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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华容背过身去,不再搭理谢南弦,谢南弦想去抱抱他,却又停住,他带好面具,想了想又道:“需要我帮忙就来邈染公主这儿找我。”

    “……”华容依旧不说话,谢南弦只好悄悄出去。

    谢南弦将窗户轻轻关上,没发出半点儿声音,但是如果他细心观察华容,就会发现华容正在努力克制颤抖。

    华容知道谢南弦离开后眼泪就忍不住掉落下来,玲珑、禄贵甚至方才谢南弦都觉得华容面对裴衡的下旨淡然到不可思议,其实华容是怕的。

    无论裴衡如何宠爱他,信任他,可是华容一直明白,他和裴衡的关系一直都是棋盘中“将”和“卒”,在关键时刻,他也不确定仅仅靠着那份宠爱会不会有用。

    可是谢南弦说的话却让他突然冷静下来,他甚至生出一种奇怪念头,就算裴衡真的放弃了他,他身后还有一个谢南弦……

    他又想起那晚他醉醺醺地趴在谢南弦身上,说自己分不清喜欢和愧疚,可是最后呢?他耳边似乎还有谢南弦低沉的喘息声,究竟是喜欢还是愧疚?

    如果是愧疚,他为什么没有推开谢南弦?如果是喜欢,那裴衡和自己又算什么呢?

    而且裴衡突然改变主意,华容下意识觉得事情也许会跟谢南弦牵扯什么,所以他更着急地催促他离开,算是让大家都放心。

    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许久,等到终于能睡着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这边谢南弦带上面具变回丑奴后,刚小心回到自己的侧殿,冷不防却见到邈染正坐在他的房里。

    “你终于回来了。”邈染放下手里的点心,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谢南弦安静地看着她,邈染便问:“你告诉我吧,华容知不知道裴衡为什么改了主意?”

    丑奴摇摇头,邈染不满皱眉道:“你这摇头算什么呢?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我知道你去偷偷看了容公子,快点说。”

    丑奴便写——不知道。

    邈染失望地叹口气,随后又道:“既然如此,容公子真要嫁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要等吗?”

    丑奴点头。

    邈染便道:“可是我必须要回去了!”

    丑奴想了想,写——公主先走。

    “被你气死了!”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写完,邈染只觉得心中郁结,她道:“我去找裴衡,让他立刻娶华容,这样你是不是就可以跟我走了?”

    丑奴犹豫一会儿,点了点头。邈染也点头,道:“那我们可说好了,不要到时候又跟我搞什么幺蛾子,否则我!”她扬了扬拳头,假意警告两下,便回自己屋里去了。

    丑奴暗笑两下,邈染这个人,其实她远不用这么顺着自己,如今裴衡已经对自己起疑,若是邈染此时真的要走,自己也绝不可能继续用这个身份停留。

    一个姑娘这么顺着你,无非是两个字——喜欢。

    丑奴叹一口气,情这一字,果然费解异常。

    娴妃冯玉莲进宫之时,华容还在睡觉。玲珑因为心疼华容,知道娴妃进宫,她也没有叫醒华容,揽月殿上下只当不知道有这回事。

    因此娴妃踏入后宫时,只看到前来迎接的宫女太监,她干笑两下,一路上想象的与一位宫男子该如何假惺惺交谈的过程倒是通通都省了。

    她的贴身宫女萋萋却不高兴在她耳边耳语:“娘娘,这容公子难道是给你脸色看吗?”

    “你别胡说了。”娴妃低声呵斥她,随后笑着由公公带去了自己的寝殿。

    裴衡下朝后过去看了她一下,两人相处虽不亲密但也不尴尬,裴衡问了她几个问题便去内室批阅奏折了,期间娴妃亲自送些果盘热茶进去,也是放好了就退出来。

    正午时候裴衡陪着娴妃吃了午饭,又交代娴妃身边的宫人几句,便起驾离开了。

    萋萋看着裴衡的背影,笑道:“陛下真是好看,萋萋以前可没见过这么有气度的男子了。娘娘,你说陛下夜里过来吗?”

    半天没听见娴妃回应,萋萋奇怪的看过去,却看见自家主子又和宫外一样走神了,她伸出手在娴妃面前晃了晃,娴妃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奴婢说陛下真是人中龙凤,玉树临风呢!”萋萋笑道。娴妃听此,干笑两下,附和着说了几声“对”,便先转身进内殿去了。

    萋萋叹口气,看着自家二小姐做了娘娘还是忘不了那个穷侍卫。话说那个侍卫也进宫巡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看见?萋萋心中默念几句“阿弥陀佛”,祈祷再也不要碰见那个叫沈歌的人。

    邈染听闻裴衡今天一日都不曾去揽月殿看望,心里担心会不会是裴衡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因此吃过晚饭后,硬是抢在裴衡翻牌子之前往裴衡的寝殿去了。

    如今敬事房就只有娴妃一个人的牌子,翻来翻去不都是她吗?邈染这么想着,又加快了脚步。

    裴衡没有翻牌子,他取了一本书,趁着空闲躺在榻上休息。当听见外面喊“邈染公主驾到”的时候,一团艳丽的红已经凑到了自己眼前。

    “邈染公主?”裴衡愣了一下坐起来,问:“公主有什么事吗?”

    邈染看了看一脸淡定的裴衡,不由皱眉问:“陛下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裴衡淡淡开口问道。

    “这个娴妃是怎么回事?”邈染不满地退到一边坐下:“之前你用容公子为借口让本公主知难而退,如今这是要怎样?利用一个娴妃,让容公子知难而退?”邈染并不顾及裴衡越发难看的脸色,一股脑儿都说了。

    裴衡搁了手中的手,也坐起来看着邈染:“其中自然有原由,公主不需要知道,朕也不必同你解释。”

    “什么叫我不需知道?”邈染冷冷一笑,道:“到了这种节骨眼陛下还要改变主意,想来无非就是两种原因。一个是陛下有把柄被娴妃母家抓住了,一个嘛就是容公子有把柄被娴妃母家抓住了。”

    裴衡诧异邈染对这种事的敏感程度,他保持不慌不忙地问:“公主这样说,其实事实上也差不多,娴妃的确不是朕想要的人。”

    “果然不是陛下变心,喜欢了别人。这样的话,那不就好办了。”邈染笑起来,她其实也松了口气,按照丑奴回来的提示,她还以为这裴衡是打算抛弃华容。

    华容当初是裴衡的门客,是被他派到谢南弦身边的细作,这样的传闻邈染也或多或少听了一些。但见裴衡这般为难的模样,想来他的确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裴衡却并未觉得好受多少,其一华容对他不忠,其二冯大人手上的确捏着华容的命,这两件事都越发叫他烦忧。

    “邈染私以为陛下不该反悔。”邈染道。

    裴衡看向她:“公主为何这么说?”

    “我虽不知道娴妃的母家知道了什么,但是,”邈染认真地看着裴衡,她说:“你才是大沄的皇帝,文武百官都是你的臣民,娴妃已经入宫做了妃子,那么她的母家便更是陛下你的人了。这样的话,容公子入妃籍的的事情应该更好办才是。”

    裴衡细想一番也觉得有理,但想到华容与谢南弦纠缠不清,他便又叹口气:“这其中还有其他原,公主既然是局外人,便不必管了。”

    邈染却从裴衡的叹气声中听出更多意思,于是她忍不住小声问:“所以,陛下之所以如此烦忧,其实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容公子?”

    裴衡愣住,他可不知道自己原来表现的那么清楚。

    “难道是容公子也犯了什么错,让陛下生气了?”邈染问。

    裴衡只好点点头:“算是吧。”

    “容公子是个再谨慎细微不过的人,邈染实在很难想出他会如何让陛下如此生气。”邈染也有些疑惑:“按照容公子事事以陛下为先的性子,这不应该才对啊?”

    裴衡摇摇头:“这件事连朕也看不清楚……”

    “但邈染清楚。”邈染正色道:“你说容公子犯了错,可陛下只是撤销了婚事,并未处罚容公子,揽月殿的人也没有谁受到处罚,因此想来不该是什么通敌卖国的大罪。这样的话,便是小罪。”

    裴衡愤愤道:“小罪也是罪。”

    “可是容公子再犯什么罪,出什么错,邈染思去想来,他也应该是为了陛下你。”邈染道:“难不成陛下还怀疑容公子对你的情谊吗?”

    裴衡低头反复思索,突然抬头一笑:“公主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是朕太小气,不够相信华容。”

    那江公公说华容挂牌子是在他们离开大泽的前些日子,算起来不就是当初向北寒劫狱的日子?

    那个时候本就是紧张时期,谢南弦为何要出宫?他虽然不是使用心计的料,但也不应该蠢钝到此才是!所以,是因为华容?

    裴衡顿时懊悔起来,他再三对邈染道谢,邈染摆摆手,道:“陛下不必如此,但有些话,邈染不得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