好了,她喜滋滋地收拾着碗筷,乐颠颠跑去跟芳芸分享了。

    夜深人静,华容悄悄下榻,这次怕碰见芳芸,他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梓安的宫殿虽然已经熄了灯,但华容走近一看,大门却是虚掩着的。他回头看了看,悄悄侧身进去。

    内殿月色如水,梓安站在一旁,看见华容进来他伸手指了指里面,自己随后退了出去。

    华容理了理衣裳,尽量冷静地走进去。

    裴衡负手而立,他的脸在月光下半明半晦,华容站在原地看着他,突然觉得鼻子很酸。

    被沁贵人抓住,甚至被刀刃割伤了脖子他也觉得没什么,左右不过一死而已,看见到了裴衡他才觉得难受,仿佛一切害怕都能找到一个突破口。他正要说什么,裴衡却快步过来,一个巴掌准确无误抽到了华容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外面听到声音的梓安默默握了握拳。

    华容诧异地捂着脸,不可置信地去看裴衡。裴衡看着他,质问:“为何要独自行动?你可知道……”

    “我知道!”华容委屈得想要大哭,他说:“我知道你就是怕我把你说出来,把一切说出来会坏了你的事!裴相你放心,就算华容被如何折磨,也不会说出半个字!”

    华容还要再说,却被裴衡一个吻打断,许久之后,裴衡凑到华容耳边,声音温柔如羽落:“你可知道我担心地快要疯了。若是你出事,别的我也管不着了,华容。”

    华容喜欢裴衡念出“华容”这两个字,他被裴衡抱进怀里,耳边是裴衡的心跳,良久他才抽泣两下:“我就是怕沁贵人知道什么,若是她先一步告诉陛下……”

    “以后这种事你应该提前告诉我。”裴衡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华容的背。

    华容默默地点点头。

    裴衡低头去吻华容脸上的泪痕,随后笑:“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我才没有。”华容自己胡乱擦了眼泪,方才裴衡的亲吻差点让他脚软跌坐下去。

    梓安悄悄看完这一切,他悄声退出去,随后他深深叹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梓安面无表情去叩门:“裴相,巡逻的侍卫走开了。”

    裴衡答应一声,他摸了摸华容的头,嘱咐道:“以后再不可以如此冲动,没什么东西比你重要。”

    “华容知道了。”华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等他离开后,华容抬头,脸上却多了一份忧愁。

    诚然他不怕死,但沁贵人的刀刃割开他脖子上的皮肉时,第一个被华容想起的人,却是谢南弦……所以方才他紧紧回抱了裴衡,他心里更是慌乱成一片。

    梓安在一旁看着他,华容想了想还是要跟他说一句多谢,谁知梓安却直接错开华容:“麻烦容公子替我关门。”

    华容愣了愣,他不知道梓安为何突然又开始发脾气。他只好退出去,关门的时候才看到地上倒着一个人,华容接着灯光看了,是桐花,他本来诧异后又听见桐花浅浅的呼吸声,估计是睡着了。华容悄悄出去了。

    太后入皇陵之后,就连裴衡也觉得朝堂之上突然多了几分沉静。

    许是众人看着龙椅的那个满脸愁容的谢南弦,想到宫里发生的事情,都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总之到没听见谁参本要谢南弦做什么,既然如此,裴衡也不好说什么,只看着谢南弦每天郁郁寡欢地来郁郁寡欢地走。

    因着太后的事,宫里的丧葬气氛并没有结束,华容和梓安依旧要跟着众人去灵堂为太后诵经。

    华容去了两日,膝盖便磨破了,玲珑伺候华容沐浴时看着心疼得很,夜里和芳芸熬夜做了一对护膝,第二日强迫华容一定要穿上。华容道了谢,想了想,又麻烦她们再做一对,他打算也给梓安带过去。

    在华容听来,高人诵经和蜜蜂的“嗡嗡嗡”差不多,他便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对护膝,递到梓安面前。梓安斜斜看了一眼,随后他淡淡开口:“不需要。”

    华容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梓安,正要问个明白,却听见前面有人轻轻一咳,华容看过去,是一个他不太认识的妃嫔,华容知道是自己失了礼数,忙重新跪好,期间他偷偷去看梓安,却见梓安一脸冷漠,不曾理他。

    回揽月殿的时候也是华容一个人,但他走到半路就碰见了桐花和梓安两人,他们坐在一旁的亭子里,似乎是梓安膝盖疼痛,走不动路。

    华容本来想过去,但见到梓安如此,心里也觉得别扭,因此也带着芳芸离开了。

    这厢桐花正在替梓安揉膝盖,冷不防突然看见梓安脸上多了怒意,她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忙跪下请罪。梓安却站起来,咬着牙去了。

    华容回去后见天色还早,他便要拉着芳芸二人出去走一走。玲珑本来是打算回去吃个饭就美美睡上一觉的,因此不由抱怨:“容公子,时间还长呢,我们以后再慢慢逛好不好?”

    华容只笑不答,后来忍不住叹口气:“好吧好吧,我们回去。没想到皇宫虽说四四方方的,规模倒是挺大。”

    玲珑哪里顾得上大不大,总之华容愿意回去那就自然最好了。

    夜里华容想到玲珑说的话,不由轻轻说:“时间不多了,我就要离开啦。”

    如今唐家覆灭,太后仙逝,谢家势力被一削再削,况且梓安也已经顺利做了宫男子,华容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而且,华容想到当时裴衡在自己耳边悄悄说的话便忍不住面红耳赤:“我怕陛下会爱上你,我也会吃醋的……”他低低地在他耳边说,顺便轻轻一咬华容的脖子。

    他坐起来,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声音,好半天他才笑了笑,他应该要笑的,他如今算是梦想成真了吧,可是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坐久了,华容想起身喝水,他摸索着起来,却看见外面有一个身影,他警觉地靠近窗户:“谁?”

    那人轻声答应:“华容,是我。”

    华容忙去开了门:“陛下?”

    谢南弦一个人穿着常衣站在门口,他披散着头发,样子看起来憔悴得很。华容让他进来,问:“陛下为何会过来?”

    “华容,”谢南弦的头发垂到额前:“我方才做了一个梦。”

    华容抬手将谢南弦的头发撩到耳后,他替谢南弦倒了一杯热茶,道:“都说坏的梦是和现实相反的,好的梦就是美梦成真。”

    “我不知道算不算好梦或是坏梦。”谢南弦没接茶杯,却是握住了华容的手,他说:“我梦见你离开皇宫了。”

    “什么?”华容诧异,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谢南弦。

    谢南弦却叹口气,手上没有松开:“华容,这么久了,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在宫里,我只要能看着你便觉得开心,但是有时候我悄悄过来看你,我看得出来你是希望去外面,更外面的地方的……所以,我不知道这算什么?”

    华容接不上来,他看着谢南弦沉默一会儿,谢南弦却是轻轻一笑,他站起来抱过华容,低声道:“吓到你了?是我不该想那么多。夜深了,今晚你收留我好不好?”

    “只要陛下不嫌弃……”华容笑笑,将床榻简单整理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