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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是被小孩用衣架勾出来的。”



    站长是位中年人,显然已经和这些猫混熟了。



    戚麟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张了张嘴,显然没办法再接下去。



    小孩儿……会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



    他发觉这些猫还是乖巧又热情地簇拥在他们身边,甚至会主动蹭一蹭站长。



    被人类伤害到这种地步……还是会继续选择信任吗。



    站长带他们认识其中的许多只大猫和老猫,显然早就与它们相处多年了。



    “据说在瑞典,雌犬的绝育率只有百分之七,但他们的街头几乎没有流浪狗。”



    站长蹲下来,抚摸着狸花猫的小脑袋,看向他们道:“因为在瑞典、丹麦这样的国家,他们不会轻易的遗弃动物。”



    戚麟忽然想到家里那只总是趴在钢琴上睡觉的小黑猫,心里难受了起来。



    现在养宠物的风潮是越来越盛行了。



    伴随着微博和抖音等软件上萌宠博主的出名,很多年轻人都会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情况下,把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小动物带回家。



    可问题在于,小动物不是玩具,不是从不惹祸的布娃娃。



    他们会生病,会因为抵抗力下降而得传染病,会破坏家里的垃圾桶和沙发。



    养了一阵子新鲜劲过去了,或者根本无力支付猫砂猫粮医药费的时候,遗弃成为了最直接且有效的选择。



    “流浪猫和野猫不是一种生物。”站长被七八只猫包围着,任由它们在自己的身边蹭来蹭去:“流浪猫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伤害,最后还是会选择相信人类。”



    戚麟小心翼翼的帮猫爬架上的断腿老猫挠痒痒,听见它满足的呼噜声时,内心有种没来由的愧疚。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它们做些什么。



    之前在演《罪决》的时候,小女孩只是演员,一切痛苦都只是被文字演绎出来的东西。



    可如今,他真正站在救助站里,才能明白几十只猫在忍受着怎样的生活。



    没有健全的身体,拥挤着争抢食物与水,甚至连走路的能力都没有。



    “你看这些猫,他们有的是从高楼上被扔下去的,下半身完全瘫痪,还有的是被小孩折断胳膊的。”



    站长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愤怒的情绪了。



    他在这里呆了好多年,送一批又一批被虐待和抛弃的小动物们生老病死,给他们治病,为他们绝育,看着他们在痛苦中走向死亡。



    他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江绝一直都是在他这儿买的猫粮和猫玩具。



    他捐了些钱,又采访了很久站长,最终决定写这个剧本。



    起码有一条完整的支线,是属于他的。



    “最麻烦的,是领养的问题吧?”戚麟弯腰抱起来一只小橘猫,看向站长道:“小巧可爱的,一般都很好送出去。”



    “对,年迈的,残疾的,没有眼睛的,有的小姑娘来了,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



    站长取了一袋零食,示意他可以把喂小猫们吃一点。



    “可它们所承受的痛苦,都是人们亲手造成的。”



    全凭兴趣的购入,再困扰烦躁的扔掉。



    至始至终,都不曾觉得这是一条性命。



    他们最终陪着小猫们玩了一下午,然后带着复杂的心情回了家。



    《救猫者》并不是一个讲述救助站故事的电影。



    故事的开始,是小女孩绒绒因为考了一百分,终于抱了一只猫回来养。



    可伴随着小猫走丢,她和家人开始接触救助站,以及目睹了执法者的强制处死。



    时都本身没有官方的救助机构,但是在欧美国家,相关的体系已经非常成熟了。



    江绝直接凭空捏造了一个官方的救助站,让观众跟随绒绒他们的视角,去认识见证那些流浪猫狗被抓捕和驱逐。



    小孩,救助站,以及执法者。



    这一次看似扮演恶魔的,被各种群众抵触和抗议的,就是执法者。



    他们会强硬的把路边的野狗野猫抓捕,会催促救助站尽快处死无人领养的可怜动物,是看起来最不近情理的人。



    在这个故事里,小孩绒绒的母亲路女士愤怒地曝光了执法者的所作所为,并且成功引发了网络和现实中的一阵声讨。



    而这些管理者被泼鸡血,被痛骂,却固执的继续去处死那些无人领养的猫狗。



    民意愤怒到了极点,直接逼迫政府关停了相关的机构,可故事仅仅只叙述了一半。



    没有执法者的干预,没有强制处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肆无忌惮的养猫养狗,再随意地进行虐待和遗弃。



    狂犬病开始爆发,流浪猫们开始攻击无辜的家犬和野鸟,整个城市陷入更深层次的混乱中。



    最终,那只丢失的猫儿再次出现在了小区里,可就在他们快要抓住它的时候,罹患狂犬病的流浪猫突然出现,直接一口咬死了它。



    整个故事,都是一场悲剧。



    而且在这个故事里,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戚麟看了很久剧本,最后决定演那个执法者。



    江绝则选择不参与拍摄,全程执导。



    白凭要陪着江烟止去国外复健,这次没多余的时间来做副导演。



    一切都要靠江绝一个人独立完成,从讲戏到跟各部门沟通,哪里都不能出错。



    “我来演那个执法者。”戚麟认真道:“演了这么久的正派角色,我想挑战更难一点的。”



    江绝往后退了几步,摸着下巴打量着他。



    “不是吧……我外形不够好吗?”戚麟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别叫我再去剃寸头啊。”



    “不是寸头的问题,”江绝摇了摇头:“你不够凶。”



    戚麟的身上,没有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城管、是警察的气质。



    他之前为了拍《自拍人间》,去乡村里体验生活,找了很久感觉才适应村民的生活状态。



    上一次学懂了粗俗,这一次要学会凶悍。



    “这样子,”江绝顿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你去城管的执法队里,呆个三天应该就行了。”



    “三天够吗?”戚麟不放心道:“三天要是不够,我可以多加些时间的——”



    “够了。”



    他们当晚就联系到了相关的负责人,连带着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去采风了,”戚麟亲了亲他的额头:“江导演晚上记得给我留门啊。”



    “放心。”



    戚麟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生活。



    拍戏之前先做周全的准备,读顺剧本,写人物小传,剖析角色层次,以及去体验角色的生活。



    他去的那个执法队,连工作单位都颇为颇久。



    房子是七八十年代建成的,现在墙漆都一块块的剥落了,木门的锁早就坏掉,有气无力的悬在那里。



    整个执法队的工作环境很差,而且也没有什么现代的设备,办公室里的那台电脑还是XP的系统。



    负责接待他的是狄队长,看起来五大三粗皮肤黝黑,但有种出奇的沉稳感。



    “需要我戴口罩什么的吗?”他不放心道:“我怕有粉丝追过来什么的。”



    “不用,”狄队长利落道:“只要你换上我们这身制服,没人多看一眼的。”



    他们是在凌晨五点出发的。



    由于出发的时间太早,连天空上都沉着暮色,烟灰般的层云混着薄雾,让人连月亮都看不见。



    第一站是菜市场。



    戚麟本来以为,这些执法者会非常粗暴,可是他们真的列队进去的时候,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算大。



    时间还早,但菜市场里已经有很多的老爷爷老太太在挑菜了。



    穿着黑色制服的城管们巡逻着每一个摊位,动手帮他们把菜筐搬到标准线以内,叮嘱蹲在地上的小贩不要挡住人行通道。



    十余个人散落在长蛇般的走廊各处,和那些交了摊位费的小贩们关系竟然都颇为和谐。



    有的老太太甚至会主动把鲜嫩的小黄瓜或者水果递给他们,笑着问问最近过的怎么样。



    可等他们离开菜市场,转而去另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刚才还和蔼可亲的好些人直接换了神色,大声训斥着那又在拿三轮车带着油锅卖早点的小贩。



    这附近人流量大,好些居民和学生都习惯了在出巷子的时候随手买点吃的。



    可由于消防安全,以及食品监管安全,这里是严禁有任何摆摊情况的——



    戚麟哪怕是第一次来,都能发现那些小贩显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他们有的人一见到穿黑衣的城管来了,直接跟老鼠似的把钱一收,蹬着三轮车就往外跑。



    油锅里还在呲呲的冒着油花,小铁皮上陈列的食物显然并不干净。



    也有人梗着脖子和他们抗争,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



    戚麟忽然由衷的感谢起自己的这份职业,以及电影本身的存在。



    这样嘈杂又充满烟火气的早晨,应当被镜头都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