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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欢而散

    三人第二天早上返回,送两个小孩儿回到家后,向辞思考良久,还是决定打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从他接触音乐开始便一直带他到艺考的老师。

    唐箐就是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毕业后又出国求过学,回国后带过几年的合唱乐团,后来离开乐团,专职谱曲和声乐训练的工作。她不是专门开设艺考机构教学的,但她只要她带的学生,无一不是出类拔萃。送孩子走音乐路的,基本都想请这尊大佛。

    她曾说向辞是她带过最有天赋的学生,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电话接通,向辞尊敬地叫了声“老师”。

    唐箐笑道:“什么事啊,向小诗人。”

    向辞对她的调侃万般无奈,但他打电话不是为了纠结这个的:“没什么大事儿,就想给您送棵好苗子。”

    唐箐来了兴趣:“哟,这可稀奇了。”

    向辞从来没因为这种事情给她打过电话,唐箐作为他的启蒙老师,带过他那么多年,这孩子什么性格她很清楚。

    别看着向辞温温柔柔好脾气,心里的傲气不比谁少。

    能让他都刮目相看放在心上,说明这个人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向辞简单说明了一下楚回的情况,唐箐听完后沉吟片刻,道:“离艺考就剩几个月了,现在艺考生都开始集训,他真要准备艺考的话,现在时间很紧迫了。但听你的描述,他自己的底子不错,这可能好一点,要加强的可能就是声乐、形体方面……不过也要看他想考哪个方向的。”

    唐箐叹气:“阿辞,我说句实话,靠这几个月想考出什么成绩来,是件非常、非常、非常艰辛的事情,学习强度会很大。做个面包都得静置发酵呢,再有天赋的孩子也是需要时间吸收营养才能成长的,你得让他好好想想。我这边忙完后就赶回去长明,到时候见个面,再具体看看。”

    挂了电话,向辞捏了捏鼻梁,也有些苦恼。

    唐箐说的,他当然清楚。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在他看来楚回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孩子。

    天赋不意味着轻松,不意味着就可以不努力。

    而且……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楚回性子倔,有自己的底线和自尊心,未必就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向辞头一次感觉到了做家长对孩子的教育之头疼。

    他轻叹一声,收起手机起身。

    转过身,他脚步猛地停住。

    楚回站在他房门口,手里拿着上回那本五线谱本子,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向辞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确定楚回听到了多少、听明白了什么没有,只觉得小孩儿这个表情看上去不太妙。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走上前:“怎么了?”

    楚回看着他走近,神色平静,开口道:“向辞哥,你是在可怜我么?”

    向辞停下。

    少年个子高,几乎与他齐平,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脊梁倔强地挺着。

    “不是。”向辞说。

    楚回抿唇不语。

    “我只是……”向辞顿了顿,不知该怎么按下接。

    他只是想帮楚回一把。

    可他明知道楚回一个小孩子,没有家里人的支持,付不起高昂的费用,所以他绝对会帮他垫付。可他明明也清楚,楚回这样一个倔小孩,以后不可能不计较这笔钱。说着帮了,实际上还是往小孩儿身上无情地压下去一笔不菲的还款压力。

    那他这算什么呢,资助吗?还是放贷?

    这个立场,何其傲慢。

    长久的沉默。

    直到向柯从房里出来上厕所,凑热闹过来瞅了眼:“哥,楚回,你俩站这儿干嘛呢?”

    楚回终于有了反应,拿着五线谱本子的手紧紧蜷了一下,纸张顿时折出压痕,发出轻响。

    咬了咬牙,他扭头离开。

    向柯差点儿被他撞到,往旁边闪了一下:“哎,老楚——”

    少年没理他,闷头回了房,再出来时背着包,经过向辞时停了停,垂眸道:“向辞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说完径自往楼下走。

    向柯再愣也看出不对劲儿来,着急忙慌地追上去,连连叫了几声楚回。就连刘姨也被惊动了,两人询问和劝阻的声音从楼下交替传来。

    楚回向他们道了谢,接着是门开合的声音。他离开了。

    很快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冲上来,向柯焦急地问:“哥,咋了这是,你骂他了?”

    向辞气笑:“你觉得呢。”

    向柯讪讪一笑,小心猜测:“那就是……你俩吵架了?”

    向辞沉默两秒,道:“……差不多吧。”

    这给向柯整不会了:“这……你们怎么会吵起来?”

    向辞也头疼,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得他措手不及。

    但是这不能怪楚回不识好人心,这本就是他的一厢情愿,没有考虑周到,少年自尊心强,他屡次地施以援手,楚回肯定记在心上了。这种情况下,他还把更大的“同情”扔给他……

    向辞忍不住长长叹息。

    可他本意,也并不是想这样的。

    向柯在这边得不到答案,想起楚回没手机,赶紧回房间换了个衣服就追出去了:“哥,我去看看楚回要去哪儿。”

    半小时不到向柯就回来了,却没把楚回带回来——这么想有点奇怪,但楚回在这儿住的这段时间,向辞已经习惯家里多个弟弟了。

    于是他问:“人呢?”

    “说什么都不肯跟我回来,”向柯边脱鞋边说,“他回家去了。”

    向辞皱眉:“他家里……”

    楚回一开始来这里借住,就是因为家里的事情,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说。

    向柯挠挠头嘀咕:“他爸是有点脑子不太正常,但是他要回家,我总不能拦着不让回吧……”

    向辞无法反驳,半晌也只能轻叹一声。

    -

    公交车在路上疾驰。

    日头渐盛,车上开了空调,窗户紧闭,一股难闻的闷味儿熏得人头脑发昏。

    楚回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景色不断倒退。

    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树影晃动,车水马龙,行人悠然。

    仿佛在看一部彩色默剧。如死前的走马灯。

    楚回看着,隐隐泛起一阵恶心。

    “向辞……”他低低地喃。

    将近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到达终点站。

    车上已不见几名乘客,楚回下了车,穿梭过老城区陈旧的街道,走进某个小区。在树荫底下择菜的老人家见了他,一瞬讶然,随即笑道:“粲粲,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都没看见你?”

    “李奶奶,”楚回停下跟她打招呼,“我去朋友家玩儿了几天。”

    “哦……没事多朋友出去玩儿,挺好的,”李奶奶摇摇头,“省得整天在家跟你爸待在一起……”

    楚回笑了笑,没搭腔。

    李奶奶掐掉发黄的菜叶子,热情道:“要不干脆中午去奶奶家吃饭,吃完了再回去。你爸那个德性你也知道,这几天我都没见他买过菜,你回去搞不好饭都捞不着吃。”

    “不用了,”楚回温声拒绝,“我回去下点儿面条吃也一样的。”

    老人家格外执着,坚持邀请,最后见楚回实在不愿,也没强求,放他走了。

    见他走远了,旁边人才道:“也是造孽了,摊上这么对爹妈。”

    “可不是么,”李奶奶回想起什么,叹道,“其实要不是老大出事,这一家子也不会变成这样。老大真是可惜了……不过粲粲这孩子争气,跟他哥一样能干,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

    楚回听不到身后的话,刚要上楼,和迎面走下来的男人撞个正着。

    一段时间没见,楚剑辉刮了胡子,穿的人模人样,看见他皱了皱眉,冷讽道:“还知道回家?”

    楚回瞥他一眼,让开身子,神情冷淡。

    “真当老子欠你的,”男人磨了磨牙,走过时说了一句,“怎么不干脆死外面算了。”

    楚回没说话。

    楚剑辉大概是赶时间,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老房子楼道昏暗又破败,楚回打开家门,嗅了嗅,竟然没什么异味,甚至还残留着一丝男士香水的味道。

    明明平时不是这样的。

    楚剑辉自从离婚后就不爱捯饬自己,除了上班的时候维持个人样,下了班就像个流浪汉——可能还不如流浪汉努力讨钱,他回到家就懒懒散散往沙发里一窝,儿子也不管,家里卫生也不收拾。

    到最后家务都是楚回在做。

    想到男人今天的穿着打扮,楚回隐约明白了什么。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

    他回房放下东西,从书桌抽屉里翻出一把钥匙。

    家里三个房间,除了他的和楚剑辉的,还有一间平时都锁着,楚剑辉不允许他靠近。钥匙原本只有一把,在楚剑辉那儿,楚回后来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出来去配了一把。

    打开上锁的房间,窗帘关着,房内不透光。

    楚回打开灯。

    房内空旷,堆着些许杂物,靠墙摆着一张桌子,上边儿供奉着一张黑白照片,香炉里还插着三根上次燃尽的香,只剩下竹芯还立着。香灰快满了。

    旁边的的一袋香是新打开的,少几根暂时看不出来,于是楚回抽了三根,点上。

    黑白照片里的少年和他一般大,五官比他清秀些,少了冰冷的气质,笑容阳光。

    楚回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轻声唤:“哥。”

    照片里的少年笑容依旧,也不知听到了没有。

    楚回站在桌前,等着三根香燃尽,才上前将竹芯抽出来,拨了拨香灰,又等屋内的然香味散得差不多,才离开。

    关门前,他略一思索,回头说:“哥,我终于……见到他了。”

    顿了顿,他垂眸。

    “可我好像,有点贪心。”

    作者有话要说:  别猜了别猜了,亲哥是亲哥,不是别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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