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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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起头,目光慢慢扫过周围的人。他们的神情各不相同,可都带着明显的鄙夷和不屑。只有花遗剑,皱着眉,别过了脸。



    我站起来,走到花遗剑面前。



    花遗剑叹息一声。



    眼角的蝴蝶黯然失色。



    怀中的琥珀和琼觞早已被体温暖热。



    “花大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花遗剑点点头。



    我拿出琼觞,放在了他的手中。



    “我听人说,零陵城后有几座山,山后是一片海。海边有一座小屋。我听说温采的坟墓在那里。把这个琼觞磨成灰,洒在他的坟头。”



    花遗剑接过琼觞,将它紧紧握在手中,又点了点头。



    我抱起奉紫,倏然冲出人群,来到了后院。



    一个小的池塘。



    澄鲜净绿表里光。



    我擦了擦手中的汗液,拿出了怀中的琥珀。走到池塘边,将琥珀泡了进去。水渐渐发热,琥珀上方泛出了金色的字。



    奉紫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先是莲神九式的招式进阶解释。



    一一显过后,水面缓缓浮出几行银色的字——



    修炼此功须无情无义,方可练至顶重。



    一旦自察动情,武功渐弱。



    后至双性合一,趋于无敌化,终成莲翼。



    自修成之日,及至一年之后,命数归结。



    看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我的头嗡的一声响,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晚风微动,净扫天地。



    一勾新月照澄湾。



    奉紫睡了。



    睡着的时候,还紧紧抱着一个枕头。神情安然,呼吸均匀而平稳。眉心的美人痣嫣红如凝梅,让她看去柔和了许多。



    我坐在床沿,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



    去年深秋,重莲已经双姓合一了。



    看到琥珀上的字以后,立刻就想往重火宫赶去,可一直到了晚上我都没有动身。



    如果我去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他已经不在了……



    我开始感到害怕。



    重莲说,等我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等我想起了所有的事,不用他说,我也会离开。他说,蜉蝣的生命极短,朝生暮死,昙花一现。



    他还说,他恨自己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我不知那时他是否就预知了自己的未来。



    我从来都只想着要杀他,却没想过如果他死了,一切将会变成什么样。



    如果他死了。



    如果他死了……



    突然觉得无法呼吸。



    走出门去,长长吸了一口气,却无法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风猎猎,经树叶飘飖。



    深院静,小庭空。



    握住拳头,紧闭双眼。



    说什么要替轩凤哥报仇,说什么恨他,巴不得他死。到头来,他生死未卜,才知道自己错得太彻底。除了伤害,什么也没留下。



    冲回房间,收拾好了东西,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中的奉紫。



    走到庭院外,轻轻跃上屋檐,翻出墙去。



    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无论他是生是死,我都一定要见他最后一面。



    带上奉紫,速度要慢上许多。



    一路上借着稀饭米粥给她喝,算是填饱了肚子。



    经过一家小城镇的时候,看到了让我久久难以忘怀的一幕。



    城边有一条小溪。



    溪边摆了几张竹椅竹桌。



    桌上放了几碗稀饭。



    一个孕妇和一个老年妇女正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孕妇的手时时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抚摸。



    老妇坐在她的身边,用蒲扇扇了扇风。



    “哎,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生个孩子真像是去鬼门关溜达一圈再回来。不过你不用担心,婆婆一定会给你请最好的稳婆。你这段时间就不要走动太多,免得动了胎气。”



    那孕妇温柔地笑了一下。



    “谢谢婆婆,我已经很享福了。可怜了于嫂……”



    “哎,她这运气也太不好了,刚怀上孩子就死了丈夫。还好她公公婆婆都在,否则真不知道她接下来几个月该怎么过下去。””



    孕妇道:“也不能这么说,若是没有丈夫的支撑,谁有勇气把孩子生下来啊。”



    我朝他们走去,指了指桌上的碗。



    “这位婆婆,请问我能借你们的粥给孩子补补水吗?”



    “没问题。”老妇看了看奉紫,“这是你的孩子?”



    我点点头,舀了一勺粥喂入奉紫的口中。



    奉紫眨了眨大眼睛,乖乖地将那些粥喝下去,一边喝眼睛还一边弯了起来,一直盯着我笑,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老妇摸了摸儿媳妇的肚子,漫不经心地问:“孩子的娘亲呢?”



    动作略微迟疑了一下。



    “他……他在家。我这就是带女儿回去找他的。”



    奉紫伸出小手抓住我的手,将剩下的粥灌了进去。



    老妇点点头,又摇了摇蒲扇。



    “应该是在坐月子吧。坐月子也辛苦啊,稍微一个不注意身子就废掉了。当相公的千万不要让娘子受冻了,否则下半辈子就不好过了。”



    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漫天飞雪中,我的刀狠狠地插入了重莲的后背。



    他看着我的眼神,寂寞而又脆弱。



    我紧紧皱着眉,细心地喂了奉紫第二口,眼眶渐渐模糊。



    又是照顾孩子又是赶路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抵达重火境的时候已是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