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日渐黄昏。

    厨房内的灯光格外暖人。

    父亲许守河回来了。

    他是村里的电工，并不需要坐班，平日里很清闲。

    但每到月底，就会变得非常忙碌，需要一家一户上门收取电费。

    许桦望着父亲，比记忆中要年轻很多，他身材不算高大，但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怎么样？好了吗？”许守河伸手摸他额头。

    “好了！四海叔给开了药，说吃完就没事了！”许桦笑着说。

    父亲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次多亏了你四海叔，下次见了可得好好谢谢！”

    “先把钱还上吧！”

    母亲这时走过来，把馒头筐摔在桌子上，冷着脸道：“咱家不是没钱，全都被人借走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回来？”

    父亲神色尴尬：“我会去问的！”

    “指望你，黄花菜都凉了！”

    父亲被母亲数落，也不还嘴，只是憨厚的笑着。

    许桦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笑了起来。

    借钱的不是别人，而是许桦的爷爷许有万。

    许家人丁兴旺，养了三个儿子。

    分别是大伯许守才，许桦父亲许守河，以及小叔许守良。

    大伯成家之后，就分出去另过，父亲也是如此。

    只有小叔许守良，至今仍在家里啃老。

    他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整天在村子里胡混，沉迷于赌博打麻将，钱输光了就回家要。

    不给？

    立马撒泼打滚，要死要活，能闹翻天去。

    爷爷许有万拿他没办法，打骂全都不管用，加上又是小儿子，实在狠不下心去管教。

    可他这样一直赌，谁又能供得起？

    大伯是不管的，他是出了名的吝啬。

    自从分家之后，大伯便对爷爷家不闻不问，凡事一点忙也不帮，一分钱也不出，只顾着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爷爷一直盯着二儿子许守河要钱。

    这些年他们家，陆陆续续借了三四千块，全都拿去填了小叔的无底洞。

    也难怪母亲跟父亲生气。

    “妈，吃饭吧！”

    许桦替父亲解围。

    他一直觉得，哪怕生活再艰难，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欢乐圆满的。

    父亲起身帮忙端饭。

    母亲冷着脸不理他，估计还要等几天才消气。

    晚饭很快摆好。

    主食是馒头，菜是自家做的豆瓣酱，还有一小盆番茄黄瓜。

    那碗黄橙橙的蒸蛋，放在了许桦身前，上面浇了几滴香油，散发着诱人香气。

    许桦给父母一人挖了一勺，然后才埋头吃饭。

    饭菜虽然简单，但他吃的很香。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父亲骑车送他去上学。

    他在乡里上初中，距离家比较远，平日都住在学校，只有放假才回来。

    车子驶过崎岖的小路，来到乡镇公路上。

    到了这里就好走很多，偶尔有汽车驶过，但大部分还是自行车。

    越往前走越是热闹，今天恰逢市集，马路边摆着各种摊贩。

    衣服鞋子、瓜子零食、玩具风筝、日用品等……人群拥挤，热闹喧嚣。

    穿过市集，再往前走不远，就到程桥中学了。

    许桦跳下自行车，道：“爸，我自己进去，您不用送了！”

    “行，那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

    许桦目送父亲离开，这才转身走进学校。

    ——

    程桥乡中学。

    整个乡唯一的一所中学。

    破旧掉漆的绿色大门，里面是一片黄土路，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风一吹便扬起大片尘土。

    大门的正前方，伫立着一栋三层小楼，是学校唯一的教学楼。

    上面挂着‘教书育人，博学明理’八个字。

    整个乡都知道，这里是差生的聚集地。

    周围乡镇，但凡家里有条件的，都会把孩子送去城镇学校，那里的条件跟资源，是这里的无数倍，学习环境也是天差地别。

    这所58年就建立起来的学校，就像它此时衰败破旧的样子，丢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初二年级五班。

    许桦循着记忆，来到自己教室。

    语文老师正在讲课，台下一半学生在睡觉，另一半也心不在焉，还有四五个空位，应该是逃学出去玩了。

    “报告！”许桦喊了一声。

    语文老师看向他，不耐烦的挥手，连话都懒得问。

    许桦扫了眼教室，来到第五排左边。

    “许桦，你干嘛去了？”

    已经记不得名字的同桌，趴在桌子上问他，许桦回答道：“生病，回家休息！”

    “带什么吃的没？我快要饿死了！”

    “没有！”

    “切！”

    同桌翻了个白眼，趴在桌子上继续睡觉。

    “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

    语文老师自顾念着课文，应付着课堂的差事，也不去管下面学生是什么样子。

    许桦翻开课本。

    除了首页签名外，其他地方都是新的，还有几幅抽象的动漫画作。

    许桦无奈笑了下。

    按照原本的轨迹，他整个初中就是这么混过去的。

    到了中考时，总分760，他只考了三百多分，勉强达到最低录取分数线，但没有学校收，最后是家里拿钱补得分数，才进入县城高中。

    高中环境好一些，他也开始学习，但因为基础很差，第一年高考没考上。

    复读一年，第二年勉强考上大专，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许桦呼出一口气。

    上一世他年少无知，不明白学习的重要性。

    直到毕业之后，进入社会找工作，才懂得学历那一层层门槛，是多么的难以跨越。

    没有这个东西，你就是得不到想要的工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被录取，自己灰头土脸的离开。

    社会就是这么残酷，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竞争就无处不在。

    许桦经历过那种痛苦，不断的遭到否认拒绝，到后来整个人都麻木了，变得没有丝毫希望。

    所以他明白，唯有努力学习，才能真的出人头地。

    打开课本，许桦认真听讲。

    虽然语文老师讲的漫不经心，但该有的知识点还是都说了出来，他拿起笔一一记录。

    “你脑子坏掉了？”

    同桌见他如此认真，神色十分诧异。

    许桦摇摇头，没有回答。

    课堂很快结束。

    老师起身离开，教室内顿时热闹起来。

    学生们追逐打闹，互扔纸团，比菜市场还要嘈杂。

    许桦没有理会，默默背诵课文。

    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距离期末考试只有一个半月时间，他必须抓紧时间学习。

    好在只是初二，课业还很轻松，并不像高中那么繁重。

    只要肯努力，下苦功，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