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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戚麟每次跟他见面的时间很少,偶尔会一起打台球或者下棋。



    白凭讲课时都像闲聊一样,但信息量大的让人想拿个本子狂记。



    他说的很多东西都很随性,比如琢磨角色的时候,找不到感觉可以看社会新闻。



    被采访的市民,穿梭往来的路人,还有新闻里监控视频下人们走路的样子。



    大概是为了给小偷先生多一些尝试的机会,白凭每天领着编剧团队和其他演员一起呆几个小时。



    黑桃的成员有拉丁裔、泰裔、欧裔等多张面孔,人们交流起来时各种口音混在一起,像听力十八级测试。



    有时候白凭点一根烟任由他们争议,像个看客般和戚麟一起坐在旁边。



    戚麟根本找不到机会,他觉得这简直是个悖论。



    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偷东西,必然会提防戒备,这种情况下……能成功地偷走他的东西,就必须用手段引开他的注意力。



    电影剧本他看过了,每一个细节都记熟在脑子里——



    转移注意力,又快又轻地下手。



    可不管用不用工具,使什么花样,都有个前提——就是高度放松。



    自信又放松,最大程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才不会引起他人进一步的警戒。



    Loan的身份很复杂。



    他父亲早亡,自己从小就是扒手和小偷。



    可青年期被老刑警收留之后,又不断地在洗去身上的斑斑劣迹。



    为了黑桃,他不断地钻研更高明的骗法和道术,最终以头目本人的钱包作了投名状。



    小偷和大盗不一样,但大盗在一无所有时同样会偷东西。



    而Loan和他,现在有一个奇妙的共同点。



    那就是机会只有一次。



    Loan如果失手,会直接被头目杀死。



    戚麟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白凭面前失手。



    他再次看了眼身边的这位先生。



    戒指,腕表,宝石胸针,镶钻袖扣,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和钱包。



    他开始真正用小偷的思路在脑海里预演,把每样东西不断地排除。



    “我挺绝望的。”戚麟轻声道。



    “我想了很久,我可能真的不适合这个角色。”



    白凭正听着其他人关于删剧本的混战,转过头来看向他:“想放弃了?”



    “不……”他俯下身撑在桌子上,声音疲倦而颓丧:“白先生,我可能是太久没有休息了。”



    白凭怔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想安慰这孩子几句。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入这行不容易,确实要内心比较强大才可以。



    像自家儿子那样的臭脾气,打小时候每次哄都可费力气了,还嘴硬的说自己什么都好不用担心。



    戚麟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起身走了出去。



    他需要静静。



    白凭跟主编剧吩咐了一声,跟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站在旁边开口道:“也不用急着开机,磨角色总有个过程的。”



    那个少年靠着栏杆,低着头道:“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



    “神神叨叨又什么都不肯讲清楚,练了这么久全剧组的人都在等着。”



    他眼睛里的戾气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白凭,你耍我玩儿呢吧——你这些天什么要求都是把我往死里整,腿都快弄断了你知道吗?”



    “这些天是不是看着我跟看猴儿似的?”



    白凭脸色一冷,寒声道:“不想演就滚。”



    “演?你真打算过让我演?”戚麟忽然扬起了笑容,一把抓过了他的领带,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勾唇笑道:“您多高贵的一人,连我爸都得让您几分面子不是吗?”



    他的右手不断用力,勒的他脖子生疼:“违约金定了那么高,把我签进来,我可不就是您的一条狗吗?”



    白凭怒意上涌,一把把他推开:“看来戚鼎就没有教过你什么是分寸。”



    戚麟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插兜,笑的像个流氓一样:“怎么着?我可以走了?”



    “滚。”白凭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就准备回工作室。



    “等一下。”



    白凭转过头来,皱眉看向他:“怎么?还想撒泼?”



    “是这样的。”戚麟又恢复成乖学生的模样,伸手在左兜里掏了一下,夹出一个驼色的皮夹:“这钱包您还要吗?”



    白凭下意识地一摸兜,看向他的眼神瞬间变了:“你什么时——”



    “哦对还有这个。”戚麟在右兜摸了摸,拿出一副墨镜,由衷道:“这个款我也挺喜欢的,您品味真不错。”



    ——我墨镜什么时候到他手里去的?!



    戚麟三步并两步靠了上去,相当礼貌的把东西一样样还回去,又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个胸针出来:“这个差点忘了。”



    “您还生气吗。”少年一脸的机灵:“还生气我先找个地方躲会儿,别抽我哈。”



    白凭把他卸下来的东西一样样装回去,长长的深呼吸了一口气。



    “行吧,准备开机。”



    现在的年轻人是一个比一个胆子大了。



    “别气别气哈。”戚麟生怕他心里给自己记一笔,小声道:“我想了半天,好像也只能这么来了。”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观察力和判断力都会下降,恰恰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当他拽住白凭领带的那一刻,白凭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领带和愤怒所控制,而另一只手在做什么,其实是极容易被忽略的。



    这也是为什么,欧美的盗窃团伙作案时,基本都会组队碰瓷,和外地游客发生各种冲突,再伺机动手顺各种东西。



    白凭拎着他回了工作室,沉着脸宣布一声可以开机了,刚才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一群人瞬间欢呼起来,然后赌输的人一脸不情不愿的掏钱,还悄悄瞪白导一眼。



    白凭也没想到,这个题目上午刚出来,这小子下午就解决了——在他的估算里,怎么着也得等个六七天,找找外援碰碰运气之类的。



    他还真没有看错人。



    当时在纽约四季酒店的时候,这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又恐惧又不肯认输的争取着这个角色。



    他不觉得自己能胜任,却也不肯往后退,眼神看起来温顺好说话,可心里净是锐气和狠劲。



    披着羊皮假装人畜无害,可在某些时候对自己都狠得下心。



    就如同那个不断把自己伪装成可信任者的Loan一模一样。



    “我是真没想到。”白凭接过助理倒的热茶,一边喝一边捋着气,刚才差点爆发的怒意这会儿乌龙的憋在肚子里,连嗝都打不出来。



    他还是忍不住回忆自己刚才钱包是怎么被顺走的——明明放在里兜,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话说回来,”他示意其他人先散了休息,看向一脸拘谨的跟犯错了似的坐在那的戚麟:“你跟我儿子还挺像的。”



    “小绝做什么事不会冒险,一次出错都不允许。”白凭吹着茶上的热气,感受着空调的凉意慢慢道:“他但凡上台表演,会准备无数次,把台词都刻在脑子里头。”



    他一想老婆孩子都在隔壁剧组雨打风吹着,莫名有点幸灾乐祸。



    自己剧组这边虽然动作要求多,可起码多数时间都在空调房里拍内景呀。



    “小……绝?”戚麟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难道……不会吧……



    “嗯,我儿子跟你在一个学校念书,”白凭懒洋洋道:“劝了好几次,不肯出国读。”



    “您孩子……叫白绝?”



    不可能,自己呆在时戏院一年了,都没听说过这么号人。



    可是江绝他——他和江隼江导演不是——



    “他随母亲的姓啊。”白凭扬起眉毛道:“我媳妇儿不是刚和你拍完戏嘛,她没跟你提过?”



    “她她她他他他——”戚麟懵在那里,感觉连血液都瞬间凝固了。



    江绝——是白凭的儿子!



    江烟止——是江绝的妈妈!



    白凭居然和江烟止是两口子!!!



    三行字简直跟炸烟花似的在他脑子里猛地放大,他这会儿简直连呼吸都有点跟不上趟。



    他之前脑补的那堆乱糟糟的都是什么啊?!



    “您……没跟我开玩笑吧。”戚麟艰难道:“我再也不偷您钱包了,我发誓。”



    白凭反杀的一本满足,四十多了报复心还跟小孩子似的。



    他看着这年轻人五雷轰顶的样子,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淡定,不是什么大事。”



    白爹一本满足的端着茶杯走出去了,剩戚麟一个人跟石雕似的坐在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江绝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江绝为什么会姓江啊?他们一家人能按套路来一次吗?



    我为什么还天天在江绝面前狂吹江烟止简直要给她唱赞美诗啊?!



    我还替江绝找他妈妈要签名照,还跟他爸爸拍电影,顺手把他爸的钱包墨镜胸针全偷了——这将来就是想追他也完全不好意思再进他们家门啊!!!



    戚麟晃了半天脑袋,都没把这些个消息从脑子里晃出去。



    他要是明天去吊威亚,直接顺着风啪的一声糊在墙上得了。



    他飘回酒店,心情恍惚的洗了个澡,内心居然还在为成功偷了白导的钱包有点小雀跃。



    这事放在电影史上得乱成什么样子。



    泡澡吹头发贴面膜擦乳液护手,一整套折腾完,戚麟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他其实有点生气。



    江绝和自己这么熟,两个人都认识快一年了,有过这么多的回忆——



    他怎么可以不告诉我呢。



    戚麟心里清楚,江绝不管将来毕业以后怎么样,还和自己有没有联系,心里的喜欢就是喜欢,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每天和他打打电话聊聊天,或者在宿舍里听他讲课,帮自己调整状态,都好像是根深蒂固的习惯了。



    越是心里清楚,他就越戒不掉,甚至还想要再亲近一点。



    会不会从头到尾,有些喜欢都只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呢。



    戚麟没忍住,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戚麟?”江绝刚从片场回保姆车上,声音清沉的如被初雪浸过一般:“你训练完了?”



    戚麟沉默了好几秒,把那些想质问的话都放回肚子里。



    他听着他的声音,莫名就有点委屈。



    “我不想和你玩了。”他闷闷的开口道:“我们不要打电话了。”



    江绝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说,略有些诧异:“怎么不开心了?谁今天对你不好了?”



    你爸爸!他欺负人!他还曝光你!



    还有咱们不是好朋友吗!你怎么能把这些事都不告诉我!



    戚麟半天说不出话来,手一抖就把电话掐了。



    电话一挂他就后悔了。



    自己都十九了,能出息点吗。



    他揉了揉头,心想不行我得换身衣服出去散散心,明天还要拍电影。



    他们两现在分开一段时间,也能理理明白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行李箱一打开,那个粉蓝色的小企鹅就仰着脑袋看向他,芝麻大的小眼睛还是自己亲手画上去的。



    戚麟盯着那小企鹅看了一会儿,投降似的倒在床上,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不起。”他轻声道:“我今天碰到点事。”



    我在害怕你其实一点点喜欢我都没有。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江绝?”戚麟愣了下,心里慌了起来:“你生气了?”



    房门被叩了两下。



    心上人的声音清沉干净,还是那么的好听。



    “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



    阿波罗·罗宾被誉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扒手,他通过偷手表来了解人类的行为习惯。通过一场生动有趣的演示,向我们演示了认知中的瑕疵。



    --关于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