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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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不好意思。”向北寒觉得窘迫,他正打算厚着脸皮问他自己该站在哪里,那大臣却轻蔑一笑:“这人都该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什么地位,该站在哪里心里得有个数。比如母亲给孩子喂奶,自然是自家的管自家的,是能胡乱喂的吗?向将军,你的母亲难道……”

    向北寒幼年时母亲便仙逝了,但他最是容忍不得他人这么污蔑自己的母亲,当下便暴起,直接将拳头砸到了那人的脸上。

    那个人应声飞出去,头顶的乌纱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没等他来得及喊疼,向北寒已经扑过去,手握成拳继续对着下面的一张脸猛砸。

    身旁的官员都被吓住,没人敢上来劝诫,谢南弦本就无心上朝。看见有人打架自己也乐得好玩地站在一旁看着。

    那人已经开始求饶了,嘴里吐着血沫子,脸上却都是鼻涕和眼泪。向北寒没收手,倒是有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站在他的背后:“向将军真是勇猛。”

    他回头,却是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他知道他是谁的,很多次他在宫外能看到这个人回去的背影。他叫裴衡,是大沄年纪轻轻的丞相。

    裴衡冲他一笑,随后便转过身去:“陛下,向将军如此勇猛,不知是否符合之前陛下对臣说的猛将形象?”

    谢南弦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像,太像了!朕要赏你!”

    裴衡这才回头冲向北寒一笑:“还不谢恩?”

    向北寒有些呆愣的谢恩,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的大人似乎被遗忘了,他身边的人都对他称赞起来,什么年少有为,勇猛无敌。

    随后浑浑噩噩的下朝,向北寒又一次目送着裴衡上了回丞相府的马车,他想了想,追上去,道:“北寒多谢裴相解围。”

    听到动静,裴衡竟然停了马车,亲自下来和他说话:“你不必谢我,今日你揍的那个人恰好陛下也看他不顺眼许久了。这次算你因祸得福。不过以后还是要记住,在朝堂一定要沉住气,向老将军一世英名,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啊,是,多谢裴相教诲。”向北寒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他甚至不敢去看裴衡的眼睛。

    裴衡却又道:“上朝毕竟不是武场,不能用拳头了事。回去多学学礼仪规矩吧,就算自己不想学,也不能给向老将军丢人不是?”

    裴衡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方绢子,道:“你的额头上有个伤口,回去记得清理一下。”

    向北寒诚惶诚恐地接过,不慎碰到裴衡的手指,他觉得自己已经面红耳赤了,最要命的,裴衡却在离开前又突然笑了笑:“不过向将军方才,当真凶猛无比呢。”

    向北寒抬头去看,裴衡的马车却已经走远了。他看着手里的绢子,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轻轻将绢子放进了怀里,舍不得弄脏的。

    之后与裴衡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却因为裴衡,向北寒觉得每日上朝的点头哈腰也变得有趣起来,他年迈的父亲告诉他,向家一直是大沄的将领之家,朝堂上的事情按自家的事说就是了,切勿拉帮结派,尤其要避开丞相裴衡。

    向北寒虽然对裴衡有爱慕之心,但也时刻记着老将军的话,因此大多时候他都躲在人堆里看裴衡站在最前面,傲然站立,舌战群儒。

    而他与裴衡合作的契机是因为向老将军仙逝。

    向老将军仙逝后,一些文官便要向家交出手里的兵权,理由是向北寒没有上场经验,将向家的军队编制到其他地方,有利于保护大沄。

    向北寒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方面他下去真的认真学了礼仪规矩,知道这件事真的不能利用拳头解决;另一方面是他想不出该如何辩解,但这是父亲一生的心血,向家军是他一辈子最骄傲的事……

    眼看谢南弦对那些人的提议有些赞同,正要点头下旨的时候,为他挺身而出的依旧是裴衡。

    他冲谢南弦一拜,道:“陛下,臣有一个主意。”谢南弦笑着让他说,裴衡便道:“说起来就是向将军没有带兵经验,但臣想,向老将军一生戎马生涯,向将军想必耳濡目染。这次荒蒙边界有外族侵犯,不如就让向将军带兵前去镇压。”

    谢南弦点头说好,即刻就拟了圣旨。

    退朝后向北寒冲裴衡道谢,裴衡只淡淡回答:“向将军记住,这次出征,赢了便保住向家的荣耀,输了便要将向老将军的心血拱手让人。我等着将军凯旋归来。”

    向北寒第一次带兵,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他握着长刀斩下一个个敌人的首级,支撑着他屹立不倒无非是裴衡说给他的一句话。

    裴衡说要等他凯旋,那么他就必须凯旋!

    那次战役他不仅击退蛮族,甚至趁热打铁,直接将漪州等被蛮族抢夺去的地方一概收复回来,大获全胜。

    向北寒自此一战成名,他带着军队回到大沄,百姓们出来冲他欢呼,谢南弦亲自来迎接他,备了佳肴好酒。而他却在人群中寻找裴衡的身影,最后他看到他了,裴衡冲他一笑,转身离开。

    庆功宴上,裴衡没有出现。

    他其实心里有很多话想告诉裴衡,今夜谢南弦封他做了护国将军,又加上喝了一些酒,出宫的时候他没让马夫回将军府,而是指挥着往丞相府去。

    到了大门外,向北寒让其他人噤声,自己轻轻跃上大门,几个起落便往后院去了。

    他的确看见了裴衡,但是他心中的喜悦瞬间便没有了,他失魂落魄地躲在一旁,看着裴衡温柔的抱着一个男子,然后他轻轻地吻了吻那人的额头,他还说:“华容,我会给你世间最好的。”

    所以一开始他就输了,他甚至来不及象征性地去威胁华容离开裴衡。但是他又不甘放弃,在朝堂上虽不明示和裴衡一派,但私底下裴衡找到自己时,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尽管他知道自己帮助裴衡得了这天下最好的,裴衡转手便会想着送给华容……

    因此后来华容带着谢南弦前往大泽时,的确是他告诉皇甫景,华容是大沄送给他的礼物。

    但是华容还是回来了,不仅如此,裴衡还铁了心要他做自己的皇后。可是这怎么行?裴衡根基不稳,此刻做任何不符合常规的事情都会被无限放大,他那么辛苦才得到的天下怎么能因为一时脑热就不要了呢?

    向北寒看着揽月殿的方向,想了想,他让带路公公退下,自己往揽月殿去了。

    华容正在看一个话本,这个是谢南弦以前替他准备的,华容看着看着觉得嘲讽,明明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自己这揽月殿却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玲珑这时候来说:“镇国将军说是要见容公子你。”

    “镇国将军?”华容眉头微皱,随后他摆摆手:“我和他身份特殊,就说我不得空,不见。”

    话音未落,却听到外面传来宫人慌乱的声音:“镇国将军这儿不能随意进入啊!”

    华容一愣,片刻冷哼一声,这是欺负到家门口了?

    他只好出去见人,向北寒看着华容身旁的宫人,挥挥手:“你们都下去。”

    玲珑自然不走,向北寒便又道:“我若要为难你们家公子,你们一起上也未必是我的对手。”华容也不愿意输了气势,让玲珑带着人退下。

    玲珑不放心地看了看华容,终是带着人下去了。

    华容也懒得和向北寒客气,自己坐了问:“今儿是什么风,把将军吹到这儿来了?”

    “我不想和你拐弯抹角说什么,我们之间的恩怨以后再解决。”向北寒道:“陛下打算封你做皇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华容以为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便冷笑道:“看着办?那我就去做皇后呗,这跟将军你有什么关心呢?”

    向北寒只默默看着华容,华容也望着他,随后他问:“你认真的?”

    “我想我和容公子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向北寒翻翻白眼。

    华容同样翻白眼:“你想得美,谁跟你有关系?”

    向北寒一时语塞,华容便问:“此事不妥,可后宫不能干涉前朝,既然是陛下的决定,想来他会当着官员的面说。”

    “不错,明日陛下便会下旨。”向北寒同时也把裴衡交代自己的的事给说了。

    华容听完,想了想,道:“这样的话,看来我不得不亲自去议政大殿。”

    “这可是大罪。”向北寒忍不住提醒。

    华容叹口气,道:“比起陛下会因此落入他人话柄,我倒是不介意犯一次规矩。可是明日能去大殿,还请向将军帮忙。”

    向北寒点点头,随后他想了想,开口问:“陛下说,你不肯侍寝?为什么?”

    华容倒是没想到向北寒还知道这些,忍不住一愣,后又道:“这些事情不是将军你应该打听的。”

    “也是,冒犯了。”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自己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